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速之客
经久未修的门铃早就坏了，敲门声不知响了多久，才把苏芥从温暖的被窝里拉出来。
他迷迷糊糊地游进卫生间，接了一捧冷水扑在脸上，顿时一个激灵，清醒了。
苏芥两手撑在洗脸台上，瞥见布维西花好好地待在自己右手食指上，就想起昨晚搞了大半夜的大事，认命地出去开门。
门外确实是上门办案子的警察，但是并不像苏芥想象中那样，三辆警车拉了一队，个个全副武装。
为首的警察三十岁出头的样子，深色的警服笔挺庄严，帽沿下的眉眼略深，蹙眉望着从门后钻出来一个脑袋的苏芥。
他后一步站着个稚气些的小警察，手里拿着笔和本子预备着随时记录，再后头是个正神游天外的护士，戴着口罩，手里拎着一个医药箱。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人。
苏芥扒着门缝，有点迷惑，谨慎地问：“警察叔叔，找，找谁？”他支支吾吾，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没有犯法……
两位比他大不了多少的警察叔叔对这个称呼接受良好，为首那位警察翻开警察证举在苏芥面前，苏芥飞快地看了眼，照片和面前这位是同一人，表情也是如出一辙的严肃，姓名那栏则写着焦松淮。
焦警官尽量温和地道：“别紧张，我们只是来了解一下情况。”
旁边的小警察笑了笑：“你是苏芥先生吧？我们查到，你和窦扬先生在这里同租了两年？”
苏芥心中一跳，几乎下意识要把门关上，焦松淮似乎不经意地扶住了门把手：“你知道窦扬失踪这件事吗？”
失踪？不是私藏丧尸？
几人在客厅茶几边坐下，苏芥一边漫不经心地给他们倒水，瞅了一眼窦扬的房间，房门紧闭，之前拖过去堵门的柜子椅子早就各归各位，但拖拉的划痕还在地板上。
这几个人不紧不慢的样子不像很紧张，还有空跟他“了解情况”。
小警察看了眼记录本，向苏芥解释道：“今天早上有人报警，报警人是窦扬的上级和同事，他已经失踪一周了，确切时间说不准。”
“出现‘变异者’的时候，”小警察顿了顿，观察了一下苏芥的表情，“那时候窦扬轮休，后来该他上班时又因为风声比较敏感，全员放假回家，现在陆续恢复工作。但是，窦扬在这段时间里，至今都杳无音讯，电话不接，邮箱不回，连个‘收到’都没有。”
一周时间，早就该报警了，由此可见窦扬找的公司有多不靠谱，而苏芥这个同租舍友有多可疑。
焦松淮沉声问道：“你和窦扬是合租关系，能联系上他本人吗？”
窦扬都变成丧尸了，当然不会接电话回收到，也联系不上。
苏芥真的不想让别人把窦扬带走。昨晚他精疲力竭地回房间睡觉，窦扬仍然以太阳花形态长在他的丧尸身体上，苏芥知道输送给窦扬的异能是不够的，他还没有看见能量足够之后会有什么变化。
更不用说太阳花依靠他活着，窦扬不能离他太远。
苏芥除了撒谎没别的办法：“我不知道，他每天外出上班，我就只会宅卧室，平时没什么交集，他去哪也不会告诉我啊。”
焦警官点了点头，说：“在来305之前，我们在附近走访了几户居民。”
那他们知道昨晚有一只丧尸闹出很大的动静吗？似乎是不知道的？
焦警官和蔼道：“别担心，我们不会逼你，你要对生活保持乐观。变异者只是看着恐怖，它们战胜不了现代社会的热武器，别怕。”
苏芥懵了，为什么突然说要对生活保持乐观？他看起来很消极？
小警察严肃道：“你晚上跑外面平台上去，这很危险，我跟你讲，这个高度摔也不一定能摔死，更大的可能是一辈子残疾，别一时抑郁结果悔恨终生。”
苏芥懂了，这是知道了他晚上的动作，然后怀疑他要……自杀？这是个不太美妙的误会，但否认的话就得解释他出去干什么，于是只好点头：“嗯……好的，我，我以后不做危险动作了。”
“有什么困难，找人民警察。”焦松淮拍了拍他的肩，站起身来，苏芥正要开口送客了，他扫视了一圈房内结构，“窦扬住哪间房？带我们去看看。”
“呃……”
“我们不是怀疑你什么，”小警察笑眯眯地跟着站起来，“这会儿没有别的线索，搜查一下他的房间，或许能发现什么。”
你这样子明显就已经很怀疑了！
苏芥僵在原地，然后叹了口气，在柜子里取出窦扬房门的钥匙交给焦松淮，示意了一下：“那间，门是反锁的。”看来今天这事儿不能随便结束了。
苏芥跟在他们俩身后，看着他们将钥匙插进钥匙孔里，马上就要将房门打开，布维西伸出几根纤细的藤蔓，对着那两人的后脑勺蠢蠢欲动。
苏芥一把将它捂住。
阿崽，不至于，这是和谐社会，袭警是犯法的。
首先是一股尸体放久了的恶臭，小警察脸色一变，捂住口鼻，下一秒，他手中出现一把枪械指向房间内。
正常人面对尸体的第一反应是掏枪吗？除非面对的是丧尸。
焦松淮道：“收起来，没有危险。”
房间内，丧尸仍然僵硬地躺在地上，没有突然扑上来，没有在胸口上长奇怪的东西，甚至也没有心脏。因为，那里裂开了一个大洞，露出了连接心脏的乌黑血管，但心脏不翼而飞。
空气仿佛凝固了。
小警察用对讲机吩咐其他人上来把变异者的尸体拉走，焦松淮整理了一下战术手套，确定包裹严密，然后蹲下去观察。
没多久，他转头问苏芥：“你不知道他的情况？”
“……这还真不知道。”苏芥怎么会知道心脏跑哪去了？
苏芥看着他们有条不紊地将窦扬的尸体从头到尾裹起来，心里并不怎么担心。太阳花不在了，多半是窦扬自己藏了起来，而这身体不过是一个皮囊，还是被丧尸血污染的皮囊。
“其实没有隐瞒的必要。”焦松淮道：“没造成伤亡，没针对变异者立法，我不会抓你，但得检查你有没有被感染——小龚？”
一直当透明人的护士打开了医药箱，拿出碘伏纱布采血针，戴上无菌手套，“动脉采血，有点疼，忍一下。”
“我没被感染。”苏芥想挣扎一下，当然，这是没用的，只能乖乖伸出手腕。
护士多看了眼他食指上装死的布维西，“草编戒指？很别致啊，小朋友。”
苏芥：“……”
焦松淮和苏芥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这种变异者——丧尸，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这也不是末世，在目前的科技水平和武力下，这种像野兽一样没有脑子的东西不堪一击，人类能站在食物链顶端，可不是弱者。”
这和苏芥一直以来接触的观念不太一样，他疑惑道：“可我记得国外有些地方过得很惨。”
焦松淮：“领土面积小、综合国力弱的小国家，面对陌生的灾难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但联合国没有坐视不理，已经开始灾后重建了。”
事实上，丧尸也就是厉害一点的普通人，不过是多了无痛觉、无神智、会感染人这样的特性，看着恐怖，但怎么能抵抗得了现代热武器？只要是身体素质好一些的普通人，运用工具和智慧也能保全自身。
动脉血很快就采好了，是很健康的鲜红色。
焦松淮道：“变异者的感染途径只有血液传播，注意别被咬到，也别让伤口暴露。潜伏期的动脉血是很明显的黑色，你的血液颜色很安全，但还是要带一管样本回去化验。”
苏芥点头表示理解。
跟着焦松淮的小警察忙完凑过来听了一耳朵，也笑了，露出一口白牙：“潜伏期短，感染方式单一，死亡率百分百，就这几个特质就能把丧尸限制得死死的，比起咱们华夏历史上那几次大规模瘟疫可差远了。”
苏芥道：“既然你们都没放在心上，怎么不辟个谣，不然我老有点恐慌。”
“那也要大家信才行啊，早期也发了几次公告，没人信，现在已经不说了，淡化影响，指望这回事早点过去。”小警察苦笑道：“现在的主要研究方向都在这种变异者的来历，以及怎么将它们逆向转化成人，研究好了应该会公开吧。”
苏芥不置可否。
他其实没有这么乐观。新出现的东西可不只是丧尸，还有异能，还有影响了天象的月亮事件，以及，如布维西这样来历不明的未知生物。
他觉得这是一种会慢慢影响世界的变化，直接把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摆到明面上，摆到每个人的面前。
苏芥没有反驳他们，只是若有所思，“丧尸不严重的话，还没限制出行吧？那我能出远门吗？”
“能，注意安全。”焦松淮道。
苏芥送走了今天到来的不速之客，确定他们都离开后，推开了窦扬房间的门。
一个拳头大小的绿色石头从床底下骨碌碌滚了出来，它形似种子，一束根茎从“种子”里钻了出来，很快就长成了一朵明媚的太阳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