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露馅了
萧娘子小憩一阵之后, 自觉得精神焕发。
她刚一醒来就忍不住将手放在腹间,嘴角也噙着一抹终于心想事成的微笑。
围幔里有一早准备好的清水和干净的布巾,萧娘子由着仆妇伺候着整理仪容, 随口问道:“夫君在哪儿?”
丫鬟芳蕊眼疾手快, 抢先一步, 奉上一条打湿了的帕子给萧娘子净面:“小姐, 姑爷没歇午觉,被那姓俞的村姑拉着,说了一晌午的话。”
她口中还有意无意地抱怨道:“娘子,那姓俞的村姑好不知丑,孤男寡女也不知道避忌,安得是个什么心呐!”
“噤声!”不等眉头轻蹙的萧娘子发话, 立在一旁的仆妇先压着嗓子, 厉声喝道:“七爷也是你能随口编排的?!”
这仆妇是萧娘子家的世仆,也是陪嫁嬷嬷,平日里在内宅积威甚重。被她一通呵斥, 芳蕊总算是有些怕了,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说什么。
萧嬷嬷人老事精,略一回味芳蕊今天的作派, 就看出端倪了。这会儿又听到她意味十足的挑拨之词, 心里暗骂了一声小蹄子。
若不是顾虑着现在外面,早就该发作了这明显心大了的丫鬟。
其实,早先萧娘子久久不曾有孕,也曾在私下里跟萧嬷嬷商量过,是不是先挑个丫鬟放在屋里——这芳蕊是陪嫁丫鬟,人又有几分颜色,自然也在考虑的人选之中。
只不过, 萧嬷嬷觉得萧娘子年纪尚轻,小夫妻俩感情又正好,子嗣的事不急,便劝了回去。
当日尚未走到通房纳妾这一步,今日萧娘子又有了身孕,许多事情就更要从长计议。
更何况此时一看,这芳蕊丫鬟的性情也十分不妥。
眼下还在外面做客,萧嬷嬷只好按下满腹心思,把这事暗暗记在心里,先快手快脚服侍了萧娘子净面漱口。
芳蕊悻悻地立在一旁,觑着脸色如常的萧娘子,也不知道自己的话有没有起到作用,不由的心生忐忑。
要说娘子有孕,最高兴的人也要算她一个
。
如今姑爷的后院可还是空着的,若是她能抓住这次机会抬个姨娘,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只不过,平日里就总听姑爷和堂小姐不停地在娘子面前,提起一个姓俞的村姑。
姑爷心粗,没看出来,芳蕊却是早就看出来了,其实萧娘子对这姓俞的村姑,是隐隐有些吃醋的。
今日一见,这村姑居然还有几分颜色!
芳蕊顿时警惕之心大起——万一这村姑先她一步进了姑爷的后院怎么办?
她刚才可是瞧得真真的,娘子对这村姑一开始还有些冷淡,后来可是越来越和颜悦色了。
这可不是个好迹象。
芳蕊心里清楚,她是有身契的丫头,而那村姑是个良家子,万一她能讨主母的欢心,这一进门就妥妥的是个良妾了。
俞善是不知道这芳蕊丫鬟的想法,若是知道,恐怕也要大骂一声她心思龌龊。
在俞善的认知里,就连亲娘白翠娘改嫁周家——哪怕成了平妻,名义上能与周大夫人平起平坐——俞善内心深处对白翠娘都有些无法认同,更何况这通房妾侍之流。
各人按捺下自己的心思不提,萧娘子收拾停当便缓步出了围幔。
她一抬眼就看见柳树荫下,杨希月不知怎么了,小脸神色难看得紧,还恼得直跳脚,正不依不挠地拽着杨绍光的袖子不放:
“七叔你讲得东西也太恶心了!呕……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吃饭了……”
刚说了一个吃字,杨希月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又是一阵干呕,脸色愈发苍白。
“哈哈哈……”杨绍光一边毫无形象的大笑,一边往回抢自己的袖子:“小月儿,你可知诗中有云,彘肥因粪壤……”
“呕……”杨希月听了神色微微一滞,想了想又是干呕一声:“你不许再说话了!不然我就告诉婶婶!”
“告诉我什么?”萧娘子走上前去,细细察看杨希月的脸色,确认没什么大碍之后,转脸就瞪了杨绍光一眼:“你做什么又招惹小月儿,怎么她脸色这样难看?”
杨绍光
见萧娘子只歇了一个午觉,就一改几日以来的恹恹之色,整个人看起来简直容光焕发。她口中虽然说着责怪的话,嘴角却是含着笑意,显然这样轻松愉悦,实在是难得。
于是,杨绍光顶着责难的目光,又警告地瞪了杨希月一眼。
杨希月看到婶婶来了,正要告状,把七叔那些五谷轮回的说法转述一遍,好让婶婶评评理,话未出口就暼见自家七叔威胁的目光……
她这才想到七婶婶毕竟是有孕在身,若是被她听到刚刚七叔绘声绘色说得那些、那些……,怕是反应比自己还不如。
“七婶婶……”到底不敢刺激孕妇,话到嘴边,杨希月打了个嗑巴:“我……今日方知稼穑之艰难啊!”
萧娘子既惊奇又惊喜:“哎,我们小月儿如今竟是长大了,不仅会打理铺子,竟也开始知道悯农了?”
“我……”杨希月苦着脸,蔫哒哒地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俞善实在是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杨绍光更是笑得捧腹,那笑声大得,硬是把躺在竹椅上睡得正香的郭县尉惊得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这会儿日头没有那些毒辣,暑气也消散了些。
俞信他们一群半大小子领着郭宜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玩了,一直不见踪影。
不过难得有半日轻闲,杨绍光也不着急回石江县城,悠悠闲闲地跟郭四通两个,一人取了一柄青竹制的鱼杆,临塘垂钓去了。
尽管郭宜兰和杨希月都再三表示,在织坊和绣坊互换股份的事没谈妥之前,不想打探蕾丝花样的钩法,可俞善也一再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蕾丝花样儿能做得成,全靠硬质的柞蚕丝线。若是用普通丝线或是棉线,要么软塌塌的没有形状,要么没有光泽没那么好看。
至于蕾丝花样的钩法,有经验的绣娘更是一看就会了,没什么值得保密的。合作的事情若是不成,当成人情送给韩娘子,俞善也不会介怀。
她让刘巧鸽取了几个小巧的竹制簸箩来,每个里面都放着一副
打磨光滑的竹钩针,还有一些搓好的粗细不同的蕾丝线,分给郭宜兰和杨希月。
刘巧鸽跟俞蔓这两个新鲜出炉的师傅正好一人带一个徒弟。
萧娘子这会儿精神十足,颇有兴致地坐在树荫下,从桌上取了一把桃脯,拿帕子托着,一边津津有味地吃,一边指点刘巧鸽和俞蔓勾蕾丝花样儿。
其实,这桃脯前两天被俞善当成节礼往县衙后宅送过两罐,那时萧娘子只是看过礼单,连碰都没碰过。
今天也许是见过俞善本人,萧娘子终于去了心中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过的小小心结。
偏见一去,一切都变得不同起来,正如她手里这把色泽金黄的桃脯,吃起来软糯酸甜,满口生津。
萧娘子世家出身,见多识广,从小家里请来教导女红的都是有名有姓的大家,眼光品味自然都无可挑剔。
有她出手,刘巧鸽在这上头本来就有些天赋,又一经点拨,还真是想出了几个格外精巧的花样。
比起杨希月,郭宜兰倒是学得极快,没一会儿便钩了朵玉兰花:“这比绣花、打络子都简单多了,只要请一些心灵手巧的妇人,哪怕不通刺绣也能很快上手。”
郭宜兰管了一段时间的铺子,深知有手艺的绣娘对一间绣坊意味着什么,通常都要花些代价才能留住人。
眼下只要一副钩针就能开工,简直没有门槛,对绣坊来说倒是一件好事。
杨希月则苦恼地把才钩好的花瓣拆了——她刚才一不小心又漏了一针:“我是不成了,只能靠你们多想几个花样了。”
刘巧鸽心思活络,虽然一门心思惦记着她的蕾丝衫,却还是有了更实际的想法:“那天听善姐儿说古时贵女出行,会用一片网纱放在额间为饰,叫什么来着?”
她一时忘记了名字,郭宜兰适时接腔道:“叫透额罗。”
“没错!就是这个!”刘巧鸽一合掌,笑着说:“贵女的事情我不懂,反正多半是中看不中用的。要叫我说,咱们不如直接钩成网子网住发髻,岂不
是又漂亮又实用?”
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越讨论越起劲,萧娘子坐在一旁听得嘴角含笑。
其实,只是杨希月和郭宜兰以为大人们不知道绣坊被坑的事情,萧娘子一早就听韩娘子讲过丝线的事了。
石江县就这么大,县衙后宅事情也不多,韩娘子得闲了,时常会上门做客,陪萧娘子说话解闷儿。
外头男人们共事,且不提杨县令是上官,跟郭县尉颇为相得,就是后宅里的韩娘子和萧娘子也很谈得来。
裕凤祥是林家的铺子,林家主动对小小的韩家出手也许不算什么大事,可误伤了杨希月,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就让人不得不提防了。
在京中的林老爷子还未致仕,虽然跟杨、萧两个世家不能比,可毕竟是三品大员,林家的势力也不容小觑。
总之,不管事情有没有牵扯到朝中,毕竟杨家的杨希月也牵涉其中,韩娘子觉得有必要把来龙去脉讲清楚,供萧娘子参谋。
于是,就在俩小姑娘以为自己瞒得挺好的情况下,其实事情已经在两家大人面前过了明路了……
对萧娘子来说,被裕凤祥“以次充好”坑得那批丝线的价值着实不算什么大数目,她倒是挺感兴趣杨希月会怎么悄悄地处理这事儿。
萧娘子看着杨希月一边儿学怎么钩蕾丝花样,一边儿当着自己的面,挤眉弄眼打哑谜似的隐晦讨论着那批丝线的事情,不禁觉得好笑极了。
倒是俞善看她时不时意味深长的笑容,若有所思,心说杨希月这保密工作做得一点儿也不成功,看样子这是已经露馅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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