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第166章
韩青梅是一个腼腆秀丽的年轻妇人,年级大约三十出头,双眼明亮有神,头发乌黑柔顺在脑后扎了个低马尾。
此时她脸上微微带着红晕,一双手不停的搅着自己的深前系着的围裙,好似有点难开口。赵丹站在她旁边拉着她的裤脚,一只手指头塞在嘴巴里吮吸着,同样睁大着乌油油的眼睛望着于玲。
郝甜见状就“蹬蹬”地跑过来,对着明显有话要和自己妈妈讲的韩青梅说:“阿姨,我带丹丹去玩。”
接着她主动牵过她的小手,轻轻往外带了下,哄着胆小的小姑娘:“丹丹,我们去找红红姐姐玩。”
赵丹看了自己妈妈一眼,见妈妈点头同意后,才松开了另一只拽着妈妈裤子的手,开心的和郝甜一起跑远了。
韩青梅欣慰地看着跑起来两个小羊角辫上下摇晃的女儿,她很少这么开心,在家里也是十分乖巧。都怪自己没本事,想到这,她再次鼓起勇气:“嫂子,我能到你家来帮你做衣服吗?”
于玲和自己男人这个师弟的老婆并不熟,一来是当初自己也自顾不暇,人情往来很多面子上做的就罢了;二来是韩青梅十分内向很少往外走,她实再不太熟。
不过对于她的事,于玲还是有点耳闻的。
赵家三代单传,到了赵丹父亲这一代,赵师傅为了能开枝散叶特意娶了一个江北乡下的妇女,只因为他曲那边做生意的时候发现那家人家特别能生,且都是男的。
可惜赵师傅努力了多年,最终也只得了赵一强这么一个儿子。
而到了赵丹这一代,国家出台计划生育政策,眼见着家里就要断了香火,赵母发挥了泼辣本色,和村里的计生委一哭二闹三上吊;可惜村里死活不松口,这可是组织上的决定,谁也不能违反!见上头走不通,赵母就开始剑走偏锋,想让她怀二胎。
可韩青梅是在镇上坐着政府文职工作,这可是铁饭碗,是自己家托了人花了钱才进去的。要是违反政策,那工作就别想要了。她怎么也不同意,赵母对付不了计生委,折腾起儿媳妇却一套一套的。
先是给韩青梅打感情牌,让她觉得没生儿子对不起赵家,接着直接跑去镇政府大闹,说他们冷血无情眼睁睁看人绝后,这么一来搞得韩青梅的工作都丢了。
再加上赵一强也觉得工作既然丢了,干脆再生一个,总不能两头都占不到好处。
无奈之下,韩青梅只能背着计生委偷偷怀上了二胎。赵母欢天喜地到处求神拜佛只盼着韩青梅肚子里这胎是个儿子,一方面又怕被人抓走了强行流产,也不管当时赵丹才是个没断奶的奶娃娃,硬是让儿媳妇去她江北娘家乡下去躲避抓超生的队伍。
可江北乡下的日子比这边苦多了,且赵母的娘家人都是些精明的,让韩青梅给他们家干家务干农活,身体上劳累心里又思念小女儿,再加上丢了工作后一直心思抑郁,周围又都是讲着听不懂的方言的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有天晚上夜里起来去外面的茅房上厕所,韩青梅只觉得眼前一黑,醒过来孩子已经没了。
不仅如此,她还大出血了,赵家人发现的又晚,送去医院后韩青梅差点没救活过来,最后摘掉了子宫才保住了一命。
得到消息的赵母觉得天要塌了,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韩青梅没了生育能力,赵母对这个儿媳妇更是看不上了,觉得她就是故意的,一定是在记恨自己搅和了她的工作,于是在韩青梅小月子的时候就骂哭了她无数次。
等韩家人知道了后,气得差点让她当场和赵一强离婚。好好的女儿嫁到赵家工作没了,命也差点没了。
最后还是赵师傅喝大骂了赵母一顿,并且以赵一强也再三保证会好好对韩青梅母女后,韩家才作罢。
但赵一强是个采购,工作需要经常往外跑,而赵师傅也忙着做木工,平时管不到家里,剩下韩青梅母女和赵母一起生活,即是赵母不在打骂,可生活哪能那么顺利。
于玲经常听见赵母和人说起自己儿媳妇时一脸嫌弃,“工作也没有,整天在家带个孩子给人缝点东西打零工,全靠我儿子养着,还整天不是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好似我虐待了她似的。我真是冤啊,摊上这样没用的儿媳妇。”
好在村上的妇人还是能明辨是非的,听后也就笑笑,转头自己私下议论,要不是她逼着韩青梅生二胎,韩青梅的工作能丢了?那可是铁饭碗呢!当初韩青梅嫁来的时候,村上多少人家羡慕赵家能娶到这样的媳妇;还有韩青梅的身体,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不康健,整个人不仅瘦,脸色也一直是苍白的,平日在河边洗衣服遇到,总能看到她满头虚汗,一看就是身体亏空了。
赵丹内向敏感也是因为有个这样的奶奶,爷爷和爸爸还算是疼她对妈妈也不错,可他们整天不在家,赵母又惯会做戏,在自己男人和儿子面前一副脸孔,对着赵丹母女又是另一副脸孔,赵丹心疼自己妈妈,就变得格外的乖巧懂事,平日在家就帮妈妈理丝线,修线头,让妈妈别那么累。
于玲看到韩青梅,就想起来以前自己在谢桂花手下讨生活的日子,那真是比黄莲还苦。幸好自己和建国分出来单过了,但赵家只有一个儿子,赵一强又孝顺,他们一家是不可能撇了赵母的。
见于玲不答话,韩青梅有点急,气息也有点急促:“我的针线还可以,你可以看看这个。”
说着她就从围兜里掏出一块碎布,上面是细密的缝纫机针脚,可以看出做的人手艺确实不错。
于玲接过看了看后还给她,示意她别着急,“我不是不要你,而是我这边的活不稳定,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我不确定一定能带上你。”
毕竟她还在厂子里上班,平时厂里不忙她就接点活干干,但要是厂里要赶活,她就不能接了,所以每个月的出单量不是很稳定,而且找她做衣服的都是熟人拉熟人,许多是她嫂子转介绍宣传来的,但嫂子也有自己的活干,只能说凑巧才行。
“不过你要是不介意,我有活的时候,可以喊你来帮忙,给你按件结账。”
韩青梅听后喜出望外,本以为于玲会拒绝她,没想到她答应了。她连声感激,“谢谢你,谢谢你。”
都是拐着弯的亲戚,况且韩青梅的情况也真是挺不容易的,能帮就帮吧。她也觉得自己帮人做衣服还挺赚的,不太舍得,要是多个人帮忙,那就可以多接点活了。这也算双赢。
郝建军的婚宴一塌糊涂,第二天回门也是很不顺利,被丈母娘劈头盖脸骂了一通。
他自觉抬不起脸来,任由丈母娘指着鼻子骂,“妈,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
“别叫我妈!我可没你这样的女婿!我好好的闺女第一天嫁去你家,差点就小产了,你那个亲妈还拦着不去医院,要是小瑜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和你们没完!”
钱母真是气死了,谢桂花怎么敢这么对她女儿!
“是是,这都是我妈的不对,她一个乡下老太没见识,我已经骂过她了,她以后不会了。”
郝建军一边陪着笑一边斜觑着坐在一旁不说话的钱父。
这钱家真正管事的只有他这个老丈人,别看他个子不高,长得也其貌不扬,但能从一穷二白混到现在在安镇开一个小百货,是极其成功的了。而且有次钱瑜曾不经意说漏嘴,说看到过他爸的存折,上面有好多钱。
能让钱瑜一个从小不缺钱的小姐说好多钱的,肯定不少。
钱家只有钱瑜一个女儿,那这钱四舍五入不就等于都是他的?
何况他现在的生意本钱有一部分是他资助的,市区的房子也是老丈人家出了百分之七十的房款,为此他十分尊敬自己老丈人,甚至比对自己的亲娘还要敬重。
“您放心,等小瑜情况稳定了,我会带着她去市里生活,不会和我妈生活在一起的。”郝建军再三保证。
“哼,说得倒是好听,昨天去参加婚宴的亲戚们可说了,亲家母可厉害了,能不分场合的骂儿子儿媳,连脸都不要了。”钱母双臂环胸,说的是昨天谢桂花不分青红皂白咒骂郝建国夫妇的事。
她当然不是为了郝建国夫妇出气,而是拿这个事做筏子,毕竟她女儿是郝家的新嫁娘,“小瑜是个直肠子,现在又怀了孩子,到时候她要是也这么为难小瑜,那怎么办?总不能让你们村上那群人看小瑜的笑话,说她不贤不惠。”
郝建军瞬间明白她的意思了,这是不想让钱瑜和自己亲妈有人和接触机会,但是又不肯担上不好的名声。
他看了眼继续沉默着的钱父,一咬牙道:“小瑜昨天肚子疼了一晚上,我笨手笨脚照顾不好,要不就让小瑜先住回娘家,麻烦岳母您辛苦照料下。等市里的房子收拾好了,我再接您和小瑜一起过去安顿。”
钱母“哼”了一声,好似还有点不满,“这女儿出嫁了,哪有还让娘家照顾的道理,你们郝家也真是太不客气了。”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让您和小瑜跟着受累了。”郝建军不断地点头认错,姿态拜地十分低。
见差不多了,钱父才开口道:“好了,都是一家人,别斤斤计较那么多。”他放下手中的香烟,对着一脸羞愧的郝建军道:“建军,你别把你岳母的话往心里去,她也是一时心急了才口气不好了点。”
“不会,爱之深则责之切,这是岳母对我们小辈的关爱,我怎么会介意呢。”见最大的金主终于肯发话了,郝建军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不过那些个流氓是怎么回事?”
钱父最在意的还是这点,钱母关注的都是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事,而王榜几个去闹事的事情,才是干系重大。在镇上做生意,讲究个和气生财,要是和流氓地痞牵扯上了关系,私下里没捅出来还好,要是被摆到明面上那口碑就坏了。
谁愿意去一家和地痞流氓来往的店里买东西啊,谁都怕一言不合就被流氓地痞给盯上。
郝建军做出哭笑状,“爸,这事我真冤枉啊,我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地里害我,竟然给我编排了这种事。”
他的表情十分悲戚,好像受了天大的冤情一样,再加上他打扮的文质彬彬,十分具有欺骗性,就是钱父这个眼光老辣的商人也被骗了过去。“以后要多加注意,这世道就是这样,有人见不得你好,眼红你,就给你使绊子。”
“谢谢爸的教诲,我记下了,以后一定注意。”
钱父满意的点点头,自己这个女婿出生是不怎么好,但胜在能干、脑子活络,这倒是让他想起了当年的自己。所以才会让自己的女儿去南方,才会默认两人先把饭给煮熟了。
而且他没有其他的人可以倚仗,自己就是他唯一的助力,自家对他能牢牢掌控,也不怕他翻出什么花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