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报到
2006年九月，火车站人群熙攘，娇娇的父母和马田的父母站在火车站门口不舍地送别两个娃娃。
娇娇抱住妈妈，在妈妈怀里扭了扭：“妈妈，我会想你们嘞，到了北京也会好好读书，你们在家也好好的。”
娇娇妈妈强忍住泪花，温柔地拍拍娇娇：“都要上大学的人啷个这么娇气？妈妈晓得了，你在北京也好好的。”
这女娃娃自小在身边长大，除了去年就没离开过眼前，突然要去外地上大学，感觉就像蒲公英的种子被风吹散，不知去往何方。
娇娇点点头，放开妈妈，又抱了抱一直殷切望着她的马田妈妈：“阿姨，我和马田走了。”
马田妈妈点点头：“好孩子，和马田要好好的。”
马田笑盈盈地站在一旁看娇娇泪眼朦胧地和大家告别，放下手里的行李箱，揽住她的肩膀，和四位父母郑重承诺道：“爸爸妈妈，叔叔阿姨，我在北京会好好照顾娇娇的。”
父母们点点头，马田这孩子还是很让人放心的。马田爸爸适时开口道：“时间不早了，你们快进站吧，别错过火车了，到了打个电话报平安。”
马田爸妈给马田和娇娇买了最新款的诺基亚手机作为升学礼物，孩子们去外地上大学了，两个孩子又不在一块，买个手机还是很有必要的。
马田点点头，拎着两人的箱子和娇娇一起随人流进了火车站。
马田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坐火车，本来马田父母商量着给他们买机票，但娇娇坚持要坐火车，马田也只好陪着她，让父母帮忙买了两个下铺。
一路跟着方向标识上了火车后，马田把两个行李箱放到了火车行李架上，把自己的包随手放在床铺上，和娇娇对床而坐。
火车还未开动，娇娇坐在床边，趴在桌子边，看着窗外和他们一样拎着行李行色匆匆的人。
“原来去北京上大学就要离开家，这点真不好。”娇娇的伤感尚未褪去，不满地嘟囔着。
马田听到她的嘟囔笑了一笑，正想坐过去摸摸她头好好安慰她，见有人过来，便止住了。
这妇人孕肚明显，看得出来月份已大，她看向娇娇，恳切道：“女娃儿，我睡你上头，给你10块钱，你把下铺让给我要得不？我肚子大咯，爬不动上铺。”
娇娇抬头望去，站起来就想让出铺位，马田见状，忙道：“这位大姐，我跟你换吧。”
妇人感激地笑道：“好，好，谢谢小伙子！喏，这是10块钱。”说着从兜里掏出零散的十元钱。
马田摆手推辞：“下铺太颠了，我睡不惯，和你换了正好。”
娇娇径直把妇人攥着钱的手推了回去，开腔帮忙道：“哎呀姐姐，你莫要给咯，这点子钱留着在火车上买点吃的噻！”
妇人看两人坚持，便把钱收了回去，脸上挂着欣慰的笑：“真是两个好娃娃，看来我碰上好心人咯！”
娇娇和马田对视而笑。马田起身，把包放到了娇娇的铺位上，和娇娇坐到一块：“我先和你挤一挤，等睡觉了我再上去。”
娇娇往里面挪了挪，和马田一起靠在了墙板上。火车缓缓开动，驶出重庆市区，娇娇新鲜地看着窗外的景色由闹市的繁华喧闹渐渐变为山村的白水青山。
火车开了两小时有余，车上的旅客都困顿了，娇娇的头也不自觉歪倒在马田的肩膀上，车厢一片安静。
下午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娇娇如暖玉的脸上，马田看了眼熟睡的娇娇，小心翼翼地把窗帘拉上，调整坐姿，手揽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又抽出一本书，沉浸阅读。
太阳一点一点西斜，此刻挂在林梢，火车仍在呼啸飞驰。
娇娇醒来，揉揉睡眼惺忪的眼，声音里仍带一丝困倦，她问马田：“现在几点啦？”
马田看着她尚未清醒的样子觉得甚是可爱，伸出魔爪揉了揉她的头发，哄小孩子般低声说道：“五点了，要不要再睡会？”又拧开一瓶矿泉水，递到她嘴边：“喝点水吧。”
娇娇就着马田的手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清醒了几分，直起身子伸个懒腰：“不睡啦，再睡晚上该睡不着了。”
马田点点头，站起来放松一下身体，从包里拿出零食和娇娇分着吃了，两人说说笑笑，打发火车上的时间，两人一直聊到车厢熄灯，娇娇推了推马田，马田趁着车厢昏暗，亲了亲娇娇的额头，又笑一笑，这才爬上中铺睡觉。
第二日一大早，明亮的光线从车窗外照进来，娇娇因前一日睡多了，醒得格外早，不知道马田醒了没，她伸手触到中铺的床板，用力敲了几下。
马田被床板的震动惊醒，刚想发作，迷迷糊糊中想起下铺睡的是娇娇，阖眼垂手去够下铺，不出意外地被人握住，娇娇似乎是觉得好玩，握着他的手晃啊晃的，马田用力回握吓吓她，她才老实下来。
马田睡了个回笼觉才醒来，爬下床铺和娇娇一道洗漱，洗漱完后去用餐车厢吃早饭。
“火车上的饭好难吃，我想吃家里的小面了。”娇娇不情不愿地吃完了早饭，瘪着嘴和马田抱怨道，“唉，出了重庆就吃不到小面咯！”
马田深有同感，还是小面好吃，他笑道：“你的理想不是把重庆小面开遍全国吗，你努努力，以后让我们在北京也吃上小面！”
娇娇受到鼓励，自信满满：“等着哈，肯定会有那么一天！”
重庆到北京的火车要开30个小时，实在难熬，好在两人一直逗对方开心，也就不那么难熬了。
第二日深夜，火车总算到站了，马田和娇娇随着人潮下车。火车站外，灯火通明，车流如织，娇娇和马田站在大马路边，内心满是初来乍到的兴奋对未来的期盼，迫不及待和家里打电话报平安。
半小时后，两人进了一家连锁酒店，马田向娇娇要了身份证，递给前台：“开一个双人间。”
前台面带犹疑，对着身份证又看了看两人的脸，似乎是对两人的关系有所猜疑，但终究没有问出口，只沉默地递过一张房卡。
进门开灯，娇娇看了看卫生间，又坐了坐床，心满意足地在床上打了两个滚，喟叹道：“这里可比我们之前在成都的那家旅馆好多啦！不过还是比不上家里！”
马田颇为贤惠地把两人的包放在桌子上，行李箱打开，洗漱用品拿出，推了推娇娇：“快去洗澡，洗完早点休息。”
娇娇又打一个滚：“我累死了！先躺会，你去洗澡。”
马田笑道：“那你可别偷看。”说罢，拿着睡衣和洗漱品进了卫生间。
娇娇已经阖上眼，小声嘟囔：“又不是没看过。”
不多时，卫生间传来哗哗的水声，娇娇累极，听着只觉自己似乎到山林小溪边，慢慢地便睡着了。马田再出来时，娇娇睡意已酣，蜷在床上睡着了，马田无奈笑笑，给她盖上被子，自己也拉灯安歇。
第二日，马田醒来时，卫生间里有些动静，想是娇娇在洗澡，他听着水声懒懒地坐了一会，让自己醒醒神。
过了一会，水声停了，娇娇从卫生间里出来，见马田醒来，灿烂地冲他笑：“你醒啦！”
听到她的声音，马田困意全无，心情陡然转好，不自觉地也冲娇娇露出笑容，“饿了吗？一会洗漱完我们去吃早饭。”
马田洗漱完出来，娇娇正在收拾行李，她抬头问道：“我们吃完早饭就直接去报到吧？”
马田正在站在床边换衣服，随口应了一声。
“马田，你在干啥子？想耍流氓噻？”娇娇一回头，见马田的睡衣扣子已解了一大半，露出大片胸膛，口中振振有词，但眼珠子都没转一下。
马田兜头罩了一件衣服，仍是慢条斯理地把睡衣脱下，换上短袖。
他佯作奇怪道：“是谁昨天说又不是没看过的，怎么现在这么害羞？”
他慢慢挪过去，靠近娇娇，把娇娇拢在墙边，低头看入娇娇眼底，无辜问道：“不过我很好奇，朱玮娇，你什么时候看过我——的身体啊？”
他不记得什么时候有在娇娇面前脱过衣服啊？
娇娇不敢直视他，一把打掉他的手，从他的禁锢下逃出来，拿起他的裤子塞到他手上把他推进卫生间：“问那么多干什么，进去换好再出来！”
马田仍不死心，隔着门继续火上浇油：“我腿可是很长的，你真不看看吗！”
娇娇又羞又气，砰砰捶了门好几下，里面才安静下来。
这人什么时候变这么坏，简直是……娇娇想了好一会，才想出来合适的形容词：口无遮拦！死皮赖脸！
“一会我先陪你去央财报到，然后我再去北大。”趁吃早点的当口，马田拿着一张北京地图研究路线。
“你陪我报到完，我再陪你报到噻！”娇娇停下筷子，不满地嘟嘴。
马田担心她人生地不熟的，迷路了怎么办？他跟娇娇商量：“要不然你先陪我去报到，我再陪你去吧。”这样他到时候一个人回学校，就不用担心娇娇在路上走丟了。
“也好，”娇娇点头，她倒是没想那么多，就觉得两个人应该有来有往才好。
北大很大也很好看，到处都是拎着箱子的学生，热情接待的学长学姐，还有拦着兜售生活用品的学生，热热闹闹的，显得九月的校园生机勃勃，连树梢都在随风轻轻晃动。
娇娇没心思看这些，昨晚踏上帝都土地的喜悦被两人即将分别的担忧冲散。
两人的学校隔着五公里，又是不同的专业，她已经习惯马田在身边给自己讲错题画重点，给自己带各种各样的零食，给自己打饭。
更重要的是，她怕自己会和马田渐渐失去共同语言，两人的差距逐渐拉大，回到以前觉得马田很遥远的日子。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少年正在专心致志地翻找等下要提交的材料，纤长的睫毛安静地垂在眼睑上，挺拔的鼻梁下嘴巴抿成一条直线，一派认真的神情，丝毫没有对两人即将分别的担忧。
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这所学校里的每个人都像马田那样优秀，如果以后马田喜欢上比她优秀很多很多的女生，她该怎么办？纵使嘴哥能帮她打马田一顿，马田的心也追不回来。
“我不想上大学咯！”娇娇顺手揪了一片绿化带里的叶子，转过身去别别扭扭地发小脾气。
马田立即停下翻找的动作，把娇娇扳过来面对着自己，细细关切娇娇神态：“怎么啦？”
娇娇眉头微微皱着，眼睛瞟着地上，嘟着嘴巴，手肘，怒气不足而丧气有余，马田都能想到，如果她面前有张桌子，此时肯定会趴在桌子上。
娇娇仍是不看他，但也没有把他的手打掉，马田低下身子靠近她的脸，佯装要亲她。
娇娇眼睛不知道该往哪看，眼睫毛扑闪不停，在人这么多的地方接吻，未免也太那个了……
她很及时地捂住了马田的嘴，往后跳了一步，恶狠狠地瞪着他：“你要是敢喜欢别人，我就……”
娇娇目光转动，四下寻找贴切又有威慑力的例子，最后找了根地上的枯枝，一把折断：“你就等着变成这个吧！”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娇娇心里懊恼，即使是十根枯枝并在一起她也拗得，不知道这样能不能吓唬到马田。
虽然娇娇的威胁很有气势，但马田现在只想笑，他的娇娇生起气来，好像一只小豹子。
“我只喜欢力气大的女生，”马田放肆笑了半天，开口说道，“只有力气大也不行，还要脾气不好，还要喜欢吃重庆小面，还得是我的同桌，最好名字里带个娇字。”
娇娇也跟着被逗笑，胡乱朝他挥着拳头，又不忍落到实处。
马田上前一步靠近她，抱她抱得紧紧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头发，认真说道：“娇娇你信我，我不会喜欢别人的，马田只会喜欢朱玮娇。”
被他拥在怀里，听着他结实有力的心跳，娇娇的心无端地定了下来，她该相信马田的，他不是见异思迁的人，喜欢一个人就应该信任他，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