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察罕七杰
苏治急忙摄敛心神凝神戒备，这场景他是不敢托大的，别的百漠部族他尚且未去过，但是他从称号事迹上估摸着察罕部的统领应当也是草原最响当当的几人了。
察罕实力不行与人物无甚关联，实在是历史上前那场针对将察罕修理的太过弱小了。
部族联合进攻，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苏先生，这些个军士，还请您个担待担待着点儿，毕竟这军士上殿……”
苏治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理解，就算再欢迎再信任你也不可能说放由你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带军上殿，更何况苏治还是个汉人。
“我带几个人，这总行了吧。”
两个小吏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交头接耳着似乎是低头私语了一阵，然后咳咳两声引得苏治一阵好笑：
“这事儿吾主倒没明谕，现在通报倒显得迂腐了，还是我二人粗糙大意了，不过吾主点头要带苏先生白先生上殿，这……
“苏先生真要带数人上殿，我二人当然也拦不住”
说罢两名小吏露出来了为难之色。
苏治最终却也没想让二人难做，本来依着苏治原意是想留下游楚珣带军殿外等候，剩余诸如乔宏苏辕等人能带的都带上。
一来苏治想让几人增些眼见视野，这等直面一部领袖的见识可不常有，就算草原再小，一部之主怎么说也相当于一州之主了。更何况一部之主虽说控制力难以与皇帝匹及，但至少军政民财一手把控，绝非是一州之主可以比拟的。
面见如此顶级人物的会晤，就着言谈举止，那几只乳虎再天纵绝伦毕竟初生牛犊，多少不能学到些许东西来？
就算学不到甚么可用东西，至少眼界视野能更上层楼不是？这下子铁雄军全军都是个实力的激增呐！
不过既然两个小吏如此提及明摆着就是表露了察罕铮的心意，那就是虽然没明着拒绝你。但是我这个台阶子，不是什么闲杂人等凡夫俗子想登就能登的。
你们想要开这个门儿见着个面儿，是我察罕铮看得起你们敬重你们，不过这也不是你们想带几个人来想带什么人来就能来的。
至少没有明着禁，但是你这么着着手了，横竖是有点越位。大怒不至于，添堵是肯定的，大家心知肚明。
更何况乳虎几只久居山林多年，虽说父辈祖辈也都算得上是一代英豪，算得上是名师载路了。但乳虎啸谷出山满打满算将将个把月而已，到时真是涨了见识倒也罢了，若见识没涨多少反而露怯让察罕那边看扁了，这乐子就大了。
此举殊为不智，苏治已经暗暗开始警戒：
这才刚刚涉足满满一月而已就已手滑得出此可谓赔钱判断，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师父教诲诚不欺我！看来架构副手佐才之事，应当早日有个说法了！
苏治两指一掐，狠劲揉了揉头痛的眉头，随后迅速恢复如常回应二人：
“是治考虑欠妥了，还望两位大人见谅，见谅！”
见苏治配合两个小吏当然也是笑呵呵得，毕竟刚刚收了人家银两。拿人手短横竖要透露点口风的，如今苏治心明眼快懂得上道，两边都没麻烦，你好我好大家好。
苏治回头看眼白宗毅，白宗毅立刻明了，收敛心神气息内吐。
当初面对察罕锋苏治就多少有些落了下乘，更何况今儿还要面对一个更可怕的存在。苏治先深吸吐纳了一口气，不敢有丝毫的造次，稳稳的迈了一步就开始四平八稳地挺进。
苏治本以为朱门之后就是察罕铮本尊。因而门后满千的猎天骄军士是属实把苏治吓得不轻，生怕是察罕铮老小子摆了自己一道，不过这样干对察罕铮没有半点好处，又见对面没有下一步动作，苏治才站定。
两名小吏接着解释：
“这就是我察罕屹立草原不倒一大助力，这一千军士与你们中土那些禁军类似，起镇守部首，拱卫主殿之用。”
苏治点了点头，不过心中摇了摇头。苏元功当年游历天下，算得上是个名副其实的百事通，无论是江湖还是庙堂皆是如此。
当初苏元功显然也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给苏治拆解过这所谓禁军之用的。北三国多民风彪悍，尚武之气浓郁，因而城中宫中与城中宫外的禁军均是一半一半。
南四国多儒雅敦厚之气，豪商富贾，翩翩公子多轨迹狡黠，因而禁军此物也尽数按照宫外城内布置。
当年苏元功没给苏治唠叨渡航以及百漠之类，可苏治那是万万没想到察罕部竟然将禁军之物尽数放置于宫内城内！
苏治虽不知其余几部意向如何，单就察罕部而言，这一手安置苏治不得不佩服察罕铮的胸襟与气魄！
面对着一千人手中硬杠杠锃亮的箭矢，再看几人背后那鼓囊囊的箭袋，苏治面沉如水。现今这一千猎天骄，估计就是这世上硕果仅存的最后一点了。
虽说表面看不出什么差别，但苏治瞎了眼也能瞧见这支猎天骄要更胜于当初所见察罕锋的那一支，恐怕箭矢的准头更会到达一个可怖的地步！
这一千猎天骄之于所有猎天骄，就好比当年铁雄军五千四铁亲卫之于三万四铁军尉，正是精锐之精锐。但就是不知道这一千猎天骄中，会不会再摘出来更强的存在了。
察罕锋是知晓二人实力的，连带着察罕铮也肯定算得清账，之所以知道二人的不俗还敢放心放行估计。一来苏治是聪明人，察罕铮是聪明人，更兼两人互相明白对方是聪明人，在这啸风城里动手，无论是谁动手，都与脑子抽了无异。
二来苏治算是明白了，这察罕铮是有底气在的，这部主宫虽然不小但绝对算不上大。若是平原冲杀，哪怕猎天骄已经位列当时最顶尖军队，想要留下苏白二人也有点痴心妄想的意味。二人执意想走，脱身绝不算难。
但在这部主宫内就不一样了。
宫内不算狭小，但用一千猎天骄围杀两人足够了。更何况猎天骄本身属实也是弓马娴熟，还有重弩做保。真要死磕到底，别说现在白宗毅重伤正愈，就是巅峰时期的二人想要脱身也不够看的！
绝对的横尸啸风的下场。
苏治尬笑两声缓解下方才略显失态的表现，其实这倒也怪不得苏治，多少算是有点地域上的差距在了。愣谁本以为见主之际进去看见一群剑拔弩张的雄军都不会还无动于衷泰山崩于前不改色。
苏治只想无力地戏谑埋汰一句：诸位猎天骄将士真就整日整夜都保持着张弓满的态势么？
草原木制当然金贵，而且毕竟还是要远远比中原更加尚武的，因而此宫并不用木，而是全盘尽用石料搭成。
虽说不用木料少去了不少美感见地也让中土而来的苏治颇为不适，不过苏治还是不得不感慨赫连部的鬼斧神工。
石料架构终不及木料劈材便利，这石料只能一斧一凿硬碰硬的家伙事儿，架构难度可丝毫不在中原那些精雕细琢之下。
一个是中正大雅之美，一个则是最原初的最铁血的碰撞之美。谁也不比谁简单到哪里去。
之前苏治审视察罕部族啸风城不知凡几，无论城高城厚护城河，乃至城门城垛，啸风城比之云中郡，都犹有远远不足。
不过有此一物，部首巨宫，却远远够了，云中城是无论如何绝无可能捣鼓出这般大气的城中之城的。
没了中原那般精雕细琢的美妙，但这石宫也有着他独特的质朴无华狞厉之美。虽然苏治从未到过见过宋主盖天隆座驾，位于征功城的那座。但是看着面前这座走过一里路途才算隐隐见到底座的庞然大物，苏治感觉征功城的那座对上此宫即使超越也难以做到碾压而胜！
走到大宫的末尾，一座明显的主殿出现在了苏治的眼前，苏治面色一紧，来了！
殿造倒不算整个布局那般硕大，苏治已经明摆着看清了那旁边站立的几位。
察罕虽然边陲小邦，百漠诸部中也算垫底。但毕竟伴随“铮治”的开启，变革颇多，大大小小武统领文捉墨也有数百，如今这主殿之上打眼一瞧不过双手之数，足见级别之高。
苏治再次庆幸没有带着那群牛犊，不然颇有拖家带口尾大不掉之势，反倒叫他们看低了。
如今苏白两人在此处一站，气势估计反而足足超过了四杰同至。
有时人多不一定就气壮，人少也不见得气馁。气在精不在多，人在强不在众！
苏治尚未走至应当行礼之处便放慢了步伐。
百漠习气又跟着中原大不相同，中原会见之时若为被召见者面圣之际需要小步快走足见郑重，表示不令定者久等之意。
然而在百漠却恰恰相反，走的慢走的稳才是正道应尽之义，表示三思而行稳成持重，是对面见之人的尊崇。
苏治一开始不知道这一点，面见赫连焘是故意慢悠悠地踱步晃到赫连焘跟前表示自己的傲慢无礼，想要凭此占据那场征风宴的上风。
结果没想到百漠与中土也多年未通有无，更何况赫连部是出了名的极力贬低中原人士。赫连焘也不清楚这之间门门道道的差异 误以为苏治是真的表示尊重故意慢性，还感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自征风宴的乌龙之后，苏治便了解了这草原与中土之差。
不过，上次征风宴见赫连焘可以说是乌龙，可这次苏治放慢脚步却真的是抱着入乡随俗的意味了。无论是察罕锋亦或是察罕铮，文治亦或是武功，苏治都心服口服十分佩服！
这缓步慢行中的敬重，是苏治发自内心的真心实意！
另外，这一礼仪也算让苏治抓紧了最后的关头刹那去目视站着的七个人，左三右四。
师父说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今知彼短短几个刹那是缓不过来了，但起码混个脸热面熟还是来得及的。
察罕铮摸透苏治底细之事依旧犹如一柄利剑高悬于苏治头顶，这股阴云压得苏治颇为喘不过气来，如今尚不抓紧时机探查在站几人，那就面对的就不只是劣势这么简单了。
苏治先把目光放到了左置位三人身上，其中最靠内的赫然就是前几日畅聊甚欢的察罕锋。看到脸上尚有残存的疤痕察罕锋在列，苏治便明了察罕赫连两部纷争是彻底结束了。
不过此时的察罕锋黑着脸，神色很是差劲，这倒让苏治无比的诧异。当初比拼城府让苏治略占下风这件事可以说是牢牢印在了苏治心头，不说如鲠在喉，至少那也是耿耿于怀！
现如今，这家伙明显压抑着心中极致的怒火。苏治看到老“对手”吃瘪，心中却丝毫高兴不起来。仰头偷瞧一眼首位的察罕铮。
尽管察罕铮眼神依旧是犹如渡航般深邃无比，可苏治毕竟有着内心一个可怕的猜想，再加上察罕锋这个表情作为前车之鉴。苏治不甘放弃地仔细速瞄了两三眼，终于在察罕铮眉宇之间隐约感应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阴翳与狠厉。
苏治内心又咯噔一声，明明知道内心的那件猜想已经十有八九，但是还是侥幸地骗着自己此事或许仍有巧合。不过自欺欺人归自欺欺人，苏治没有丝毫地犹豫，心中的算盘已经开始飞速打了起来。
圣人也是会有侥幸的，因而这世上向来有两种侥幸。一种为芸芸众生愚昧大众，依着侥幸苟延残喘唯唯诺诺浑浑噩噩，最后终究被残酷血淋淋地撕碎。
一种则是苏治，苏治身为难得世出的天才。虽亦有侥幸，但是生性谨慎也好，积极果断也罢，他们绝对会做最坏的打算。
苏治稍稍平复震惊的心情，大约模模糊糊描摹出一个未来走向之后又回归了现实，接着考察剩余几人来。
左置位除去察罕锋之外仍有两人，其中一个被苏治一眼瞧穿并非察罕部装扮，三人人人灰头土脸身上带伤，明显都是从西疆十八邦败退下来的，看来是西三敏罕那颜无疑。
异族打扮者面含青涩稚气未脱估计也就将近二十，在草原上尚要考虑到早熟的因素。当初察罕锋自报二十五苏治说着不信终究是玩笑话，草原风吹日晒尘沙漫天可不是嘴皮子上说的那么简单。
另一人确为察罕本土，面容坚毅线条俊朗，双手也死死地插着纹丝不动，绝对是个标准的钢板形象。无端的，苏治想到一个给他惹下不小麻烦的家伙——正是当初的那位定边城守将……
不过坚毅并不代表刻板，忠勇也不等于死轴一根筋，但此人是根难啃的硬骨头是不必质疑的！
苏治转眼又望向右置位四人，其中一人察罕人氏，瘦高冷峻不问世事，并非乔宏那种性格的冷淡。此人就好像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一样，就好像刨去自身性命利益其余一切都是可以略去不看的一般。
另三人异族打扮，其中二人，看似双目圆睁其实半梦半醒，多少有点摸鱼之感。这也难怪，就算察罕再兼收并包相较于他们也终究是异地他乡，不可能每个异族人都像察罕人一样死守领土。
最后一人眼神不住的打转，神态飘忽不定透露着诡异诡谲，另外双腿踏地不稳不实，横竖给人点不踏实之感，苏治暗暗对这人上了戒备，决议一定多多防范。
随着最后一声靠脚声响起，苏治彻底结束了对这几人的考察，也走到了恰到好处的会晤站立之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