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解暑
窗外阳光正好,透过窗帘映射了进来,在白色的被子上落下夺目的光线。
李恩藜微微蹙眉,鼻尖捕捉到一阵浓重的消毒水味,她慢慢地睁开双眼,只见白茫茫一片。
“醒了?”阮子双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李恩藜扭过头,看到阮子双坐在椅子上,笔记本电脑搁放大腿,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着,“哒哒哒”的声音十分悦耳。
再次望着天花板,顿了顿,手背上正在打着的吊瓶有些隐隐作痛,这才缓缓地转过眼打量着四周。
李恩藜问:“这里……是医院?”
“酒精过敏性休克,再晚点送医院你就出现死亡风险,幸亏我赶来之前,有人帮你叫救护车。”阮子双合上笔记本,“你怎么回事?明知道自己酒精过敏,竟敢喝酒?!”
李恩藜抿了抿干裂的唇瓣,说:“陪祁言聿去吃饭时,他朋友敬我酒,我不想拂他面子。”
阮子双被她气笑了,沉下脸,语气重了三分:“你的这杯酒已经给足他面子了,稍有不甚,你连命也搭给他。”
静默片刻。
李恩藜问:“我睡了几天?”
阮子双见李恩藜没有多大反应,又忍着这口恶气,不然真想把那家伙拖到后巷暴揍一顿,她说:“一天半了,先喝点水,我帮你叫医生进来看看。”
很快,医生进来病房检查李恩藜的身体各项,及时的药物治疗,缓解了过敏症状,甚至身上出现的红点逐渐退去,可以办理出院手续。
两人走出医院,等待出租车时,阮子双看向李恩藜,说:“我送你回住所,再去上班。”
李恩藜轻摇头,说:“不用了,你去上班吧,我要去找祁言聿。”
“what?”阮子双脸色不悦,用手背探了探李恩藜的额头,“你没事吧?”
李恩藜扯下阮子双的手,说:“我没事。”
阮子双眉头紧蹙,说:“你刚出院,又想回医院住了?双藜,你是嫌自己命长?”
李恩藜知道阮子双的担心,极其认真地说:“不是。”
阮子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指着李恩藜的鼻子,怒意多了三分:“我不会再劝你的,要体会的你已经体会了,该清醒了李恩藜。”
李恩藜笑笑,说:“我很清醒,但这次一定要去见他。”
告白要正式,告别也要正式。
而另一边,祁言聿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沐浴阳光,嘴里叼着烟,烟雾腾起,掠过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他低头看着手机,眼神意味不明。
连续打了两个电话给李恩藜,没人接都算了,已经过去一天了,居然还没有回他的电话。
平日里随叫随到的小姑娘,第一次没有立刻接他的电话。看来那天半路扔下她,让她生气了,还是要好好哄一哄。
突然手中的电话响了起来。
鳞次栉比的高楼在路两侧耸立,车子在车流里穿梭,中午车流量不多,一路畅通无阻,直达目的地。
祁言聿下了车,瞧见李恩藜站在售票厅旁边等着。
一头长发扎成了简单的马尾垂在脑后,有些松松垮垮,显得有朝气许多,脸上却略显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她穿着单薄粉色针织开衫外套,网纱裙随风飘逸,看起来像只被遗弃的小白兔在等待他的主人。
弱不禁风。
祁言聿蓦然想到这个词。
这时,李恩藜注意到祁言聿的款款而来,抬起手朝他挥了挥,莞尔一笑,这才发现手背留下的输液贴还没摘下,另一只手遮盖着偷偷撕掉,再瞥了一眼,针眼不算明显。
祁言聿启唇,问她:“来这里干嘛?”
李恩藜嘴角噙着笑,主动牵起他的手,说:“看不出来吗?想和你手牵手逛公园。”
祁言聿这样的人,不会跟她做普通情侣会做的事情,人多嘈杂的环境压根入不了他的眼,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便任由他带着她去私人会所,或者纸醉金迷的饭局,当约会的地点。
这一次,她不想迁就他了,想按自己的想法来做。
李恩藜说:“我已经买了门票,我们可以直接进去,走吧。”
祁言聿皱着眉,对这样的平民地方一脸嫌弃,但是看到李恩藜开心的笑脸,又想起半路扔下她的那晚,就当作是哄她,妥协了。
春末夏初,湖边的杨柳拖着长长的枝条,在微风中摇曳,宽阔的湖面,微微碧波。
一忽儿,水鸟翅膀碰到湖水,荡起一圈圈的涟漪,落到草坪上走走停停。
园内随处可见的家庭乐,欢声笑语一片。
李恩藜选了一条林荫小路,避开人多的地方,她知道祁言聿肯进来,算是委曲求全,有意无意间还是顾忌他。
绿树成荫,飒飒风响,两人像是普通平常的情侣一样,手牵着手漫步在小路上。她嘴角忍不住扬起,被祁言聿尽收眼底。
“逛公园就让你这么开心?”他问。
“开心啊,我还担心你不会进来。”她点头。
这样的相处模式,对于她来说,是奢望的。即使有过念头,她也不敢提出来,就算提了,祁言聿充耳不闻,根本不当是一回事。
走了一会儿,来到了一座桥上,迎面而来的一家四口,两个小朋友的手上拿着一根雪糕,吃得津津乐道,从李恩藜身侧经过。
随即,她的视线落在小朋友手里拿着的雪糕上,突然地嘴馋,咽了咽口水。
李恩藜扭头,问:“祁言聿,你想吃雪糕吗?”
祁言聿眼角含笑,勾唇:“是你想吃,不是我,口水都流出来了。”
李恩藜下意识地抬手擦了擦嘴角,并没有口水残留,睨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又在逗她。
祁言聿笑了一声,说:“平时带你去吃饭,饮食把控得死死的,什么五分饱六分饱,这玩意儿有糖分,能吃?”
此话一出,提醒了李恩藜,雪糕的含糖量极高,是模特饮食的黑名单。她叹了一口气,眼巴巴地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祁言聿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淡声说:“我想吃。”
李恩藜眨了下眼睛,祁言聿又补充一句:“可以分你一口,去买吧。”
话语里颇有几分的宠溺,就是这样,总能轻易能撩拨她的心弦。
可是,并不多见。
没走几步,就看到小卖部就在不远处,里面挤满不少的游客在买水买零食,祁言聿嫌弃他们身上的汗臭味,没有陪她进去,走到湖边等她。
好不容易挤进去了,李恩藜凑在冰柜前翻了一下多种样式的雪糕,居然找到了小时候的北冰洋双棒雪糕,还是最后一包,便买了下来。
走到祁言聿身边,她轻轻一掰,变成了两根雪糕,递了一根给他,说:“你一根,我一根。”
祁言聿不吃这玩意儿,只是给她找个理由,不打算接过雪糕,只见她眼眸清澈干净,像映射在湖畔里的一弯浅月,让人无法拒绝。
下一秒,她说:“我们结束了。”
语气平静且坚定,黑白分明的瞳仁直视着他,没有一丝的动摇。
“这才刚入夏,解什么暑——”
祁言聿语气一顿,似笑非笑看着她,说:“什么?”
李恩藜轻轻咬了一小口雪糕,望着微风轻拂的湖面波光粼粼,柔声说:“我们结束了,结束了。”
祁言聿唇线绷紧,漆黑的眼睛落在她脸庞上,眸底映出浅显的不悦。
声音无法分辨出情绪,他说:“李恩藜你又在闹什么别扭?陪你逛公园,吃雪糕,都不满意,还想我放下身段继续哄你。”
暮色无声地来临,余晖悄然撒落在地平线上,金光闪闪。
祁言聿逆着光,欣长的身躯几乎整个罩住她,带着一种威严的警告意味。
“祁言聿,”李恩藜举起手里的那根雪糕,眼眸沉沉,“热情容易被消耗殆尽的,就像这根雪糕一样,你不理不管,任由它在太阳下暴晒,终究会融化成一滩水,就连救活的机会都没有了。”
是她先动的心,现在只是愿赌服输而已。
不再是喂她一根胡萝卜这么好哄,“哄”这个字,从来都是取决于他的态度。
然而,结果竟然如此不堪。
片刻后,祁言聿倏然笑了声,上下滚动的喉结隐于暗处,清冷的眸子睨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当着她的面,把微微融化的雪糕扔进了垃圾桶,头也不回地离开。
轰隆隆——
毫无预兆的一场雨,李恩藜没有选择避雨,只是站在原地,继续吃着那根雪糕,雨丝贴着脸,冰冷刺骨。
她不由得鼻头一酸,眼底泪意翻涌,嘴里雪糕的甜腻和苦涩掺杂在一起,一丝丝浸入心扉。
绵密的细雨淅淅沥沥的,一抹金色渐渐织入天空,在她眼中却像是一片雾,明明存在着,可始终抓不住的缥缈雾气。
总想透过黄昏去寻觅那层隐匿的光。
放飞孔明灯那个晚上,祁言聿问她,怎么没给自己许愿?
她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其实,在祁言聿看不到孔明灯的另一面,写着她的愿望:
你在身边。
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