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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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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家迎娶白木樨这场婚礼,办得极为盛大,出乎京城所有看客的预料。

    原本大伙儿以为,杨怀州强娶李家小妾这事儿已经很是得罪长策将军了,要是再将这婚事办大办强,他们就觉得,长策将军或许也是可以有一些冲动之举的。

    可没想到,杨家当真长了熊肝凤胆,这场婚礼办得比京城绝大多数权贵都要隆重。

    迎亲时杨怀州骑马在前,白木樨乘坐暖轿在后,暖轿八人抬举,轿梁为金,轿顶嵌玉,轿檐坠着东海明珠,轿帷用的是西域红绸,绣的是山河云间,双飞大雁。

    都是富贵无匹的材料,可做工细腻,用色考究,凑在一起,竟在华贵之中不失雅致。

    迎亲队伍经过喻国公府,喻国公女儿刚成婚不久,且是招的赘婿,婚事由国公府一手操办,没有不上心的。但今日一家人在门口瞧热闹,见了这顶花轿,喻国公竟也心生遗憾。一个年过三十的妾室二嫁都能用得这般行头,他家女儿……他当时应当更费心些的。

    周艳如和他的赘婿夫君也在家门口观望着,周艳如一开始不满意这赘婿,可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也在夫妻生活中得了乐趣。她这夫婿虽出身寒微,家道中落,但读过书,知情趣,相貌也好,而且事事都听她的,夜里……夜里两人也合得来,她自然也越来越喜欢他。

    如今望着眼前这桩同李家有关的婚事,再想起那日在李家宴会上遇到的陈天忌,心境也和原先大有不同。陈天忌的确是大衡一等一的美男子,但若论起温柔知心,说不定还真不如她这便宜夫婿。周艳如看了身边的夫君一眼,不由笑了笑。

    那赘婿也发现周艳如在看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怕是沾了什么脏污。周艳如被他这傻样子逗得更加开怀。

    花轿彻底从喻国公府跟前走过,周艳如看了一眼花轿帷幕上的纹饰,不由疑惑:“这杨怀州也是个有意思的,旁人的花轿上绣的不是并蒂莲花,就是结伴鸳鸯,绣大雁的还是头一回见。”

    那赘婿缓缓说道:“世人都说鸳鸯好,其实鸳鸯最是薄情,孕育了子嗣之后,雄鸟便会抛弃雌鸟,再觅新欢。看着时时刻刻成双成对,其实每次伴侣皆是不同。倒是大雁,是真正的忠贞之鸟,一旦结缘,便一生一世只有彼此,一只死了,另一只要么孤独终老,要么自绝殉情。”

    周艳如盯着夫君看了半晌,想起成婚时,自己在婚礼上对陈天忌剖心表白,甚至想要让他带自己私奔的那副混账样子,恨不得立马抽自己几个耳光才好。

    她缓缓走近她的夫君,轻轻挽住他的胳膊:“你也喜欢大雁吗?那我给你绣一方大雁的帕子好不好?”

    赘婿先是愣了愣,继而粲然一笑:“好。”

    ……

    迎亲队伍进了杨家,杨怀州和白木樨拜完了天地,白木樨便进了洞房,杨怀州则招呼宾客。

    因着要给杨老爷子敬茶,婚礼是在杨家老宅办的。杨老爷子一生行医,收入不算丰厚,宅院虽有杨怀州出资好生重修过,但也并不宽敞。

    可杨怀州宴请的宾客实在是多,酒席从杨家的院子一直摆到杨府外头的巷子口,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桌。

    杨老爷子大半辈子救人无数,不乏权贵高官,只是大家都不想寻长策将军的不痛快,多都送了礼,人没到,但受过杨老爷子救命之恩的官员中,也有几个胆大的亲自到了场,给杨老爷子撑足了脸面。

    杨怀州的人脉就更广了,珞城四大商行的老板齐聚一堂,其余各行各业均有龙头前来贺喜,好不热闹。

    就当众人举杯欢饮之际,门口小厮喊了一声“安王殿下驾到!”

    杨怀州和杨老爷子对视一眼,淡然笑了笑,接着换上一副标准的迎客笑脸,一脸恭维地凑到了安王身前:“安王殿下竟大驾光临,草民惶恐。来人呐!快给安王殿下添置座椅碗筷!”

    安王则笑道:“杨卿客气,你为国捐银纳税,是我大衡义商,你的婚事,本王怎可不来?”

    ……

    夫妻对拜还是晌午,杨怀州宴完宾客已然夜色深沉。

    他回到洞房,看到还端着团扇挺着脊梁坐在榻上的白木樨,心里一滞。

    他上前两步,将团扇夺了过来,扔到地上,端起旁边的一盘点心坐在她身边,伸手就要给她喂。

    却扇之礼这样草率,白木樨一脸惶惑,以为杨怀州是在前院喝多了。可他身上虽有酒味,但面色如常,实在不像醉酒之人。

    杨怀州似是看透了她的想法,将手中的桃花枣泥酥饼又往前递了递,没好气说道:“这都几个时辰了,你不饿啊?!在将军府这些年都学了些什么劳什子规矩,进了我杨家,都给我卸了,你是我杨怀州八抬大轿娶的夫人,后宅里你最大,想干嘛干嘛。”

    白木樨没有张口,只抬手将枣泥酥饼接过来,咬了一口,她确实是饿了。

    杨怀州知道白木樨还是抗拒他,难免心中一涩,但他素来是个干脆利落的,他和白木樨都已人到中年,没有几年好耽误,仅剩的青春万万不能浪费在相互试探上。

    杨怀州给又给白木樨倒了杯水:“木樨,咱们也算认识二十多年,你知道我的性子,我不喜欢浪费时间。我知道你心中对我有怨,今日趁我喝了些酒,胆子大话也多,咱们不妨就说清楚误会,讲明白条件。到底是要过一辈子的,别在今儿个就埋了嫌隙。”

    白木樨盯着杨怀州看了半晌,将枣泥酥饼放下,将头上三斤沉的额饰摘下来放到一边,正了正身子,郑重说道:“我心里,玄乙是第一要紧的,不管我日后同你有没有孩子,这一点不会变。”

    杨怀州听了这话,彻底怔住了,他本以为在白木樨心里,他这算是强娶了她,以她的烈性怎么也得别扭个半年六个月,可没想到,她开口说的竟是孩子的事。

    “在我心里,玄乙也是第一要紧的。”杨怀州笑着答:“你白天没听见吗?那可是个随时准备麻袋套头将我拖出去打的厉害丫头。”

    白木樨没有被这句俏皮话逗笑,眼神里依旧是谨慎和担忧。

    杨怀州叹了口气:“你若不信我,咱们便不要孩子。我们家老爷子虽是杏林圣手,但制毒上头也有一手,回头我问他要一副男子用的绝子汤药,喝了就成。我大哥家儿女双全,一个杨柳堤我老爹就养得够够的了,杨家用不着我传宗接代,我也不想你豁出半条命去吃生育的苦。你只要不想,咱们就不要。”

    白木樨听了这番说辞更为迷惑,眉头不禁微微皱起来,杨怀州这种态度,在男儿之中,实属罕见……

    “当然了。”杨怀州生怕白木樨把这话理解得过于全面深刻,赶紧补了一句:“夫妻生活要正常过,我憋了这么多年,都是为了你,我会好好伺候你,你也得好好伺候我。”

    白木樨的脸霎时红成一片:“你……一把年纪,知不知道害臊……”

    “你才知道我不害臊啊?我但凡要一点脸,咱们俩这辈子,就没有这辈子。”

    “还有,我从……将军府带过来一些仆役。”白木樨强压心头羞愤,继续说道:“他们虽是李家的佣人,但现在身契都迁来了杨府,都是些老实能干的,希望你以后对他们一视同仁。”

    “那是自然。你治家的手段整个珞城都称道,你调/教的下人自然得力。”杨怀州见她脸上霞韵不减,故意凑近她:“还有要说的吗?”

    白木樨往后退了退,杨怀州却不允,伸手拦了她的腰,往他身边凑了凑,两人比方才挨得更紧。

    杨怀州的喉结滚了一滚:“白木樨。你了解我,我不是什么君子,我既然要了你,就要你的全部。你的身子,你的心,你醒着的时辰,你睡着的梦,我统统都要。我也了解你,以你的性子,你的才智,能忍气吞声在将军府呆这十几年,一定是对李倾海种了情根。我不管你现下心里还有没有他,但如今你身边的是我,你就要看清楚前路,认清楚现实,将他从你心里移出来,将我好好放进去。”

    “你霸道!”白木樨推了推他,挣脱不得,怒目说道。

    “是。”杨怀州答。

    “狂妄!”

    “是。”

    “放肆无状,卑鄙无耻!”

    “是。”杨怀州统统认下:“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白木樨无力地闭上了双眼,又重新睁开来,反正已经至此穷途,倒也破罐子破摔起来:“我不喜欢你身上和口中有酒味,去皂角沐浴,盐水漱口,洗不干净自己,就滚去厢房睡。”

    杨怀州闻言手上的力道松了松,看了白木樨好一会儿,又憨然笑了起来:“这才是你。是我认识的你。”

    说完在白木樨脸颊上啄了一口,向外吩咐道:“备水!!!”

    这一夜洞房里的红烛似是烧不到尾,白木樨也体会到了过往从未体会过的滋味,生生死死似乎都在今夜经历了一遍。

    最后杨怀州将自己的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里,孩童一般喃喃道:“我是真的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好不好……”

    白木樨用最后一丝力气抱了抱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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