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周岁

    因有了儿子，林海便自觉了了一桩心事，祭拜祖先之时将林佑之名写在了族谱上，告慰先人林家有了香火。林佑洗三百日都在冬天，因此并不大办，只是请了些亲近人家热闹热闹。直到了周岁，林佑身子康健，林海才打算热热闹闹的办一场。

    虽是十月，林家的院子里却花团锦簇，树枝子上都绑了各色丝带，又寻了各色菊花，尤其以绿云、墨菊、西湖柳月、凤凰振羽、十丈垂帘等最好。各家亲朋好友纷纷来贺喜，连直隶贾家也来了人，又有交好的江南各大盐商前来孝敬，礼物里边便有一株六尺长的红珊瑚，可比得上贡品了。

    贾夫人并黛玉一早就在家中迎客，忙忙乱乱到中午。方令奶妈子抱林佑出来，众人只见他穿着一身红袄绿裤，蹬着一双虎头鞋，雪雕的一样。见着贾夫人与黛玉便叫道：“妈，姐姐。”又张了胳膊叫黛玉抱他。众人都纷纷称赞道：“好伶俐。”

    奶妈子又抱林佑去外院，林海虽是文人，平日也知道“抱孙不抱子”，但直到三十岁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忙把他抱过来放在榻上。榻上已铺了大红毡子，上面摆了各式各样的玩意，有书、剑、官印、算盘等不一而足。因贾夫人的娘家侄儿宝玉抓周抓了脂粉钗环，今日便不许放。林佑平日总看父母家人读书写字，便径直取了书来，又随手抓了一直狼毫笔来顽。林海见此只觉心下满意，众人也都赞道：“可见又是一位探花郎了。”

    宴毕，贾夫人的娘家侄儿贾琏又来拜见，带了贾老夫人的书信来。林海晚间回到内室，只见贾夫人在灯下眉头紧锁。林海挥退了伺候的人，关切问道：“夫人有什么事，怎么如此愁眉不展？”

    贾夫人为难道：“今日琏儿带了母亲的书信来，说二哥家的宝玉衔玉而诞，是有大造化的，且模样性情都好，要替宝玉求娶咱家黛玉。”

    林海沉思道：“此事需得从长计议，咱们并没见过宝玉，不知其性情为人到底如何。况且听说他又不喜读书，这造化尚且是镜中花水中月。再者说不好听些，二哥又不能袭爵，现今也不过只是个五品官，如何相配得？”

    贾夫人点头道：“老爷说的有理，可我也舍不得黛玉嫁给不知底细的人家，若有那面善心黑的可怎么好？只外头看着好可不是害了我的心肝。”

    林海道：“横竖黛玉现今还小，倒不急，需得细细寻访，总得挑个好的。我现已看准了几家，只是孩子还小，不便提，也想多看几年。”

    贾夫人说道：“那我明儿就回信给母亲辞了这婚事，只说黛玉年纪还小罢了。”二人又商议一番，方睡了。

    因操办林佑的周岁，林家众人都十分劳累，林海便给柳芳放了两日假，许他出去玩几天。柳芳在家中读了一天书，高夫人心疼他平日辛苦，定要撵他出去逛逛去。柳芳便约了柳湘莲一同庄子上顽一天，松快松快。

    两人骑了马往郊外去，路上碰见甄玺的马车，又叫了他一同去。甄玺便令人回家禀报一声，自己也骑了马一同跑马去。三人行至半路，柳湘莲忽然觉得有些口渴，便要往路边茶摊喝茶去。小厮们不敢给主子喝路边的粗茶，只借了茶摊的器具，用自家的茶叶泡了茶喝。柳芳又要了一碟米糕，几人尝个新鲜，便散给路边玩耍的小孩儿吃去了。

    几人喝些茶，柳湘莲正看见旁边院里出来一个端着木盆的小女孩儿。这女孩虽穿着身粗布衣服，但抬头间也能看出一副好模样，眉间更有一颗丹砂痣，显出一派风情。柳芳等人也见了，甄玺叹道：“可惜个好模样，如何生在这穷乡僻壤里呢。”说着，只见门里又出来一个五大三粗的瘸子，浑身酒气伸手便打，口里还不干不净的骂道：“你个作死的小昌妇，干点活就磨磨蹭蹭的。”那女孩不敢反抗，只敢抽泣。

    几人见此都叹气，正巧茶摊老板来收碟子，也叹道：“好可怜个孩子，也不知是哪里买来的。”几人闻言又问老板，又给他半边银锭子，老板便原原本本说道，这女孩是这个瘸子不知从哪弄来的，平日还好喝酒，喝醉了便打。

    柳湘莲看不过去，喝到：“你个大男人，做什么拿一个小女孩出气。”那瘸子斜着眼道：“我自己的女儿，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几位公子爷有钱就买了她去，要不然别来妨碍我管教女儿。”只把柳湘莲气的火冒三丈，一脚便把瘸子踹倒在地。见柳湘莲还要再打，柳芳几人忙上前拉住他。劝道：“说不定这女孩是他拐来的，咱们抓他见官去。”瘸子听到这话，爬起来想跑，被小厮们抓住，送到官府。那女孩无处可去，只得求几人收留，柳芳无法，只得把她带到家去，交给高夫人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