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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前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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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给了此番北征的将兵们一通封赏, 带领北征军回京的洛亲王一时间风光无限。

    二十多年来,踏齐瑄门槛的人数加起来,恐怕都没这段时日的多。

    刚入冬, 又闻曲相请皇帝命, 以自己为皇室子嗣绵延日夜忧思为由, 要给洛亲王齐瑄再添陪伴,把韩氏柔嘉与王氏阿桐嫁与齐瑄做侧妃。

    这个韩柔嘉是工部尚书韩耀德的孙女,是韩盛的堂姐, 韩柔嘉的父亲是韩老尚书已故的长子, 母亲比父亲去得更早, 韩耀德怜孙女上无父母教养,就让她给幺子韩淳夫妻养在膝下。

    韩淳是韩耀德老来得子,夫妻俩当初接下养侄女这档子事时才二十来岁, 还很年轻,待一个快及笄的大姑娘,不尴不尬地拿不出父母长辈的架子,素来有点隔阂, 不久自己家又育亲子韩盛,更是跟侄女亲近不来。

    如今大姑娘都过了二十岁,婚姻大事一直没着落,韩淳早两年就忍不住去问过父亲,韩耀德说是要看曲相的意思,曲韩两家加起来总共这么一个姑娘, 婚姻大事肯定马虎不得。

    等来盼去, 总算把曲相的意思给等到了。

    人是曲伯庸选的,但婚还是客气地请了皇帝来赐,齐瑄刚刚军功加身好不风光, 皇帝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扫洛王党的兴,左右绵延子嗣也是绵延他齐家的子嗣,皇帝允了。

    洛王齐瑄一次迎娶两位侧妃,按理纳侧妃是不办喜宴的,花轿抬进王府就算完了,但韩柔嘉出嫁总不好委屈了她,毕竟原本若是没有西辽公主这一茬,曲韩两家是有意将她嫁作洛王正妃的。

    洛王府大办了喜宴,同一天将韩柔嘉、王桐两位洛王侧妃娶进了门。

    喜宴上正妃慕容淑的脸色不算很好看,但总归也没彻底拉下来过,本来她身为联姻公主嫁进异国他乡的皇室里就难免有些寄人篱下受人拿捏的意思,行事需得多加收敛忍让,加上给洛王再娶一事,曲伯庸用的说法是西辽公主一载无孕,得为子嗣着想,说得合情合理,叫人没法反驳,便是说到她西辽亲族朝臣面前,也是说得过去的。

    婚宴的重点自然在韩柔嘉,这般排场

    与其说是侧妃,不如说更像平妻了。

    王桐则明显像是附带的一个。

    只是秦洵想不通,既然本意就是想把韩氏女安排到齐瑄身边罢了,为什么非得附带一个,附带便附带,挑谁不行,居然还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王桐。

    要说借另一侧妃掩盖婚事原本的心思,也是说不通的,把韩柔嘉嫁齐瑄,其中门道就是傻子也看得懂,都知道是曲相在借干涉洛王家事进一步掌权,若非曲氏无女,这一出里头安进的人选最该是曲氏女才对。这几乎是摊在明晃晃日头底下的心思了,用得着再拉个无关旁人充一出掩耳盗铃惹人暗嘲?

    而且还是王桐。

    王桐之兄王载素来是往陵王党靠的,王桐曾经属意的夫君也是齐璟,就算没能顺遂心意成就良缘,看这些年王家兄妹俩的模样,也不至于没个预兆地突然转投洛王党去了。

    洛王府的婚宴上,趁宾客的注意力都在曲韩一方,秦洵扒拉两下齐璟的衣袖,跟他说起这事来。

    齐璟把他面前的酒杯收走:“不是没个预兆,这事放上明面前,曲相已经私下向王家说过亲了,是亲自去的,王载为难,之后还来问过我。”

    “曲伯庸亲自去?”秦洵眼看是讨不回酒杯了,默默作罢,只疑惑问,“他什么时候这么能纡尊降贵了,难道算了什么卦,说这位王小姐是千百年一遇的旺夫命,能助齐孟宣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算是被你说中半截。”齐璟笑道,“王载来找我时说,曲相去他们家,说在终南山决明道人处为洛王子嗣之事卜问一卦,卦言洛王宜再娶破失子之关,京西南王氏女上吉。”

    长安城西南方的官家,只有这一家姓王,且有一待字闺中的姑娘王桐。

    这消息里的细枝末节太多,秦洵慢慢理顺,但有一点是最显而易见的:“所以你不能叫王载回绝了曲伯庸,只能随他们去了。”

    “我还没那么大脸面要求王家为我得罪曲家。”齐璟道,“当日我让他不必顾及我,只为他王家自行定夺便可。”

    曲伯庸来讨王氏女,为的是照卦中所言破洛王“失子之关”,几个月前的立储之争,洛

    王最拿得出手的一点便是有后,可想而知洛王党将这个“后”看得有多重,曲伯庸又信卦,为了保住子嗣,曲伯庸对卦中所指“京西南王氏女”势在必得。

    可想而知王家若是拒绝,要坏曲伯庸这等大事,往后的日子定不会好过了,起码有曲伯庸在朝堂一天,王载的官位就别想再升,不被罚被贬乃至丢了性命,都算是曲右相老来慈悲格外开恩了。

    小小一个王家,哪得罪得起权倾朝野的右相和嫡长出身的亲王。

    从曲伯庸亲自登门那刻起,王家就注定了没法拒绝,能事先来知会齐璟一声,说明原委,已经是顾念往日情分了,齐璟怎么可能自私到要求王家为了自己不惜代价地跟曲伯庸任性。

    不过……

    “卜问可不是经得起频繁的事,难得卜问一卦,曲伯庸单问齐孟宣的子嗣,恐怕小题大做了些吧?”秦洵道。

    齐璟道:“谁知道呢,但王载应是实话实说的,真要有出入,大概是曲伯庸给王载说法时就已经换了。”

    他嘴上轻描淡写说着“谁知道”,实际秦洵了解他,齐璟心里多少是有数的,秦洵都能猜几分出来。

    曲伯庸要么是真就单单为这一桩事亏本地耗了一次卜问,要么,他就是赚回本地卜了一桩笼统的、大框架的事,想来便是关乎齐瑄夺位一事了。

    秦洵嗤笑,老匹夫还真是信这个啊,这种事也从卦象上找说法,有这精神还不如自己动动老来上锈的脑子,浑浊老眼揉清了好好打量他的大外孙究竟是不是这块料。

    等等,卜卦……曲伯庸找谁卜的来着?

    “曲老头是跟决明道长卜的?”秦洵道,“他瞎吹糊弄王载吧?”

    当日合一道长告诉秦洵,北征军临行前,曲相上终南山卜过一卦,秦洵随口问回去卜的什么,合一说他的云鹤师兄素来不将香客的卦象外道,听那意思显然曲伯庸上终南山那一卦是云鹤道长卜的。

    “这种一戳就破的谎,曲相估计还不屑也不至于撒。”齐璟看他思考时不自觉皱眉头的样子,轻轻笑了,“怎么,是想说曲伯庸一载二卜,犯忌了?”

    “兴许是一载二卜,也

    兴许是一卦二卜呢?合一道长又没告诉我曲伯庸上终南山那趟卜的什么,之前我以为是卜此趟北征吉凶,现在想来,指不定就是卜的齐瑄夺位之事,云鹤道长卜完可能结果不怎么好,曲老头不乐意了,不肯信他,保险起见就另找决明道长二卜为证……”

    秦洵说着说着自己收了话音,咂出有哪里逻辑不通。

    正好这时洛王府的婢女来给各桌上点心盘,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盘中糕点精巧香浓,不远处三两人言见糕点上桌,便说起这宴上糕点是侧妃王氏今日起大早在娘家亲手所烹,王家仆婢随花轿一同送进洛王府的。

    听闻王侧妃本人在婚宴前道是侧妃本无福得办喜宴,此番是托了韩千金的贵福,才连带她一同沾光,她受宠若惊又无以为报,只一手厨艺还见得人,便为宴上每桌添一盘亲手烹制的糕点。

    秦洵听到有人在小声夸这位王侧妃是个玲珑人儿,做事挺漂亮。

    秦洵从盘中拿了块花朵状的糕,咬下一瓣,细细咀嚼了,对齐璟道:“当初刚回京就尝过王小姐的手艺了,你还记得吗?就是那会儿朝宴的时候,她送你糕点的,平心而论,手艺是真不错。”

    “也送了你。”齐璟纠正他。

    秦洵不给面子:“我那是沾光,老旧账了,你这会儿可别装不知道。”

    “好,我懂,我记得。”齐璟好笑,碰碰他胳膊,“那现下我也沾个光,你分我一口。”

    “盘子里还有。”秦洵这么说着,手已经递过去了。

    齐璟解决了他手里糕的最后一口,接上被婢女打断的先前谈话:“恐怕既是一载二卜,也是一卦二卜吧。”

    “你这么好像笃定的样子?”秦洵擦着手指沾的糕点碎屑。

    齐璟突然笑了,还带着一股平日碰上秦洵很听话才会流露的满意神态:“看来你近几月是真没跑出去跟狐朋狗友鬼混。”

    “又干他们什么事?”

    “中秋后我查过曲伯庸卜卦一事,道人们素来习惯不向问卦人之外的旁人透露卦象,为的是不从自己身上节外生枝,但卦象本身没有不能外道的理,所以有的问卦人自己若是不甚

    在意,会说给身边旁人,倘若有趣,便要流传出去了。”初冬的夜风开始凉了,齐璟回头吩咐单墨去他们的马车上取披风来,又继续对秦洵说话,“他们家那两个不安分的小子,你比我更熟,最是藏不住话的性子。”

    这说的是曲赫跟韩盛了,看来曲伯庸跟家里人是说过卜卦结果的,又被藏不住话的小辈拿到外头去说了。

    “牡丹姑娘从风月场打探了点有意思的,前些天说给子长,子长又来说给我。”齐璟道,“北征军临行前,云鹤道长给曲伯庸卜的那一卦,确是齐孟宣领北征之事,卦象原本是‘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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