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规矩
空旷的大殿中，身着玄铁铠甲的士兵静静地跪在大殿中，不发一言。身着月白色的绣着霜花花纹的广袖长袍，头戴鹰顶金冠的猫妖族皇帝慕祈朔背着手面带怒意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士兵，“你说倾儿去了驰都？”
“是。属下看见公主殿下扮做人族女婢的模样走进了魏府。”
“胡闹！”慕祈朔猛地甩袖，似是意识到自己失态似的，深吸一口气，压制着怒气，“你刚刚说倾儿去了魏府？是魏千安的府邸吗？”
“是。”士兵俯下了身，“陛下，可要属下带人潜入魏府将公主殿下带回？”
慕祈朔讽刺般地哼了一声，“要是这么容易就能让人潜入魏府，魏千安他这个丞相也别当了。”慕祈朔微微叹了口气，来回踱步，“魏府虽然时不时换仆从，但魏府规矩森严也是出了名的，想来倾儿也不会受太大的委屈。至于猫妖族公主的身份，魏千安一向主张人族和猫妖族交好，就算他知道了倾儿的身份，应该也不会做什么对倾儿不利的事。”慕祈朔停下了脚步，看向士兵，“裴玉林，你带人去保护好倾儿。还有，若非情况紧急，不要轻举妄动。”
裴玉林俯身应道，“是。”
慕祈朔让裴玉林退下了。大殿中，慕祈朔轻轻地叹了口气，“从皇城到人族去，至少要经过两个州。倾儿在没有通行令牌的情况下，还能成功溜到人族去。若不是州县渎职，那便是现在的管理存在大隐患了。得早点解决这个隐患才好。不然让龙耀文的人钻了空子，就麻烦了。”
慕祈朔踱着步，一个年迈的太监端着一碗参汤走了进来，“陛下，您累了一宿了，老奴熬了些参汤，陛下您喝一些吧。”
慕祈朔看向躬身静候的苏林，“苏林，你来的正好。”慕祈朔端起碗将参汤一口喝完，“让张元辅现在来见我。”
苏林结果汤碗，恭敬地应了声“是”退了下去。
慕祈朔看向远处微弱的晨光，“希望倾儿能够平安无事。”
初晨的太阳离开了地平线，将自己的光芒分到了这片大地上的各个角落。慕雪倾睁开了双眼。
“我们得快些了。”夏吟邱轻轻地拍了拍慕雪倾的肩膀，“冯妈妈今天要教我们府中的规矩。早就听说魏府规矩森严，魏大人又特别注重规矩。今天得好好听了。”
慕雪倾描好眉，对着铜镜微微一笑，看向夏吟邱，“嗯，我们走吧。”
夏吟邱憨笑着拉着慕雪倾的手，奔跑着进入了宣清苑。
“呼，总算赶上了。”夏吟邱长舒一口气。
“早啊，小邱。”一个婢女走了过来，微笑着看向夏吟邱打招呼。
“早，婉儿姐。”夏吟邱微笑着回应婢女的问候，随后看向慕雪倾，“小妍，这位是李欣婉。婉儿姐，这位是莫雪妍。”
“李姑娘好，叫我小妍就行。”慕雪倾莞尔一笑。
“和小邱一样叫我婉儿就好。”李欣婉爽朗一笑，“以后多多关照啦！”
“嗯，多多关照。”
“安静。”冯妈妈站在拱形门处略显气愤地严厉地呵斥道，“没规矩。”
冯合宜地身后，李莲心轻声劝道，“都是新入府的婢女，姐姐也不要过分苛责她们了。今日姐姐不就是来教她们规矩的吗？”
冯合宜轻咳了两声，板着脸走到了庭院中间，严肃地扫视了每一位新入府的婢女，“念在你们刚刚入府不懂规矩，今日之事，我便不追究了。若今日我把府里的规矩都告诉了你们之后，你们又做了什么不该做的蠢事，被主子们罚了，也别舔着脸来求我替你们求情。”
“谨遵妈妈教诲。”众婢女躬身说道。
冯合宜点了点头，扭头看向李莲心，“李妈妈，把东西分发下去吧。”
李莲心屈身行礼，“是。”随后转过身，朝着拱形石门处吩咐道，“都拿进来吧。”
两个年轻的婢女抱着两摞书册走了进来，将书册一一分发给新入府的婢女们。
“相府规矩：凡勾结他人，泄露王府机密者，杀。凡辱骂殴打家主者，杀。骂家主之期亲及外祖父母者，杖八十，逐出府邸……”
慕雪倾翻开书册，里面一一列举了魏府的规矩，共二百一十六条，身旁的夏吟邱看着手中的书册倒吸了一口凉气，低声嘀咕，“早就听说魏府规矩森严，没想到居然严苛到这种地步，连站立的姿势都有标准。”
“还有这一条，‘凡毁坏府中花草、擅自折损花枝者，罚跪半个时辰。’折支花都要被罚，这也太难以想象了吧。”李欣婉小声地跟夏吟邱抱怨着，随后看向慕雪倾。
慕雪倾正盯着书册的最后一条发呆。
夏吟邱轻轻地拽了拽慕雪倾的衣袖，“发什么呆呐？”
慕雪倾轻笑一声，“‘家主若无特殊吩咐，家主及公子犯错，亦按规矩处置。’我不信。”
夏吟邱噗嗤一笑，“看过就得了，按不按规矩处置，那还不是老爷说了算的，哪能当真呢？”
“都在底下嘀咕什么呢？”冯妈妈看着正在窃窃私语的婢女们呵斥道，“怎么，府里的规矩都熟记于心了？不用再听了？还是说都觉得自己特别能干，就算犯了错，也不会被主子们责罚？”冯妈妈生气地看着院中闭上了嘴的婢女们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再有不守规矩的，就按规矩处置！”
说话间，一个穿着深灰色长袍的男侍拖着一个穿着黑色粗布衣的侍从走了进来，“冯妈妈。”
冯合宜面露笑容向说话之人行礼，“苏管家今儿个怎么有空来宣清苑了？”
苏翊清了清嗓子，平静温和地看着冯合宜，面带微笑，“倒也没什么大事，”苏翊将黑衣男子拖到身前。黑衣男子颤抖着身体低着头不敢说话。
“犯事了？”冯合宜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黑衣男子。
苏翊点了点头，“早晨睡迷糊了，打扫祠堂时把烛台打翻了。”
冯合宜浅笑了一声抬起男子的下巴，“真不错啊，你真是让刮目相看啊。”冯合宜放开了男子，嫌弃般的拍了拍手，“按规矩办就是。”
害怕的身体颤抖的黑衣男子被两个家仆拖到了拱形石门外。
石门外传来了凄惨的喊叫声。石门内，新入府的婢女们瑟瑟发抖地杵在原地，冯合宜面不改色地稍稍提高了些声音，“我不管你们以前是怎么样的，进了相府就要守相府的规矩，听明白了吗？还有，”冯合宜扫视了一眼站在院中的婢女，“这里是相府，老爷眼中见不得脏东西。好好做事，老爷不会亏待你们的，别动歪心思，不然……有你们好受的。听清楚了吗？”
“清楚了，多谢妈妈教诲。”院中的婢女们应道，石门外的惨叫声也渐渐变弱了。
两个家仆将血肉模糊的黑衣男子拖到石门内。门外，握着扫把的灰衣男子无动于衷地扫着地。
“处置完了？”冯合宜叹了口气，“带走吧。记得拿些金疮药给他。”
两位家仆将黑衣男子带了下去。
冯合宜看向院中面露恐惧的婢女们，“今天就到这吧。”冯合宜看向李莲心微笑，“其他的，李妈妈你来跟她们讲吧。”冯合宜看向了拱形石门外背对着她正在扫地的灰衣男子顿了顿，转身缓缓走到石门外。
院中的婢女看见冯合宜走远了，松了一口气。寒风吹过，血腥味随着风飘入了众人的鼻子，众人又想起了刚才黑衣男子的惨状，不禁觉得有些恶心，干呕着说不出话。
石门外，冯合宜听着院内的干呕声低着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身看向握着扫把的跟在她身后的灰衣男子，躬身行礼，低声道，“二公子。”
灰衣男子将一锭银子放在了冯合宜的手中，“做的不错，辛苦了。”
冯合宜惶恐俯身，不敢抬头，“不敢不敢，二公子言重了。”
灰衣男子露出温婉的微笑，又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留意一下那个印堂处有观音痣的那个婢女。”
“是。”冯合宜应道，“不过……”冯合宜试探似的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老奴斗胆，敢问公子，可是那婢女有什么问题，因此要特别留意？”
灰衣男子露出难以捉摸地微笑，“方才你走之后，我偷偷观察了院中的婢女，能够平静从容地站着的，唯有她一人。”
冯合宜试探着微笑，“公子的意思是……”
“留意着就行。别轻举妄动。也别特别关照。”灰衣男子拍了拍衣袖，离开了宣清苑。
冯合宜看着灰衣男子的背影叹了口气，担忧地抬起头，看向了墙对面的天空。
慕雪倾盯着石门处发呆，身旁的夏吟邱扶着她的肩膀弓着腰艰难的站立着微微抬起头顺着慕雪倾的目光看去，石门处什么也没有。夏吟邱不解的看着慕雪倾，“小妍，你看什么呐？”
慕雪倾回过神扶着夏吟邱，“刚刚在石门那里扫地的家仆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啊，怎么了？”夏吟邱无趣地站直身体，“一个扫地的家仆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慕雪倾沉默了。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个人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都差不多适应了吧。”李莲心看着院中不再干呕的婢女们叹了口气，“相府不养无用的人，这几日我和其他妈妈会教你们各种活计应当如何做。你们认真学着，下月的今日，便是考核期限，考核通关者才能继续留在府中侍奉。今日，我先教你们奉茶。都随我来吧。”
众人跟随着李莲心离开了宣清苑。慕雪倾看着拱形石门外叹了口气。
总有机会再见的。慕雪倾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