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温柔
齐安宁出了门，找到温如云，说：“姑姑，我给你惹麻烦了。”
“什么麻烦？”
“昆仑山那两位前辈建议周大将军来找你帮忙。”
“哦？”
“姑姑……”
温如云摸着齐安宁的脑袋，说：“哪能怪你呢？这些老头，那就让他们操心那个风清子去吧。”
周明渊出了门，追赶齐安宁，没一会儿就出现在齐安宁和温如云的面前。
周明渊才知道齐安宁就猜到了他们的建议。
温如云笑着对周明渊说：“大将军今日登门，招待不周……”
周明渊对着温如云行礼并打了招呼。
这时候，一个昆仑弟子来叫齐安宁，说：“齐姑娘，师公说，齐公子他们歇息好了。”
“知道了，马上来。”
温如云对齐安宁说：“宁儿，贻煦这两天真是累了，你稍微手下留点情。不然你姑父今晚回来，又要心疼死了。”
“可是，怎么办呢？他倒霉好过我倒霉啊。”齐安宁扮了个鬼脸，就离开了。
“宁儿……”温如云还跟在后面追着喊。
周明渊离开许家的时候，看了一会儿齐安宁和昆仑弟子合力布阵，对付许贻煦齐安宸两人，这两人真是应付得够呛。
周明渊早早地回到家中。
母亲林玉贤问：“事情还顺利吗？”
周明渊回答道：“顺利。父亲呢？”
“在书房教他们两个写字呢。”林玉贤就让人去书房叫周伯景过来。
周伯景走进屋来，说：“最近祺儿的长进不小，字写得好看多了。”
“辛苦父亲教导。”周明渊说道。
“渊儿，昆仑那两位道长答应帮忙了吗？”
“他们没答应。不过他们告诉我许大夫的夫人更合适。”
林玉贤一惊，说：“你是说许贻煦的那位舅母？”
“是。我已经拜访过她了，她答应帮忙。她说她这些日子会一直在蜀州城里，假如我有空可以向她请教，假如高瑜带兵再犯，她可以去阵前帮忙。”
“那天听那个叫莹莹的姑娘说，齐姑娘本事厉害得很。想不到他舅母也是……”
“齐姑娘的本事应该也是许夫人所授。那两位道长提起她来，我才想起当日在竹林，许夫人自己应敌，还要照看我与二舅父，她也只是受了点轻伤。”
“你说他们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啊？”林玉贤看着周伯景问道。
周伯景摇摇头，说道：“不过，肯定不是什么恶人。”
周明渊的事情办得顺利，心情自然大好。他叫人去书房把两个儿子带过来，说：“我明天一早去军营。”
林玉贤听了连忙吩咐厨房多做些明渊爱吃的菜肴。
周明渊是难得和自己的儿子在一起的，如今到了一处，但是因为战事，他大部分时间还是要待在军营里面。
不过，这也好过之前太多了，至少隔个几天最多半个月就能见到他们一面。放在以前，他没个一年半载的，是见不到家人的。
他带着两个孩子在庭院中玩耍。孩子都是快乐的，有了陪伴就更开心了。
周明渊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是这般快乐，直到后来他走进了军营。——周家每一个人的眼下将来，无不与他在外的每一步息息相关。
像如今也是如此，只要他战场上行差踏错一步，这侯府的一草一木都要跟着他一损俱损。
他此刻看到孩子，想起那已经不在人世的妻子。一个娇弱的女子，在母家没有得到父母的疼爱，成亲后，与他隔千重山万里之遥，故而也没有得到夫君正常的关爱。反而日夜为着夫君的生死提心吊胆。
正是这样的紧张不安，使她本弱不禁风的身体雪上加霜，过早地结束了她的生命。他那可怜的妻子，大概是哭干了眼泪之后，就离开了自己夫君和孩子。
他能想起来的温情脉脉的时刻都很少。他们实在是相聚太少了。他尝试着回忆她，不管在何时何地，他只能想起她两行眼泪划过脸颊的样子。
那日在竹林，他受叶红衣的迷惑，他看到他的妻子泪流满面地站在他面前，她的面庞模糊，唯有泪痕清晰。
周明渊自觉无能，在这个世上，他照顾不了任何人。但是，他又尽力在照顾自己的每一个家人。
周明渊努力回想妻子的样子，但是真的模糊不清了。他的内心开始感到愧疚。
接着他有点不安，想起昨晚梦中，他梦见到了那个总是娇魅大笑的叶红衣，紧接着他又梦到齐安宁——齐安宁被高瑜追杀的情景。他从梦中惊醒，天微微亮而已。
练了两日，齐安宸兄妹三个准备回南宅去。温如云嘱咐了几句。
“宁儿，刚刚听那个周大将军说，高瑜如今恐怕是把你当他最大的对手。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呐。”
“姑姑，我会小心的。他那些手下，隔着老远我都闻着杀气，我提防着呢。”
“煦儿也是的。那个什么道士，再多的防备都不过分。”
“舅母，现在开始，我们几个同进家门同出家门。还有你们也都在城里，担心可以，别太担心了啊，我们也都不是三岁孩子了。”许贻煦看着她的鬓角，“你看，担心得白头发都有了啊，罪过啊。”
“哪里？白头发在哪里？”温如云抓起鬓边的一缕发丝边看边问。
兄妹三个人噗嗤笑出声后，赶紧跑开了。
回到家，三个人各自挥挥手，分别后都往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许贻煦进了房间就直接脱了外衣趴倒在床上，喊道：“我觉得这些老头迟早要把我这身的骨头折腾散架了才甘心……我命苦啊……”
明瑶正在房间的书桌上画东西，看到他如此情形，便停下笔来走到床边，说：“这么辛苦啊。”
许贻煦翻过身来，点了两下头。明瑶坐在床边，准备给他揉揉手臂。
许贻煦拉了下明瑶的手臂，明瑶一下子整个人都伏在他的身上，许贻煦就伸过手来环着她的背。
“你……不是累了吗？”明瑶微微抬着头问道。
“嗯，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不过听你说话的力气还是有的。不如你说说话吧。”
“我说什么？”
“想说就说什么。”
过了好大一会儿，明瑶还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许贻煦也不松手。
“我今天出去了。”
“你和九儿两个人吗？”
“没有啊，还有徐家姐妹。”
“楚楚也来了？”
“嗯。她原本来找宁儿帮她看看嫁衣的样式还有首饰样式，可惜宁儿不在家。莹莹就带着她来找了我。然后我们就去街市逛了逛。”
“开心吗？”
“我答应帮她画一些衣裳上的图案样式，明天去送给她，让她挑挑喜欢的。”
“你还在画啊？”
“嗯，才刚刚开始呢。”
“别画太晚了。”
“嗯。她们两姐妹的性格真的完全不一样诶。姐姐娴静温柔……”
“我让莹莹这些日子帮忙照看一下你，她不会拉着你说个没完没了吧？”
“没有没有啊。我只是感慨一下嘛。没有说莹莹不好的意思啊。”
“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你喜欢安静，她要是打扰到了你，你直说就行了，她不会介意的。”
“我也不是喜欢安静啊。只是从前在侯府，大家都很安静嘛。如今觉得，吵闹一点也挺好的啊。”
“真的吗？”
“嗯嗯。莹莹和九儿在一起就会说个没完没了的，我在旁听着不觉得吵闹啊。”
“你带莹莹去街市，要是有什么玩的吃的东西她多看了两眼，你就给她买下来。这样她就巴不得天天和你出去。”
“好——”
“你真的要画完才歇息吗？”
“嗯嗯。我答应了徐姑娘的嘛。”
“行。但是我真的太累了，先睡下了。”
“好。”
许贻煦把眼睛闭上。
“你要先松开我啊。”
“哦。”许贻煦把手放开，伸到被子里面去了。
明瑶起身走到桌子旁边去，途中还回看了两次许贻煦。
第二天清晨。林玉贤见周明渊还没起床，便叫婢女去他房间看看。
婢女敲了几下房门，喊“少爷”，没见到周明渊应答。听到一声“进来吧”没多想就推开房门，看到周明渊的床上斜躺着一个穿着红色薄纱衣裙还半裸着身子的女子，惊吓出声，急忙跑出了房门。
丫环的这声惊叫，惊醒了房中还在睡着的周明渊，也惊动了林玉贤往这边赶来。
叶红衣看到周明渊醒来，满眼含笑地看着他，说：“周大将军，早啊。”
周明渊从床上起来，从地上拿起一件衣服披上，脸上全是愤怒。
林玉贤快步走了进来，见到叶红衣问：“你是什么人？”
叶红衣缓缓地将肩上滑落的衣领拉上来，娇媚地喊了一声：“大将军……”
周明渊穿好了衣服，依然愤怒地看着叶红衣，说了一句：“请母亲先出去。”
林玉贤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等她走到门口，周明渊准备拔床头的剑，谁知道叶红衣用菱纱卷起那柄剑，剑直接从门口飞了出去。
林玉贤吓得腿一软，那个婢女上前扶住她，喊道：“夫人！”
“快，叫府兵来！”林玉贤喊道。
“不要叫人！”
“渊儿……”
“她是西陵的高手，母亲你们快离开！”
林玉贤没有离开，但是也没有叫人。西陵的人进了周明渊的房里，这是不能传出去的事情。
“哎哟，周大将军，这天一亮，你怎么就变了个人一样啊？”
“叶红衣！你究竟要做什么！”周明渊愤怒地吼道。
叶红衣从床上起来，走到地上，身上的衣裳半遮未遮，委屈巴巴地说道：“大将军，你怎么能这样呢？人家的心都被你伤透了。”
周明渊挥掌过去，叶红衣没有还手，周明渊钳住了她的脖子，问：“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你觉得我想得到什么？”她脑袋一侧，眼波流转，周明渊松开了她。
叶红衣开始大笑，笑声传出去好远。周伯景带着几个人赶了过来。
叶红衣听到脚步声过来，依旧不改神色，一边把地上衣服捞起缓缓穿在身上，一边娇滴滴地说：“人家哪有想怎么样啊，只不过倾慕大将军而已嘛。大将军敢说你一点也不喜欢人家吗？那你刚刚怎么不把人家杀了啊？分明是喜欢的，对不对？”
叶红衣把衣服穿好，系上腰间细带之后，看着周明渊“咯咯”地笑，然后走出门口，看着门口侯府的府兵，邪魅一笑，说：“大将军还是晚上比较有趣，那人家只好晚上再来咯。”
“妖……女……”周明渊的一个副将骂道。
周明渊从屋内出来，一把捞起地上的剑，朝着叶红衣而去。叶红衣面向着周明渊，满脸笑意往后退，脚下一踏院中石墩子，就已经飞身上了屋顶，消失不见了。
周明渊心中那股愤怒又无奈的憋屈劲又上来了，挥剑砍断了院中一棵树。
林玉贤再三嘱咐在场的每一人，今日之事，半个字都不能对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