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好人
咸熙离开许家南宅，温如云、许贻煦、齐安宁和徐莹莹都站在前庭看着门口许久。明瑶也陪着他们一起。最后，听到小声地抽泣声。
众人循声看去，是徐莹莹哭起来了。见大家都看着自己，莹莹哭得更大声，边用手抹下巴上的泪水边说：“熙儿，她一定委屈坏了……我以后是不是很难再见到她了？”
明瑶听到她这么说，心下一惊：难道不是继承家业那么简单吗？
齐安宁伸过手来揽着莹莹：“她哪里舍得下你呢？她肯定想着回来看你的。”
“宁儿姐姐，我想熙儿……”莹莹扑到齐安宁的身上哭，“她离我们那么远，要是被欺负了，我们都不能帮她……”
温如云也靠了过来，摸莹莹的肩膀，说道：“熙儿受欺负？那肯定是不会的。”
“真的吗？”
温如云点点头，说道：“自然。她舅父一家，又不是什么恶人。”说完，拉着莹莹往屋里去，“外面起风了，都进屋吧。”
许贻煦和明瑶回东院，明瑶问：“他们不允许熙儿再回许家了吗？像你不去萧家一样？”
许贻煦摇摇头，说：“药材也不是咸熙她舅父的，是另一个家族的。他们要求用熙儿，让两个家族联姻。”
“什么？”明瑶不敢相信，依照咸熙的脾性，倘若不是那么多人命的牵制，她肯定不会答应的。
许贻煦没有再说什么，明瑶默默走了一段路，问：“那家的公子，人怎么样啊？”
“我从没见过他，不了解。”许贻煦回答道。
“熙儿的舅父们都没有女儿吗？”明瑶不解。
“他们只要熙儿。”许贻煦回答。
“为什么？”明瑶更加不解，许咸熙算不上美女，个子高但相貌平平，性子有些奇怪，偶尔正经偶尔任性得有些极端，甚至有点刁蛮，怎么看都不是大家族想要的婚配人选。
许贻煦想了想，简单地说了几个字：“因为熙儿聪明。”
明瑶知道许贻煦肯定担心妹妹，拉住他的手并排往屋里走，算是在安慰他。许贻煦知道她的用意，反过来安慰她：“你不用担心我，也不用过于担心我舅父舅母。其实我舅父很早就觉得熙儿的母族会来要人，熙儿也一直和他们保持着距离，但是有些事情可能是注定了的吧。舅母他们和我一样，虽然心中难过，但是也能接受这个事实。希望熙儿一切顺利。”
林老夫人得知一大早许咸熙就和那队西域商人出了城，想到温如云难免伤心，用过早饭之后，就吩咐府里下人陪自己到许家来，袁君竹和李媛提议陪着她一起来，老人家说她自己去看看就好了，只带了身边婢女同行。
许家南宅。
“老夫人您来了。”温如云打招呼道。
“听说咸熙那孩子随着她母舅一大早就离开了蜀州城，我来看看你。”
“我还好。有劳您关心了。”温如云平静地回答。
“你养她的时候，她那时候多大呀？”林老夫人问道。
“她那时候还在襁褓之中。”温如云回答。林老夫人不免惊讶。
温如云解释道：“熙儿母亲怀上她的时候，就和许元学分开了。后来生下熙儿不久就去世了。她舅父遵照妹妹遗嘱就把孩子送到了向阳谷，许元学才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女儿的。那时候正遇上宁儿中毒，兄长到向阳谷找许元学解毒，我才认识这位许大夫的。”
“缘分啊……”林老夫人感慨。
温如云笑了一下，说道：“我本来打算去林帅府的。”
“你有何事？”林老夫人听到她想到林帅府去，心中欣喜。
“如今这蜀州城的事情总算是尘埃落定了，我要回乡下了，想和您告个别。”温如云缓缓地说。
老夫人心中黯然，沉默半晌才说道：“平日里，你就算不来蜀州城，也找个人给我捎个信儿，好不好？”
“好。”温如云没有半分犹豫地答应了。接着就是两个人安静地端坐着，谁也不知道再开口说些什么。
“云儿！云儿！”许元学进了许宅后边院子里来，大声喊温如云。
温如云听到许元学的喊声，惊得一个激灵，马上起身，往前去迎他，应道：“我在这儿呢。”
“你怎么回来了？你在路上遇到熙儿没？”温如云急忙连问。
“没有遇到他们。我听说他们的人往蜀州城来，就急忙往回赶了。”
“你是不是怕我跟他们打起来？”温如云气鼓鼓地说道。
“云儿，我担心你太伤心，太自责……”许元学说话声轻缓，安慰自己的妻子，“我先回来看看你才安心。”
温如云捶打他的胸脯，带着哭腔说：“我们才这么一个女儿，都无法保她周全。我真是没用！你也是！你担心我做什么！熙儿孤零零地，人生地不熟的，她才需要你呢！”
许元学立马把温如云环抱，说：“熙儿，她会没事的。万一有事，我们都还在呢。是不是？”
“呸呸呸，熙儿一定万事顺遂！”温如云从许元学的怀里挣脱出来。
“好，万事顺遂。”许元学学着她的语气重复道。
温如云这时才想起林老夫人她们就在不远处，开始抹干脸上眼泪。
“怎么了？”许元学见她如此，“好受一点了吗？”
“才没有呢。我都忘了这儿还有客人呢。”温如云还是心中有气似的。
“哪位？”
“林帅府的老夫人。”
“好，等我们回去，看看怎么帮熙儿好，好不好？”
“我又不能插手，你问我做什么！”温如云“不依不饶”。
许元学跟着温如云走到林老夫人跟前去了。林老夫人听到温如云和许元学的对话，至此才明白了一些，温如云心胸宽广，甚至有些超然的心态，她的夫君家人与此休戚相关。
许家确实要赶回向阳谷了。许贻煦想，自己和明瑶去侯府拜见周伯景夫妇为妥。
林玉贤从明瑶这里得知：许咸熙不是温如云的亲生孩子，以及温如云年轻时候重伤导致不孕。
林玉贤想，林老夫人疼爱自己这个非亲生女儿，温如云能够理解并且平静地接受，多半也是因为温如云抚养了许贻煦许咸熙兄妹的关系。——温如云深知血缘和养育两种恩泽之间的区别。故此，温如云应该是真正不与自己计较自己的身份，也不与她计较那些年的苦难伤痛。温如云甚至怜悯自己，怜悯她是曲如眉真正的女儿——自己在她的怜悯之下，安然无忧地度过了将近三十年。
“瑶儿，我们遇上了好人了。”林玉贤沉思半天后，对明瑶才说了这么几个字。
明瑶将母亲的手臂抓得更紧一些，肩膀脑袋侧过去之后，轻声说：“母亲也是好人。”
是的，林玉贤想，如果不是什么心存几分善心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自己早已经是那个黑衣剑客的剑下魂了。世人如有知，定都如那黑衣剑客一样当自己是恶魔的种子，温如云没有这么想。
哦，林玉贤都没有问过母亲，温如云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还是妹妹？她和林老夫人一起时，都不曾触碰这个话题。这个也是没有意义的，她们这辈子都无法以姐妹相称。
……
林玉贤想的越来越多，如果不是明瑶，她们可能永远都无法联系到一起。上天待自己已经很好了，等到这个时间节点揭开尘封的往事。如果早十年，林玉贤不敢想象。如果晚十年，也许，没人知道这段往事了。那样子，上天对母亲更不公平。
不管如何，林玉贤想来想去，自己都是得上天垂爱的那一个。
想到这里，她想自己应该感到满足，她是幸福的。这个世上，有人正大光明地偏爱她，有人在她不知情的地方暗暗地保护过她。
林玉贤突然就释怀了。她是谁已经不重要了，被谁爱着才是重要的。
周伯景每次见许贻煦，没多的话说，只管拉着他喝茶下棋。因为许贻煦不会让他，所以自己无一不是败绩，却又心中畅快。
周伯景这辈子和很多年轻后辈下过棋，下得过的还是下不过的，都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赢。只有眼前的这位年轻人，他的前程与侯府无关，如有必要，他甚至可以在侯府横冲直撞。他是自己的女婿，但是不曾称呼过他一声“岳父”，许贻煦也不曾和他们解释过半个字。许贻煦知道他们明白的，故而不多言。他们要的女婿是“萧洛”，许贻煦在哪里都是许贻煦，称呼变动，周家恐怕要和人解释起来也是麻烦。
“侯爷，该您了。”许贻煦端起杯子啜饮一口茶。
周伯景在这一声里回过神来，拿起一个棋子轻轻地落在棋盘上。
许贻煦也拿过一个棋子，放了下去，然后抬头嘻嘻地笑。他又赢了！
周伯景笑着摇摇头，说：“再来！不然你这一走，还不知道何日再有机会……”
“定当奉陪。”许贻煦边捡棋子边说。
……
没过两日，平日住在许家宅子里的人都离城回了向阳谷，许家南宅只剩下空空的一座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