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魂魇
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随心的动作。
就见他又是烧符,又是摆阵,念念有词的耍导盲杖跳大神,看得大伙儿一愣一愣的,却也同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元福拉拉小木公公:“这是干嘛?”随即压低声音:“又是道士又是跳大神,陛下中邪啦?”
小木公公摇头,他其实也不知道。但隐约猜到,可能与陛下之前性情不定有关。
难道竟是因为中邪了么?
可之前不是说是因为蛊毒?
大家心中惊疑不定,只有赵崇礼,从始至终心无旁骛的盯着季无虞苍白的睡颜。
“好了。”随心屈指往季无虞眉心一弹,然后收手:“暂且稳住了。”
赵崇礼猛地看向随心:“只是稳住?”
“只是稳住。”随心一点不慌,应对得泰然自若:“不过这次倒是个契机。”
赵崇礼见他说一半留一半,会过意来,当即抬了抬手,将孙太医在内的所有人都遣了出去。
“现在你可以说了。”赵崇礼坐到榻前,轻抚季无虞冰凉汗湿的额头:“既是契机,为何不能现在就一劳永逸?”
“心魔眼下确实受到重创,正是虚弱的时候,但陛下……”随心斟酌了下说辞:“陛下毕竟与之共存,多少会有些影响,而且,贫道观陛下身陷魂魇,这时候若强行剥离,也很有可能会遭到误伤。”
赵崇礼不说话了,但看随心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半吊子的江湖骗子。
随心:“……”
这年头实话实说居然也会被人鄙视哦。
随心怄得慌,后悔开天眼了。本来天眼伤了开启就时灵时不灵,干脆眼不见为净给关上了。
“这软榻躺着不舒服,可以把陛下搬床上去。”随心转身敲着导盲杖离开:“陛下现在没什么大碍,且观察着,待陛下醒了贫道再过来。”
一点尊卑观念也没有,正如他那名字,果真是随心。
赵崇礼懒得跟他计较,起身将季无虞抱去床上,又吩咐人送来热水,亲自替他擦洗换衣。那一身衣裳都被汗水打湿了,赵崇礼担心他这么穿着再着凉。
看着哪怕昏睡依旧眉心紧皱的季无虞,赵崇礼弯腰,在他眉心心疼的落下一吻。
“赶紧醒来吧陛下。”赵崇礼给他盖上被子,就那么坐在床边看着,恨不能替他受了这罪:“你答应过臣的,早点醒来,好好的。”
季无虞自然给不了任何回应,因为他此刻正陷入深度梦魇的水深火热中。别人是走马观花的一生,而他却像是经历了漫长的无数平凡与跌宕起伏。
他就像个旁观者,用上帝视角看着,看着那个哇哇落地的婴儿从出生就带着现代记忆,看着他在爹不疼娘不爱的在吃人的深宫里艰难却乐观的成长。
看着他救下幼年本该被阉割的主角,努力改变剧情和命运,看着他对主角一开始的使命感到后来的倾心以待视若手足。
直到朦胧情犊却突然因为心里滋生的残暴不得不借着皇帝发难,顺水推舟将对方和所有亲近的人远远推开。
步步为营绸缪布局,算计自己,更算计心底试图将他拉进无底深渊的魔鬼,尽最大所能保护自己所珍惜的东西。
当彻底坠入黑暗,本是旁观者的季无虞却感同身受的不甘挣扎着,有个声音告诉他,他和暴君本是一人,他们不能共存。
季无虞很懵,他和暴君明明就是两个人,怎么会是一个?
直到漫长的黑暗中记忆复苏,他才恍然发现,他原来并非什么穿书,而是本来就属于这个世界,只因前世像是被下了降头活的浑噩,最后死于主角造反。灵魂转世到了现代,简单乐观的活了二十三年,最后却因扮鬼太逼真被人爆头重生回来成了婴儿。
这个世界在他记忆里不知怎么成了一本书,看到自己的炮灰结局,一心想要改变,不想中途却被半路杀出的另一个自己毁于一旦。
他知道那个自己想吞噬他,但季无虞没有妥协,记忆里一遍遍闪过和赵崇礼相处的画面,终于执念深植冲破了禁锢。
季无虞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两个自己,只靠着那股执念一次次重生归来。
直到现在,以上帝视角看着这一切的他才终于明白,虽然暴君说的不完全准确,但大差不差。
他们确实是同一个人,却因为不同时间线被一分为二,但并不是系统失误,而是有意为之。目的就是让他自己干掉自己,有自我意识的干掉了,留下的,便是从不同任务历练来的傀儡。
任其摆布,为恶而恶。
说什么修复剧情bug,简直笑话,凭什么他季无虞就得是那个残暴不仁的恶魔暴君!
季无虞气的浑身发抖。
赵崇礼本来正靠着床头打盹,感觉到怀里人的颤栗猛地惊醒了过来。
“陛下?”眼看季无虞牙关紧咬似乎承受着莫大痛苦,赵崇礼脸色遽变:“来人!传随心道长!”
随心应该是本就等在外面,几乎是赵崇礼话音刚落,他就开着天眼疾步走了进来。
“贫道看看。”随心来到床前,拉过季无虞的手先是把了把脉,又按了按心口的位置:“心脉没事,这是被魇住了,只能等他自己挣脱醒过来,只要醒来,立即起阵。”
赵崇礼闻言稍稍放下心来,但看季无虞那么难受却还是止不住的心疼。
随心又看了看,这次没离开,直接坐到一边等了起来。
“陛下何时能醒?”赵崇礼等的着急。
随心看了他一眼:“不知道。”
赵崇礼眉头当即就是一皱。
“魂魇与普通梦魇不可一概而论,外力干扰不了,只能靠自己。”随心叹气:“大人瞪我也没用。”
赵崇礼:“……”
不再看他,只是将人抱得更紧。
低头看看,平日里皮欠的人就那么缩窝在他怀里,脸色苍白的发抖,看起来可怜无助极了。
赵崇礼心疼不已,却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之人饱受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