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第164章
几个流里流起的流氓开着摩托车一路穿过打谷场,停在了郝家喜棚外。
王榜跨下车后扭着身子,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随意地看了下坐满了人的喜棚,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人。
他皮笑肉不笑地抬高声音喊道:“这是我兄弟郝建军结婚吗?”
在场的人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出来这些人来者不善,也没人回答,只是自发的站着离他远了点。
见没人回答,王榜也不以为意,他抬头看看地上竖立着的红色喜牌,跟着上面写的怪里怪气的读了出来:“新郎:郝建军新娘:钱瑜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哦,没找错啊,就是这地。”
话刚说完,不知他从哪摸出一根棍子,“啪”地一下砸在了喜牌上,将塑料喜牌砸得稀巴烂你,接着后面的几个跟班也有样学样的看到东西就踹,一时间凳子,椅子,装着处理了一半食材的不锈钢大脚盆,通通被踹翻在地。
“我兄弟呢?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不告诉我,让我来讨杯喜酒喝啊,是不是看不起我们这群人啊。”
乡邻们惊呆了,这郝建军不是做生意么?怎么会和市里的一些混混成了“兄弟”,而且还被人在结婚当天打上门了?
这里面有什么八卦?一群人又是害怕,又是猎奇,都竖起了耳朵想要听更多内情。
谢桂花刚刚踏出院门的脚又缩了回去,天哪,怎么会被这帮子人找上门啊。她虽不认识王榜,但大概知道这几个人是什么来历。
她得赶紧去告诉建军去。
这种情况下,主家人一个都不出来说不过去,郝建国听到动静后就出来一看,他心里也纳闷郝建军什么时候惹上这样的人。
他生平最讨厌这些流氓混混,整天欺负弱小不务正业,一个个大老爷们好端端的有手有脚干什么不好去敲诈勒索,天天混迹赌场歌舞厅。
今天在场的很多不仅仅是乡邻,还有亲戚,想到早亡的老父亲,他叹了口气,只能上前主动周旋。
“既然是建军的弟弟,那来着是客,你们几位那边坐,等下就要开席了,一起坐下喝杯薄酒。”
王榜见一个憨厚老实的男人过来,当下眼皮就一抬,“你谁啊?”
郝建国脸色不卑不亢,不惊不惧,“我是郝建军的大哥,几位,那边坐吧。”他抬手指着最靠近外沿的一张桌子,那是备用桌,不会影响到其他人。
于玲见自己男人竟然主动走上前去和那几个一看就不善的人攀谈,心中焦急极了。她想上前,却被人一把拉住。
“甜甜?”
郝甜朝她摇摇头,“爸爸现在要是不出面说不过去,时候心里也会有内疚,我们不如先看看再说,正要有什么事,再去将爸爸拉回来。”
于玲心中焦急,生怕郝建国吃亏了。况且为了郝建军吃亏,想想就不值当。但是现在整个郝家最适合站出来的确实只有建国,他要是一开始就缩着,后头有人会说闲话,那更是让人憋屈。
“何况我觉得那些人是要找小叔的麻烦,爸爸只要客气几声把小叔喊出来,不就没事了?今天这么多人在场,小叔总不能一直躲着不出来。”
郝甜她也相信,经过这一两年的时间,爸爸已经能清楚的识别人心,对自己的妈妈和弟弟的品性有了认识。
听到女儿的安慰,于玲也勉强压下心中的担忧,决定相信自己男人。
王榜听说这个人是郝建军的哥哥,愣了下,不回答反而问道:“前面河边那户新造的房子是你家的?”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郝建国还是点点头,“没错。”
见他一脸憨厚的样子,现在还在这里帮他的弟弟张罗婚礼,瞬间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指着郝建国大笑,扭头还和自己的小弟们说,“看啊,这个傻大个,真的是个大傻子。哈哈哈哈——”
刚刚还凶神恶煞的兄弟们也跟着哈哈大笑,仿佛看到了什么可笑的事一样。
“大傻子,哈哈哈。”
见他们指着他笑得前仰后翻,郝建国脸色也微沉。被这些混混说是傻子,是个男人都忍不住。
王榜见状,眼珠子转了下,“不会吧,你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么?”郝建国沉声问。
“你们家造房子的时候是不是有贼来投钢筋和楼板?”
听他提起这事,郝建国先是一愣,接着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们。见他这下总算明白了,王榜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没错,那天被抓的就是我们。不过啊,我们只是从犯,真正的主犯——”
听见自己亲娘进房说来了几个混混,其中一个还长得黑炭一样壮,郝建军就心道不好。
他匆匆赶出来,就见王榜正要说出些不该说的话,连忙呵斥——“你这个混蛋,竟然来这里胡言乱语。”
王榜见正主出来了,也不再卖关子,转身看着疾步跑来的新郎官,大声嘲讽道:“就是你的这个好弟弟啊!”
刚刚还竖着耳朵听这边八卦的众人惊了,郝建军喊了流氓去偷自己亲哥哥家的建材?
那时候郝建国是净身出户吧,谢桂花什么东西都没有给这个大儿子,全留给了小儿子。
那些建材值不少钱呢,刚好那郝家的女儿受伤住院好久,还花了不少钱,家里房子还造到一半,愁得郝建国头发都要白了,要是建材被偷了,这房子说不定就建不起来了。
再联想今天郝秀莲没来,说是张志高出事情了,而且还和郝建军有关,一时之间众人脸色都诡异起来。
这郝建军——太辣手了。
“二哥,你别听他胡说,这种流氓混混说的话怎么能信。他知道我在外面做生意后就来敲诈了我好几次,我没理他,没想到今天他就这么来诬陷我。”
郝建军急急的解释,他不是真的在意郝建国的想法,而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扒皮的后果他承受不起。
他想要有钱有名,成为他们村上甚至是整个乡里、镇上、市里都有名的人物,若是现在就传出德行不好的言论,以后就难洗白了。
郝建国心中各种思绪翻滚,但脸上却渐渐收敛了震惊的神色。其实他心中已经有数,这事和郝建军是脱不了关系了,但他不能表现出来,至少不是立刻怀疑自己的亲弟弟。
他表现的十分迷茫,左边看看弟弟,右边看看王榜,好似十分挣扎。
“这——”
“阿哥!你要相信我,我从小就是你看着长大的,我的人品你还不清楚么?”郝建军咬着牙喊道,没想到今天会出这件事。以前他说什么,他这个榆木脑袋的二哥都会相信,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郝建国竟然也会动脑筋,怀疑他说的话了。
是从他被抓住摸进他们屋“拿”连环画开始,还是从他谎称学校收补习费问家里要钱被拆穿开始,还是他让老娘从他那里要钱给自己做生意开始,有或者是他被赶出郝家老宅开始?
在他看来,自己是家里的老幺,在自己很小的时候父亲就亡故了,所以全家都紧着他,供养他不是应该的吗?
谁让郝建国是家里唯一成年的男人呢?他不养全家,难道让他养?而且于玲是个外人,郝甜不过是个丫头片子,以后也是要嫁给别人家的,只他和郝建国才是真正的亲兄弟,血浓于水,他这个当哥哥的当然要将所有好的全都给他。
“人品?”
王榜好像听到了是很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当即嗤笑出声,“哎呦呦,我们的郝大军师竟然还有人品啊,我看他就连良心都没了吧。”
旁人听着流氓说良心,实在太过可笑,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你这种满身都是心眼的流氓,少在这挑拨离间,还不快滚,否则我就报警来抓你们。难道你们想再被抓紧去坐几个月的牢?”
郝建军恼怒的跳脚,太可恶了,太可恶了!他们是怎么知道自己今天结婚的?
“你怎么知道我刚刚坐牢出来?”王榜摇晃着自己的身子,一副十分嚣张惬意的样子,今天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让这龟孙子吃瘪,真是太爽了。
一开始他还想来打砸一番,还是有人给他写了个纸条,告诉他郝建军最好面子,与其打砸东西给自己惹上麻烦,还不如在最热闹的时候给郝建军一个毕生难忘的难堪来的解气。
就是不知道郝建军这龟孙子惹上了谁,想出来这么个妙主意来对付他。
“我们是流氓,那和流氓来往认识的你又是什么?别扯什么敲诈勒索,你也说了,我们刚刚从大牢里出来,哪有时间来敲诈勒索你,你这话不是自己打自己脸么?”
王榜能做成流氓头子,也不会是个脑子太笨的,很快就找出了他话中的漏洞,“你别以为我们流氓没文化,白还是黑就你一张嘴都能说清楚的。你当时找到我们把你偷东西的时候记不记得还签过一张纸?”
说着他就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背面还印满了东西的薄纸。
郝建军瞳孔一缩,这张纸怎么还留着?
当初他身上没带多少钱,为了取信这群混子,就随意扯了一张挂在墙上的老黄历纸些了个承诺书。
自从王榜他们被抓紧去后他也紧张了几天,怕被人供出来,也怕他们拿出这张纸,但后来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也就放心了,以为这些人将这纸给弄丢了。
“这是假的!”一定是假的,怎么还可能留着呢?
郝建军有点慌,但老黄历上印刷模糊的绿色“诸事不宜”正在提醒他,就是这张,就是这张,那天他随后撕的老黄历,上面写的就是“诸事不宜”。
王榜凑过头,叼起小弟点好后递过来的烟,狠狠吸了一口后,伸手将纸递到郝建国面前,“你看看,这是不是你这亲弟弟的笔迹?”
郝建国低头看去,上面写的什么他草草扫了一眼,然后盯着落款那龙飞凤舞的“郝建军”三个字发怔,接着他抖着手从自己口袋里掏出这次婚宴欠款的条子,上面“郝建军”三个字和老黄历上的一模一样。
他大受打击的退后一步,差点摔倒。于玲被郝甜轻推了下,即使搀扶住了自己的男人。她也跟着看向飘落在地上的欠款条子,跟着大恸道:“他小叔,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这是要挖你哥的心啊,你将我们从老宅里赶出来还不算,这是要将我们一家赶尽杀绝啊。那可是大冬天啊,要是我们没有哥嫂的接济,我们一家就要流落街头了!不就是没有同意把所有的钱给你去买房吗?我嫁过来这些年,那个月没将工资交给婆婆,你们竟然这么狠心——”
“嫂子,我不是——”
郝建军还想狡辩,在里面听到动静的谢桂花早就冲出来,对着于玲和郝建国大骂。
“你们这两个扫把星,把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引来,你们是不是看不得建军好,看不得我好,想要逼死我们啊。”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倒打一耙。
作为她的儿子和儿媳,于玲和郝建国不能和她硬着刚,不然再有道理也变成了没道理。但是作为隔了一层的小辈,而是还是个才十岁的孩子,郝甜出手就没这么多顾虑了。
毕竟,童言无忌嘛。
“奶奶,你没搞清楚。这些叔叔们是小叔的朋友,不过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曾经听了小叔的话来偷我家的东西,小叔还不讲义气看着他们去做大牢。现在他们出狱后觉得心里委屈,就来找小叔要个说法,小叔这是自找的苦果子。”
见谢桂花指着她“你你你”半天说不出完整的话来,郝甜又不解的问道——
“奶奶,你不是每次让爸妈交钱的时候都说小叔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以后会感激报答我们的,只有他好了,我们全家才能过好日子。那为什么小叔要来偷我们家的东西?是见不得我们家好,还是小叔自己的日子过得不好?可日子过不好就要偷东西的话,那这世道不是乱了?大家都不用干活,只要学会偷摸拐骗就可以过好日子了?”
“我呸!哪家日子不苦啊?大家都是起早贪黑的干活赚点工资,一年到头才能吃几次大鱼大肉啊,家里的衣服哪件不是穿了几年的?她郝建军日子苦?也没见他少吃肉,少穿一件新衣服啊。”
这是王秋林,她早就看不惯郝建军了,平日里装成衣服大少爷的样子,对他们这些邻居脸眼风也不扫一个。
让她最记仇的是有一次她家王晓虎玩的时候差点撞了他,一个才三四岁的奶娃子,走路横冲直撞了一点,有没有什么坏心思,这个坏家伙竟然竟然抬脚踹了他家虎子。
要不是她亲眼看见,谁会想到这个被谢桂花夸称文曲星的男孩子会这么狠,他们家虎子额头上的疤痕就是这么来的。
她当即就找了郝建军要理论,可恨这个坏家伙竟然反咬一口,说是虎子自己跌倒,她王秋林是要讹诈他。
就凭着那张惯会装作无辜的脸,被她喊来的人竟然都怀疑虎子。还好于玲出来说了句公道话,这也是后来她为什么要帮于玲的原因。
“哼,要我说啊,这事人证物证都有,再狡辩也跑不了。”
装什么富家少爷,不就是扒着兄嫂吸血的吸血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