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交易
咸熙又回过头来，问那个林仲毅的副将：“确定是西域商人吗？”
“是的。这很容易分辨，长相跟我们中原人都不一样。”
“那应该就是我舅父的人吧。”咸熙低头小声地嘟囔后看着他，“请您跟大将军说一声感谢，不过确实是我母亲一族……”
咸熙的话还没说完，只见莹莹跑了进来。
莹莹大喘气地说：“熙儿，你舅父他们来蜀州城了。”
“你怎么知道？”咸熙问莹莹。
“哎呀，他们不知道怎么地，被林大将军他们的人在大街上被包围了，幸亏遇上宁儿姐姐，误会才解开，否则恐怕得打起来。不过，他们说什么要带你回和州呢。”
莹莹的话刚落，温如云就走到了咸熙身边，说道：“你爹爹不是去找他们了吗？”
“他们刻意避开了爹爹亦不一定。”咸熙小声地说道，心情显然就低落了下来。
“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温如云问道。
“那要看是谁来到蜀州城了。”咸熙两手一摊，无奈地说道。
温如云和咸熙两个走到了前庭里去了，在等着这队西域商人。
东院那边，除了贻煦，其他人都疑惑，明瑶问道：“西域商人？熙儿不是舅父的亲生女儿吗？”
“她是舅父的亲生女儿，她不是舅母的亲生女儿。”许贻煦也有些低落了，轻声说道。
“什么？”林家的几个人都很惊讶。
“舅母年轻时候身子损伤得厉害，不能生养孩子。”许贻煦解释道。林老夫人开始泪眼模糊了：她的孩子受过很多苦。
林仲毅想知道真正是不是他们口中的那么回事，便随着齐安宁和这队西域商人一起到了许家南宅。
齐安宁一进了门来，看着咸熙，嘟着嘴巴，眉头挤在一起，没说话。紧接着那队商人进来，咸熙打招呼：“舅父……”
林仲毅也进了门来，咸熙行礼：“大将军……”
“这，真是你舅父？”林仲毅一脸不相信地问。
“是呀。”咸熙笑着果断地回答，林仲毅不由得看向温如云。
“各位既然已经来了，那就请进屋里来吧。”温如云招呼这些西域人，“大将军，劳您费心了。明瑶，大将军这边麻烦请你招呼一下。”
温如云，许贻煦兄妹三个，西域商人都穿过前厅进入到后院里的厅堂去了。
林仲毅目送他们走了进去，一脸的难以置信。明瑶请林仲毅到东厢房坐，这位林大将军才发现自己的母亲和嫂子也在此处。
“那些是什么人？”林老夫人问林仲毅，“多数看起来不像是商人。”
“母亲，我正在派人查。”林仲毅回答。
“他们来，是做什么？”林老夫人听到莹莹说的那句“他们要带你回西域和州”，只是难以相信，“毅儿你问过他们吗？”
“问了。”林仲毅是个爽直之人，有话就说，“他们说，之前给我军将士解毒用的那一味西域珍奇药材，是他们和许家做的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林老夫人不解。
“许家如果拿走那些药材，救人成功后就要把咸熙还给她的母族，承担他们母族一脉的使命。”林仲毅说完，在场的人无不惊讶。
事实大家都知道了，西境军保全性命者无数，许家拿走了药材，意味着许家答应了条件。林仲毅补充道：“他们说是咸熙亲口答应的，否则他们也不会把那些药给我们。”
“云……许夫人……许夫人她该伤心了……”林老夫人痛心，温如云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却要拱手让人了。
“他们为什么要带走咸熙？”林珊想不通其中的逻辑，舅父要争夺一个外甥女做什么。
“这我没问，我一时哪里想得到这么多。”林仲毅回答不上来林珊的问题。
接下来就是沉默，许家涌进来大批的人物，但是却没了往日的热闹，安静极了。这情形，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许家不愿意把咸熙交给那些西域人。
“他们亲自到蜀州城来接人，是怕许家耍赖。”林仲毅转述了西域人在路上对齐安宁说的话。
既然许家会耍赖，那么推测起来也不难，咸熙如果到舅家去，处境肯定比不上蜀州自己家。
林珊懊恼自己，那味药咸熙肯定想到了，但是不是自己家的东西，要得到必然要以牺牲自己为代价，所以她才要提议顾若谷去抢回那些药材吧。她一个小姑娘就算不肯，那也无可厚非。
她答应了那笔“交易”。牺牲自己一人来救千万人，那不就是她开始就认识的许咸熙吗？可是后来，她怎么就信了顾夫人的那些话呢？哦，因为许咸熙她太聪明了——许咸熙看透很多人，所以人们常常不信她是看上去的那么纯真。
咸熙静静地站在后院的小院里，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心中默念着自己在云何寺背来的经文。她清楚自己在向阳谷或是在西域大漠里的人生分别会是什么样子，因为太明白了，所以很难说服自己平静地接受另一种人生——但是没有人的功德可以打动上苍，以致上天垂爱把所有的幸福都集中到一个人身上。
齐安宁和莹莹在回廊上默默地陪着她，谁也没有走近她。她们也懂，咸熙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作为姐妹亲人，她们能做的就是陪伴，默默也可。
过了一些时候，许贻煦走了出来，发现林家的人还在，又折回去告诉咸熙这一情况。
兄妹两人一起到了东院里，咸熙向林仲毅道谢：“大将军，您的关心，咸熙感激不尽。如果有舅父他们有什么冒犯冲撞了您的地方，我替他们向您赔个不是。”
面对咸熙的客气，林仲毅急忙说道：“没有！我知道他们不是来找你麻烦的就安心了。”
林仲毅本来话至此就没了，顿了一下又问：“他们是来找你麻烦的吗？”
咸熙摇摇头：“没有啊。那可是我亲舅父，怎么会找我麻烦呢？”
“那你母亲看着不太高兴的样子？”林仲毅问。
“我舅父家大业大，那些表哥也没什么出息，舅父特别怕家业毁在我哪个表哥手里，希望我能够继承他的家业。你们看，也不算什么坏事，对吧？”咸熙笑着问林仲毅。
“他们是要把你能嫁给你表哥吗？”林珊问道。
咸熙连连摆手，说：“没有，没有。”
“那你母亲为什么好像很失落？”林珊追问。
“我要是去了西域大漠，自然就不能时常待在向阳谷了。孩子远行在外，母亲会为我担忧的。这件事情，我从小到大，舅父也提过很多次了，这次总算是让他找到机会了。”咸熙轻松如常地说话，从她脱离打趣而一本正经的语气里，人们知道这是件大事。
“该不会你去了就回不来了吧？”林仲毅问道。
“我是我爹娘的女儿，怎么会回不来啊？”咸熙脸上依然挂着笑。
咸熙的回答不能让他们信服，这件事情里，隐隐透着不简单的元素，但是许家人不说，恐怕也没什么机会知道。
“咸熙，对不起。我以为你们家拥有那些药材。”林珊开始道歉了。
“没关系啦，重要的是，大家没事就好。”咸熙的笑容还是温暖如阳，她一点也不在乎林珊是否道歉，她不介意。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放心了。”这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林家的人准备离开许家南宅回林帅府了。
许贻煦夫妇和咸熙送他们一行人出了大门口，等他们行至出了视野才进门。
“熙儿，接下来怎么办？”许贻煦轻声地问咸熙。
“天一亮，我就和他们出城吧。”咸熙长舒了一口气回答。
“我送你。”许贻煦请求道。
“不用了吧。他们来的好几位，身手一点都不差，我都一时分辨不出他们是防我还是防坏人。”
听了许咸熙的这话，许贻煦笑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头，说：“这情形，你不点头，他们可能都要给你下跪了。”许咸熙看着贻煦鼻子一皱，“我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明瑶在旁听了也不知道内情，只当是和许贻煦一样，他不也是不想继承萧家的家业嘛。这家的人从大到小，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不难理解的。何况，她的舅父家还那么远。
咸熙往后院走去，许贻煦夫妇走进东院，明瑶说：“熙儿的舅父这么喜欢她？”
许贻煦叹息了一声，说：“疼爱是有的。不过眼下，他更需要熙儿这个外甥女罢了。”
明瑶贴着许贻煦的身边走，她知道他们兄妹情深，许贻煦肯定不舍得妹妹离开那么久那么远：“你很难过吧？”
“嗯。”许贻煦毫不避讳承认自己的感受，“咸熙的难处往后多的是，可是我这个哥哥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好在舅父舅母把她教得很好，也许，希望她能顺利度过这些难关。”
咸熙回到后院，她舅父一行人都站在小院子里，见了咸熙进来，看向她的几位，既有怜爱也有无奈。
咸熙看着他们什么话都没说，径直走入房里到温如云的身旁坐了下来，把自己的脑袋放到母亲怀里，先是轻轻蹭了几下，然后环抱着母亲的腰，静静地抱着。温如云理了理她耳鬓的头发，又抚摸她的头。
晨光熹微，许咸熙和亲舅父一行人启程往城北门而去。温如云等其他许宅的人只送到前庭院里。
天亮城门开放，一行人便出了城门，咸熙停住了片刻，其他人也都随她停下。咸熙取出头纱和面纱穿戴好，回望了一眼蜀州城，便上马扬鞭飞驰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