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沦陷
距陷马城北三百里开外,断马城头。
守城的主将身长七尺六寸,身披铠甲,除了标志性的外表上的红绫和坚毅的表情之外,他与普通的军士却没有什么两样。
城外,整整堆上了五百人的尸首。
城内,已经没有人了,堆放的二百人尸首也是整整齐齐,满坑满谷,无一人逃亡,无一人撤走!
只有他,孤独地立在城头,双眼依旧透着虎视,凛凛有威!
赫连部两个士兵手持坚硬的弯刀颤颤巍巍小心翼翼地靠近了这位将军尸首,手中的弯刀硬的很,但没有给到他们丝毫的安全感。
刚刚将军一人大杀四方的模样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他们的骨中……
就算现在他的身上中了十数箭,头更是被刺成了刺猬,直到死,愣是没叫出来一声!
赫连部缓缓走出来了个身披皮甲的丰神俊朗青年,赫连部隐隐看出以其为主。
“猛安大人,这个汉子,是真的硬!这身功夫少说也是个半步宗师的实力了,敢拼敢打,老子射了十几箭不说,捅了好几刀才咽气!有骨气!”
青年神色不变,手稳稳地握住了察罕部不知道姓甚名谁的将领眉心狠狠插入三寸的箭矢,缓缓地拔了出来……
周围的赫连部将士们纷纷低下头来,沉默不语。这,的确是个,极其令人敬佩的对手!
青年就这样子一步步地将对手身上的箭矢全部拿下,箭矢拔下,射穿的伤口无力地流出深紫颜色的血液,显然将军的无畏无惧和至死方休已经深深地折服了他,得到了他的认可与尊重!
随着将军身上的最后一支箭矢被青年拔下来,青年阴沉着脸低下头来,随后再无动作!
默哀!
半晌之后,青年牙缝中缓缓挤出来两个字:
“厚葬!”
……
断马城北三百里,拒马城。
“总札温那颜,不好了,不好了!”
一名传令兵着急忙慌地奔入陷马营帅帐,不知是什么东西绊了士兵一家伙,“扑通”一声,额头眼见得磕出来了血。但军士连擦也不敢擦,站也不敢站,就这么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帅营门口。
“什么事这么着急?没有点眼力劲么?”
帅营中的声音透出些许威严与镇定,明显来者的确气度不凡颇有远见,但那沙哑的嗓音还是暴露了主人外强中干和沉迷酒色的狼狈本质。
军士也稳了稳心神,但嗓音还是忍不住地打颤开口:
“札温那颜,是,赫连部打来了!怎,怎么办?大伙儿都等着您做个主!”
“哦,这种小事也要麻烦我来,滚,自己去挨三十大……你妈的刚刚说什么?”
随后帅帐传出来了劈里啪啦的器物粉碎声,男人沙哑的咒骂声也随之而来,紧接着远扬的是女人惊慌的哭泣声,然后就是“哗啦”一声刀割声……
随后,再没生息。
一个面相威严但是脚步虚浮的男人从帅帐踉踉跄跄地走出,隔老远甚至还能闻见身上冲鼻的酒气味儿,传令兵眉头皱了皱,但也没开口。
全城上下三百人的性命就要交付到这种酒囊饭袋的手中么……
“传我军令,传唤李札温那颜,成札温那颜,呼衍札温那颜前往城楼抗敌!”
任传令兵再天马行空的想象,他也不敢揣测这位统领三百弓弩手的总札温那颜就要卷款跑路了!
“总札温那颜,三位那颜都已经出城迎敌了,就差您了!”
“这这这……好!很好!我即刻出城!你先奔赴前头去!”
诱拐走了传令兵,男人迅速转身回营,抽出来了床底早就准备好的一包裹家底———尽是稀世奇珍金银珠宝!
草原与中原征战多时,早早就使用了金银交易的手段。
男人正准备悄悄绕道出城之际,那头丈二高的城墙轰然倒塌!赫连部的轻骑就如同潮水一般凶猛地涌杀进来……
男人吓得一哆嗦,眼见找地方躲藏已经没有时间,他麻木了……
麻木地看着自己这方且战且退地军士一个个连声惨叫都没有发出就死在屠刀之下,麻木地看着一个个热血男儿的鲜血血溅三尺。
终于随着一名军士的血喷溅到了男人的嘴边,不知道是敌是友的……
下意识地舔一口,咸中带着点苦,不错,还有股铁器的腥味儿……
铁器,男人蓦地一惊,熟悉而又陌生的东西。
熟悉,三年乃至更前,自己与他形影不离征战四方,他是自己最爱的姑娘。
陌生,自己已经几乎整整三年没再摸过这玩意儿了,唯一的一次,还是刚刚宰了一个手无寸铁不着片缕的女人……
似乎,自己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自从执掌了这该死的城池,自己就开始堕落,就开始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当年勇冠三军征战四方的自己,被主上委以重任千叮咛万嘱咐满眼凝重才被交以此城的统率权,然后,就这么,被攻破了?!
我是不是辜负了主上的信任,我是不是从带到营中的第一个女人开始放纵,还是从捧到城中的第一口酒开始堕落?
正思索间,一柄长矛猛然朔到了眼前!三年前血与火炼成的无比精湛的古老危机意识终于被这一矛捅开。
男人猛地伸出双臂,徒手就接住了长矛。我回来了,我还是我,虽然,有点晚了……
随后,在骑兵无比惊愕地眼神中,这个双眼虚浮不堪一击的家伙,狠狠地将长矛穿过了他十来斤的铁甲,然后,贯穿!
骑兵的双眼渐渐失去了焦距,双目慢慢变得无神,再也感受不到这个世界的气息。一直到死他也想不到,明明气息紊乱不堪,妥妥的行走的功勋章的男人为何能突然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
男人双目中多出来了血红的色彩,随后,手中的包裹被他用力一扬……
无数金银珠宝如同落雨一般洒落在众人面前,都是三年间贪墨的民脂民膏。
赫连部的军士露出来了贪婪而又残暴的表情,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重赏之下也必有亡命之徒!
下一秒,赫连部炸开了,一个个昔日的手足,过了命的兄弟,就因为这碎银几两,兵戈相向。
“入座莫逆化豺狗,落地刎颈成死仇!”
男人口中喃喃自语摇头苦笑,自己既然已经重回,那就彻底重回吧……
“成那颜随我带二十人断后,其他的人,随呼衍那颜走!不可恋战,能走多少走多少!”
至于李那颜,早就死在了滚滚洪流之中……
一盏茶功夫,呼衍弋望着驻守了三年的拒马城,心头苦涩。
整整三百人的守军,也只逃出来了三十人。
察罕部西北角,也是察罕四马的最后一道险隘———斩马城下。
一个领头打扮模样的高大男子在另一同是领头打扮摸样的人面前点头哈腰,极尽谄媚之像。
“猛安大人,您请瞧着,斩马城两百守军都在这儿恭候您了,请您检阅!”
赫连部的领头人不屑地朝谄媚男子脸上吐了口口水:
“真是些贪生怕死的无胆鼠辈,碍了我的眼了!滚远点儿!”
“诶,好嘞!不过,还望小子斗胆给您说个要害秘闻。”
“哦?你有心了!来,说吧!”
赫连部的猛安爽快地屏退了下属。
谄媚男子悄悄地靠近了他的耳廓,这时赫连猛安才意识到一丝丝的不妥,不过,为时太晚!
“就是,呵呵!你去死吧!”
话音刚落,已经搜过身手无寸铁的谄媚男子如同兽性大发一般死死地咬住赫连猛安的咽喉,鲜血四散喷溅!
随后,男人被剁成了肉酱,两拨人马也转瞬陷入了混战。
“能在被剁成肉泥之前带走一个猛安,哪怕被骂成无胆鼠辈,呵呵,也是血赚!”
自此,赫连部耗费了死伤整整一千五百人的代价,让察罕驻守的一千人仅仅逃出来两百散兵,宣告察罕西四马彻底陷落,察罕部再无险可守门户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