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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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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辰过去没多久, 秦洵被皇帝召进宫一次,又是在御花园。

    这几年皇帝召他的次数并不少,而且几乎每次召他都是在御花园, 许是御花园的氛围本就比皇宫那些富丽堂皇的大殿要轻松随意, 皇帝每次说道的事情有大有小,却都会给秦洵一种皇帝并不打算把他怎么样的安全感,他从不担心自己言行举止出差池。

    这次皇帝却拐过了好几条花间小道都没开口, 酝酿的时间比以往都长, 长到落他身后一步的秦洵忍不住开始猜测究竟是什么事让他这么难以启齿。

    “及冠成人了, 与从前有不一样的吗?”皇帝以这句问话起了头。

    起头就代表要开始说事了, 秦洵的注意力从头顶上用重量彰显存在感的发冠一扫而过——今日要来见皇帝, 他老老实实束发戴冠。

    他笑道:“与从前倒没有大的不同,只是有时碰到些事, 会想到已过弱冠,收敛不懂事的心思比从前自觉了些。”

    皇帝笑了两声:“都是这样, 朕当年也一样。”

    秦洵跟着笑笑,没搭话。

    半晌,皇帝又道:“及冠后打算做什么,这阵子可有想过?”

    这话听起来没别的意思, 跟秦洵家里以及沾亲带故的一溜串长辈问起来时一样。

    秦洵也把应付其他长辈的回答拈了出来应付眼前这位尊贵得不同寻常的长辈:“是有想过的,从前一直吃家里, 现在不好意思再吃白饭,打算向长辈和兄长学学, 学着养家了。”

    “养家, 不错,像个样子了。”皇帝点点头,“成家呢, 想过没有?”

    这话转得就有点让秦洵猝不及防了。

    他停顿了一下才说:“尚未。”

    “现在你们这些孩子,一个两个都不着急,想想朕当年,刚过弱冠,太后就催着朕立后了。”皇帝笑笑,“归城呢?你在他身边最久,成家一事,他有何打算?”

    秦洵张张嘴,又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再酝酿酝酿。

    皇帝今日召见他的意思,他有点儿明白了。

    秦洵不相信皇帝会对齐璟和他之间并不单纯的“表兄弟”感情毫无察觉,这

    几年长安城的风言风语已经不少了,现在就连他爹秦镇海看到他和齐璟同时出现在视线范围内,都会带点审视的意思在他们之间逡巡目光了。

    皇帝心里有数,皇帝一直睁只眼闭只眼,皇帝今天怕不是打算把闭的那只眼也给睁了。

    “据臣所知,殿下大概也尚无打算。”

    “他一贯不高兴对这些事上心,你二人一向走得近,怎么,没想着替他张罗张罗?”皇帝在亭前停步,回头看了秦洵一眼。

    秦洵觉得自己眼花,竟从皇帝眼中看出了戏谑的意思。

    “还有你自己,现在都及冠了,也不替自己张罗张罗?”皇帝在亭中坐下,示意秦洵坐在对面。

    秦洵揖了礼,在石凳坐下,玩笑道:“陛下的意思,难不成是打算赐婚?给臣,还是给陵王殿下?”

    皇帝却道:“朕曾经想过,若是阿初膝下有女,嫁与朕的储君,将来为后,也未尝不可。”

    人算不如天算,林初膝下无女,只有秦洵这么一个带把的。

    秦洵笑笑:“倘若只为平衡朝势、大局考量,私以为,‘姻亲’也并非不可替代。”

    与传统意义上同进同退的姻亲相似的关系还有不少,譬如结拜,譬如收养过继,譬如两个男人之间本质相同却并非传统意义上的这种“姻亲”。

    “燕相家有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年纪也不小了,至今没与人结亲,朕看燕相心中大概是有打算的。”皇帝道,“燕芷,你应当认得,都在御书馆念过书,虽男女不在一苑,也应是见过面的。”

    皇帝说完还补了一句:“不是说与你,说与归城如何?”

    燕芷,秦洵很久没听人提起过这个名字了,还在御书馆时他自己念书就不勤,隔三岔五请假缺席,燕芷更是在当初送鸡汤碰一鼻子灰之后,很少再来他们面前自讨没趣。

    回想起跟这个闺名有关的零零碎碎记忆片段,秦洵对着宫女刚给他添的茶水叹了口气:“恕臣直言,目光短浅,胸无大志,囿于儿女情长,陛下真要操心殿下的婚事,也不给挑个好点的。”

    皇帝被他话里显而易见的嫌弃逗乐了:“人家到底是个女儿家

    ,怎么嘴上这么不留情。”又道,“‘目光短浅,胸无大志,囿于儿女情长’,说不定才是最适合当皇后的料。聪明的皇后可是会带来不少麻烦的,等到聪明的皇后再成了聪明的太后,麻烦就更多了。”

    “比如曲折芳吗?”秦洵垂眸剥起荔枝。

    皇帝瞟了他一眼,也从果盘里拿了颗荔枝剥皮,好似还是认真思考过才一点头,从鼻腔里闷出个“嗯”,回了他:“差不多吧。”

    秦洵没明说皇后曲折芳属于皇帝话里的前者还是后者,甚至从语序上乍一听更像是指后者“聪明的皇后”,但他究竟想表达怎么个意思,他和皇帝两人心照不宣。

    皇帝把荔枝核吐进盛果皮的小瓷碗里,屈起两指敲了敲石桌光滑的表面,有些不满:“你小子有点不识数了吧,好歹也是在跟朕说话,什么字儿都从嘴里往外嘣。”

    秦洵笑笑:“承蒙陛下宽待。”

    大概是他方才对曲皇后直呼其名委实不像话了点。

    皇帝进亭前回头那一眼里的戏谑给了秦洵定心丸,从他带着私心否认了“姻亲”的不可替代,说话就一直没太大顾忌,不同于谈正事乃至敏感话题时会有的斟酌和警惕。

    秦洵心里有谱,皇帝今日不会把他怎么样。

    没太大顾忌不代表真就毫无顾忌,秦洵其实非常想对皇帝说,你自己去找你儿子,你能把你儿子说动了答应娶燕芷,那我半点意见都没有。

    他要真打算这么干,早在皇帝问他齐璟成家一事时就该回“不知道”了。

    他不能什么事统统推给齐璟解决,即便有些事情看上去更像是齐璟自己的事,他也该替齐璟拦一拦。

    皇帝再怎么器重齐璟放任齐璟,也打心底里不乐意看到齐璟的顶撞和忤逆,一些会另皇帝心生不快的做法,应该让齐璟能避则避,秦洵挡在前头做这个得罪皇帝的人,比齐璟自己来更合适些。

    皇帝显然也这么想。

    秦洵不信皇帝真能替齐璟相中燕芷,今日提起哪家女儿都一样,探的不过是秦洵的态度。

    秦洵无端有些想笑。

    这像不像公婆想替儿子纳小,事先过来做做正牌儿

    媳妇的思想工作?

    “不过,你们这一辈的小子丫头们,敢跟朕这样说话的数不出几个,朕那几个或成器或不成器的儿子,哪个见了朕都是规规矩矩,属你秦微之胆最肥,朕也就跟你小子能说说笑。”皇帝摇摇头,在宫女端起的水盆里净了手。

    剥过了几颗荔枝,秦洵也偏过身子,在宫女递来的水盆里洗去指上沾到荔枝汁液的轻微黏感。

    这时节还不算是荔枝的旺季,送来宫里给皇帝的已经是精挑细选过的上品,滋味也还是很一般。

    “洵每见陛下,可也是规矩的。”秦洵笑道。

    皇帝一声响亮的笑哼。

    小辈里数一圈,还真就是秦洵最为“恃宠”,只要不牵扯到公事上,皇帝总是最厚待他,反倒是皇帝自家那些齐姓的皇子们,比秦洵多一层被扣上争权高帽的顾虑,平素在他们父皇面前还不及秦洵放得开。

    连齐琅都在近年慢慢有所收敛了。

    有存在感的皇子怕太过惹眼,没存在感的皇子则压根惹眼不了,皇帝待儿子们也要兼顾为君与为父的分寸,公主们大了又不便将小女儿心思与父皇说道,皇帝闲来无事要唠唠嗑,也喜欢找着秦洵。

    秦洵想到去年失子后闭门至今的刘贤妃,再想到命不久矣的王婕妤,不动声色地往对面正在擦手的皇帝侧脸上扫了一眼。

    当皇帝的人,真是多情又薄情。

    太平盛世时自己牡丹花下左右拥抱,出了乱子却往往把女子推出去挡箭,反正后宫粉黛三千,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只要自己成了流芳千古的明君便好,谁管包揽了所有罪责的女子世世代代背着一口黑锅,承下万千口诛笔伐。

    好比大殷末年的“亡国祸水”乐贵妃,齐氏建立新朝至今,都不愿意让皇室子弟与她的后代扯上情爱纠葛,如避猛虎蛇蝎。

    她是祸水,她的后代就该是祸水,他们流淌着同样的血,会害得繁荣昌盛的王朝走向衰亡的污血,甚至她的近族、与她有相似之处的异域美人,高贵的新王朝统统碰不得,那些都是祸国殃民的妖孽。

    从殷宛公主,到林初,再到如今的秦洵,即便秦洵生为

    男儿身,一旦他和齐璟的事情公然捅出去,也难逃大齐上下千万人言之中夹杂的无理泼脏。

    皇帝突然问:“微之,你看齐归城会是个好君王吗?”

    秦洵一怔,随即笃定:“当然。”

    “哦,会有多好?”

    “兴许,”秦洵敛眸,“青出于蓝。”

    作者有话要说: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种绣球花,依旧在沉迷家园系统造房子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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