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珞城作为大衡皇都，是个要山有山，要水有水的宝地。
整个大衡国境之内景致最好的湖泊就位于珞城南郊，名为碧连天，顾名思义，每每盛夏，莲叶接天，满湖红莲。
俗话说得好，哪个湖上还没有点碧莲？而碧连天之所以享誉大衡，除了莲花数目之多令人咋舌之外，还因为水上除了有花，还有许多各行各业的百姓。
这里素来是莲花卧湖，莲舟开道。在花景盛大的碧连天里，可以看到容纳船只通过的水路交错其间。而穿梭其中的，有旅人的画舫，有名伶的唱船，有花农藕农劳作的小舟，还有建在湖上，以船为店的酒楼、文玩坊、胭脂铺和客栈等等。
而与这些别处难寻的景致齐名天下的，还有碧连天的美食。比如糯米甜藕，荷叶糯香鸡，泡椒藕带，银耳红枣莲子羹，以及各色湖鲜制成的菜肴。
凡此种种，使得碧连天成为了一个兹凡是个大衡人就听说过而且很喜欢的知名景点。
然而就是这样知名的一个景点，李玄乙却从来没有去过。
玄乙生在六月初七，正是莲花开始绽放的时节，于是孟桃和裴澄决定借着这次生辰，带玄乙去碧连天游湖。
玄乙自己也很期待，早就听说碧连天的糖醋虹鳟天下一绝，可算是等到机会去尝一尝了。
生辰这天，她一大早就醒了，穿了轻便的衣裙，背了荷包，带着忍冬和青稞去找朋友们汇合。在这般满怀期待之下，她率先迎来的，便是此刻的傻眼。
这画舫上，好多人啊……
她本来只约了孟桃、裴澄和杨柳堤，但现在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应到四人实到七人啊……
不只玄乙一头雾水，在场的某些人也很是困惑。
“你为什么在这？”李玄乙和陈天忌异口同声问裴澄身边的风静子。
风静子没有说话，裴澄对玄乙解释道：“风静子道长是我带来的，听闻今日是你生日，他又同你有交情，便同我一道来了。”
“我？同他？有交情？”玄乙想起风静子硬塞给她的奶酒糖和栗子酥，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又问裴澄：“你们俩认识？”
裴澄点头：“先前我大哥有出家的打算，找风静子咨询过修道和修佛哪个更有前途，便就认识了。”
玄乙尴尬笑笑，然后裴大哥就去修佛了……果然这人啊干了一行就很难爱一行，道士劝人剃度，真是奇闻一桩……
“那你为什么在这儿？”这次开口的是李玄乙和风静子，问的对象是陈天忌。
陈天忌也没有说话，杨柳堤对玄乙解释道：“他非让我带他来，我也没办法。”
陈天忌沉着点头：“是我。”
李玄乙懒得理他，把目光看向最后一位天外来客。
“您怎么也来了？”这次同她一起发问的还是陈天忌。
杨怀州摇摇手中的折扇，面不改色：“我来给你们这些小鬼付钱啊。”
李玄乙有被这个答案豪气到，但还是礼貌拒绝：“谢谢杨叔叔，但我娘亲给过我银子了。”
杨怀州笑了笑，不置可否：“都一样。”
哪里一样……李玄乙心中把这四个字问了八遍，但又觉得当着这么多人问两位长辈的往事不太礼貌，便将心中的疑问压了下去。
介绍了各自的来意，孟桃率先将礼物拿出来，是一个她亲手绣的荷包，不过这个荷包比玄乙最大的荷包还要大。
玄乙高高兴兴接过来，可又有点犯愁，吃席的时候得打包多少才能将这包装满啊……
孟桃看出了她的困惑，笑着解释：“这是送你装书本的，太平书院不是快入学了吗？”
玄乙听闻太平书院四字，脑海中又浮现那天陈天忌的样子，她很快将思绪拉回到孟桃身上：“姐姐也会去吗？”
孟桃笑着点头。
玄乙也笑，将视线转到裴澄那里：“那裴澄哥哥呢？”
“自然要去。”裴澄回答。
玄乙满意，最后将目光投向杨柳堤：“小堤你呢？”
“我不……”
杨柳堤十分讨厌学习，但还没等她说完，她的两个护法杨怀州和陈天忌就齐声说道：“她去。”
“真好。”玄乙由衷高兴。
紧接着裴澄送出了一方漆金墨，杨柳堤则拿出了家里特制的药香囊，杨怀州知道礼物太贵重玄乙不会收，这次也投其所好，送了她一盒西域的甜果子。
玄乙忍不住打开尝了一颗，美味至极，她恨不能当场起舞弄清影。
正在欢声笑语一片大伙儿其乐融融之时，风静子拿出了他的礼物。
“这是……”玄乙不太情愿地接过来。
“紫檀手串儿。”风静子说道：“我师门的祖传法器，历经四代观主之手，我于记事起就在盘了。圆润、光滑、镇妖、辟邪。今日将它赠你，愿你邪祟不侵，平安顺遂。”
玄乙看着手上这串乌漆嘛黑的东西，心想你这个疯道士就是我这辈子遇到的仅次于陈天忌的邪祟……
但她嘴上还是客气：“多谢疯道长……呵……疯道长真是厉害，这么年轻就会盘串儿了……
大家的礼物送得差不多了，只剩陈天忌还没有动作，众人便齐齐看向他。
陈天忌笑了笑，理直气壮：“我没带。”
孟桃和裴澄表情都有些尴尬，风静子一派波澜不惊，杨柳堤想把他踹下船去。
玄乙没说什么，她本也没指望陈天忌能送他什么好东西，陈天忌那里也没什么她想要的。
只是在听到这句话时，她的心头还是有一丝失落飘过，上辈子她送过陈天忌好多东西，可陈天忌从未送过她什么。这辈子倒是送过的，送过奶酒糖，只不过是他送子规时捎带手的。
所以说啊，有些东西不是你的，终究就不是你的，重生几辈子都没有用。
杨怀州看着陈天忌，用折扇敲了敲他的肩膀：“不要脸是好事，但要掌握个度。”
陈天忌笑笑，不说话。
画舫行到荷花深处，藕农们正在采莲藕，一个女子手上做着活，后背上背着一个一两岁的娃娃。
李玄乙趴在画舫的窗户上跟娃娃对视，娃娃眨着眼睛，蓦地就对她笑了，还伸出手来想抓玄乙。
玄乙被娃娃的样子逗笑了，伸手递给他一颗甜果子，这动作正巧被娃娃的爹爹看到。
男人十分不好意思地看着玄乙，一边道谢，一边赶忙摘了一棵新鲜的莲蓬，伸手递给了玄乙。
画舫与劳作船交错而行，距离逐渐拉远，男人笑着冲玄乙喊：“丫头，莲子可甜，剥着吃！”
玄乙笑着回答：“知道了！谢谢叔叔！”
玄乙捧着莲蓬回身，陈天忌自然而然将莲蓬拿了过来，将莲子剥几个出来，又一一剔了莲心，把剥好的莲子递回给玄乙。
陈天忌这套动作太过行云流水，玄乙犹豫了好一会儿，觉得区区几个莲子还要推拒未免矫情，便接过来，分给了孟桃和杨柳堤一些，自己也放了两个在口中，新鲜莲子当真是极甜的。
一行人又画舫上吃了午饭，玄乙常常和孟桃裴澄聊着天，聊着聊着，一低头就发现面前的小碟子里多了两个剥好的虾，再一低头又多了两块没刺儿的鱼。她抬眼一看，便看到陈天忌筷子边上有不少虾壳和鱼刺，疯道长碟子里也有不少这些厨余垃圾。
直到两只手分别将露了肉的蟹钳子放到玄乙盘子里的时候，三个人六只眼才交汇到一处。
“你们两个……”玄乙歪了歪头：“有事求我啊……”
陈天忌用帕子擦擦手上的油脂：“看你忙着说话，没空做这些事，帮一帮你而已。”
众人撇撇嘴。
杨柳堤：“哥我也想……”
陈天忌：“你不想……”
“哦……”
玄乙又看向疯道长：“你说吧，但凡我能帮上忙，我尽量……”
“我喜欢你吃东西的模样。”疯道长面不改色：“看你吃，我便高兴。”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陈天忌看着风静子，目光锐利。
杨怀州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凑近陈天忌的耳廓，低声说道：“这是高手，你学着点，把脸面丢到正经处。”
陈天忌瞪了他一眼，又看向李玄乙。
玄乙只是叹了一口气，她活了足足两辈子，自然知道小道士哪怕真的喜欢如今只有十二岁的她，也只是孩童之间的喜欢。而更大的可能是，他纯就是气氛到了，又发疯了。
有位先贤说过，对待精神病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搭理他。所以玄乙面无表情地继续吃着自己的饭，小道士也从容不迫地给自己添了一勺汤，只剩下其他人不明所以，陈天忌抓心挠肝。
碧连天游湖告一段落，众人上了岸，即将分别。
陈天忌的小厮提着个盖了麻布的篮子走过来，陈天忌接过篮子，走到玄乙身边：“呐，送你。生辰快乐。”
玄乙本不想收，可抬头看见陈天忌有些期待的眼神，以及其他人探究的目光，便生了些犹豫出来。
今天这样大喜的日子，要不就……收一回？
陈天忌又将篮子往她跟前凑了凑：“掀开看看。”
玄乙迟疑地掀开了麻布，只见一只小小的雪球一样的猫儿，正睁着两个圆圆的琉璃珠一样的眼睛望着她。
玄乙的心顿时就化开来，她的眼睛此刻也像猫儿一般，直直盯着篮子里的雪球，分明是喜欢极了的，但她手上却迟迟没有动作。
陈天忌知道玄乙之前养猫受伤太深，一时不敢接受，他便单手捧起小猫的肚子，小猫的四肢顿时活动起来，挣扎着想抱前方的玄乙。
玄乙怕小猫从陈天忌手掌上掉下去，赶紧接了过来，搂到臂弯里。
陈天忌的眼睛因为笑意弯了弯：“喜欢吗？”
“喜欢。”玄乙诚实答道，但没有看陈天忌，只一心看着怀里的小白猫：“它叫什么名字？”
“卖猫的人说它叫玉奴。”
“这名字真难听。”玄乙最不喜欢奴啊婢啊这样的字。
“那你为它重新取一个便好。”陈天忌提议。
“看它这般通体雪白，如玉如珠，不如就叫大壮吧。”
杨柳堤忍不住啐玄乙：“你可真是太有才华了。”
“它是公是母？”玄乙又问。
说到这里陈天忌就有些来气，他本来想买个小母猫的，可是逛遍了猫市，唯有这一只白猫是一点杂色都没有，可惜是只公的。
“公猫。”
“那就好。”玄乙点头：“这样牧政司的孙大人会少许多麻烦。”
“什么麻烦？”陈天忌和其他人都有些疑惑。
“孙大人跟我讲过，家养的猫儿长到五六个月需要去势，否则猫儿会很痛苦。公猫做起来简单些，只要割掉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