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第130章
中巴车一路开开停停，但人始终没有减少。车内弥漫着奇怪的味道，有人出汗后散发的酸腐气，有人脱了鞋后的脚臭味，还有人带去城里兜售的腌货味，各种气味交杂一起，一言难尽。
即使所有车窗都开了也不能冲淡，只有车子开起来时吹进来的风才能扫淡一些。
宓苏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小包递给郝甜，“含一下这个吧。”
郝甜在颠簸中艰难地打开那个用未涂写的方格作文纸包着的小包，只见上面躺着几篇黄灿灿的东西。
“橘子皮？自己晒的？”
郝建国诧异地说，“这东西现在不常见啦。”
现在小卖部里又卖嘉宝陈皮，很少有人会自己做这种东西。工序又多又繁琐，因为自带苦涩味，孩子们也不爱吃，但对缓解晕车有奇效。
宓苏上次和郝甜一起坐车的时候就发现她有点晕车，虽然不严重，但是一路下来脸色也有点不好看。
上次还是统一安排的接驳车，这次则是自行前往。
而镇上的巴士，他在爸爸生病住院的时候坐过几次，绝对不是好的体验。连他都觉得不舒服，更不要说甜甜了。
他找隔壁的小胖要了一些橘子皮，细细的擦干净后在两面均匀撒上白糖和细盐巴，然后在太阳下暴晒，可时间太短不能完全晒干爽，他就用竹夹子夹着橘子皮一片片在老虎灶的灶堂里面烘烤。
平时灶台烧的是普通稻杆烧，为了让烘烤出的橘子皮味道好一点，他特意寻了一些香草和果树枝，经过大半个月的处理，挑掉了一些被烘过头的剩下了一小包。
郝甜拿出一片压在自己舌头下面，先是有一股咸甜的口感，接着橘子皮淡淡的涩味和清爽的橘子清香散发出来，刚刚还有点想吐的感觉竟然神奇的消失了。
“哇，这个好神奇。”
没了不舒服的感觉，她也有余力说话了。
“宓苏，这是阿姨做的么？”
宓苏看了眼一旁的郝建国，没有回答，而是岔开了话题，“有效果了？那这些都给你吧。”
“你不用吗？”
郝甜以为这是叶阿姨帮他准备的。
“我不晕车，用不着这个。”
郝甜不疑有他，开心的收了下来，“谢谢你，也帮我谢谢阿姨。”
郝建国看着两个相处融洽的孩子，再想到他们这是来干嘛的后，只觉得浑身都是劲。这种感觉当他带着两个娃来到集合点集合，众多家长羡慕的眼光投来时，更是达到了定点。
太爽了，咳咳，不对，他真是太为两个孩子自豪了。他的背挺得更直了，脸上的笑容都快堆不下了。
“你们在外小心身体，哪里不舒服了就和老师们说，还有考试的时候不要紧张，也不要在意名次。”
絮絮叨叨地嘱咐了一大筐话。
郝甜和宓苏都乖乖认真听着，然后到了时间点后，在老师的统一安排下坐上了前往省城的大巴车。
见车子关上车门并发动，郝建国拼命的和隔着车窗的女儿和宓苏挥手，直到车子缓缓驶出学校大门。
他挥着的手放下，然后抹了眼眼角的泪花，一回头就见几个家长围住了他。
“大哥，你家有两个孩子都进竞赛了？”
“不不不。”他连忙摆手，“一个是我女儿，一个是她同学，我就帮忙带过来。”
“哦。”有几个人听到后丧失了对他的兴趣，敷衍了几句就走了，倒是有一个比郝建国年龄大几岁的妇人继续和他交谈着。
待知道郝建国是木匠且家里开了一个小作坊后，妇人马上道：“真巧，我家最近想换一套沙发，可看了几家店都不满意，可以找你订做吗？”
郝建国神色一喜，“当然可以。”
不过很快又回道：“不过每个人的手艺不同，你要不先看看我做的桌椅，要是满意的话再订。”
那妇人也是个爽快人，见郝建国这么诚恳而不是一口就答应下来，更是觉得对方靠谱。
“行啊，那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去看看样品？”
郝建国刚刚也是怕人家一时兴起，特意给人考虑时间，没想到对方还真的要去看。当即就点头：“没问题。”
郝甜和他爸爸挥了好久的手，知道车子转弯看不见才坐正身体。
不久后，带队老师拿着话筒在前面给他们讲本次竞赛安排。
“这次竞赛分两种形式，一种是笔试，笔试分为作文和数学，参加作文竞赛和数学竞赛的同学前期已经通知各位了，你们到时候只要按照考试时间去考点进行考试就可以。”
停顿了一下后，这位戴着黑框眼镜的女老师继续道：“除此外，为了宣传科教兴国，此次省电视台和教育局特意组织了一档竞赛节目，分为初赛、决赛、总决赛两轮，不分年级每四人为一组，具体形式为抢答。初赛淘汰一半，决赛得分最多的五组进入总决赛，最后得出冠亚季军团队和个人得分最高奖，每个奖都会有对应的奖金。”
下面一片哗然，那要是四个都是高年级的，岂不是胜率更高？还有奖金，虽然不知道多少，但以前参加过竞赛的人都知道这是先河，以前只有一张奖状一个奖杯，第一名一支钢笔，第二名一本笔记本，到了第三名就只有圆珠笔之类的了。
“这个竞赛节目会录制成电视节目，到时候在省教育频道播出，咱们市台也会转发。”女老师推了推眼镜补充。
下面的议论声更大了。哪个少年少女能拒绝上电视这种光荣时刻，不过也有人害怕。
“怎么办，万一答不出来，岂不是很尴尬，电视机前的人都看到我出丑了。”
另一个熟人取笑他，“你？第一轮过了再说。”
“也是，到时候第一轮最起码上百人，谁会注意到我。”刚刚还担心出丑的女孩这时候又丧了起来。
而郝甜的注意点却是在奖金上，“不知道冠军团队和个人得分冠军能拿多少钱。”
“宓苏，你要加油！把它们统统拿下！”
他们后座传来了一个嗤笑声：“切，也不怕牛皮被吹破。”
郝甜连头都没回，经过上次集训后，她就发现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以善意来看待别人的。
对于这种人，不用理会就是最好的处理，反正也只是萍水相逢而已，何必在意他们的看法。
宓苏见她神色如常，就笑笑，“好，你也加油。”
坐在他们后面的人见他们不理会自己，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忍不住提高声音道：“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等见识到省城的那些尖子生，就知道天高地厚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刚好是红灯车子怠速，女老师也停下了讲话，一下子整个车厢都听到了他的话。
随性的另一名老师站起来，找准了说话的人后，盯着他道：“这还没开始，就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
“要是这样的话我看你也不用去比赛了，还是趁早回家吧。还没上场就认输，怎么可能取得好成绩？”
这句话不可谓不严厉了，在座的平时都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哪受过这种当众的批评，那个男生一下子讷讷地不敢说话，接下来全程都低着脑袋，生怕被别人笑话。
郝甜和宓苏则相视一笑，随后两人默契地看着窗外的景色，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渐渐的车子驶出城区，穿过郊区，来到了国道。
路上的景色也变得单调了，郝甜看着看着就觉得眼皮很重。
早上太早起床了，再加上昨晚太兴奋了有点失眠，这会儿她连哈欠都没打两个，很快就闭上眼沉入梦乡。
梦中她看见宓苏一脸淡淡地站在舞台中间，有人给他颁发了奖状，和其他人的咧嘴笑或者强压的镇定相比，他可以说是十分平静。
但郝甜知道他很开心，因为他的手指很放松，唇角也有点上扬，这是他开心的标准动作。
见郝甜又打了个哈欠，宓苏自觉地放缓了说话的声音与语调，接着没多久，他就看到郝甜闭着眼睛半歪着脑袋睡着了。
她的脑袋向他的方向歪着，时间久的话脖子肯定会很酸。他举起两人相邻的那条胳膊，反手掌心向上，轻轻的帮她托着脑袋。
那只手刚好是早上被背篓撞到的手，袖子管往下滑，可以看到皮肤上几条被蹭破的皮肤以及一片乌青。
就这样，他一手帮郝甜撑着，一手翻出了口袋中的书本阅读着，一个多小时候后车子停了。
“这里是服务区，有需要上厕所的同学抓紧时间，我们十五分钟后车上会合。”
女老师拿着话筒，电流声刺啦刺啦，突然的声音让郝甜惊醒，宓苏也不动声色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揉着眼睛，“到了？”
“没有，中途停车，老师说可以下去上厕所。”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微微有点脸红。
郝甜擦擦自己嘴角，幸好没有流口水，不然被宓苏看到就太囧了。“那你要下去上厕所啊？”
她毫无所及，大喇喇地随口问。
“早上吃的干粮，没怎么喝水。”他解释道。
不过这提醒了郝甜，她拿出自己的水壶，“那口渴了吧，给你喝。”
宓苏望着那个水壶，想到早上郝叔叔被忽悠灌了一口的情形，摇摇头，“不用，你自己喝。”
“哎呀，你和我还客气什么。”不等他拒绝，郝甜就将水壶打开，将上门的盖子卸下来做成水杯，倒了半盖子水递过去。
“呶，用这个。你放心，我都是用吸管的，这个杯盖很干净。”
这水壶最外面的套头杯盖，然后是可拧下来的吸管以及杯身组成，一杯多种喝法，是百货公司进的最新款的货，上次集训回来郝甜随口说了下喝水不方便后，于玲就给她买了。
宓苏看着那个杯盖，麦色皮肤变得更深了，“我没有嫌弃你。”
“我知道。”郝甜笑着，然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橘子皮塞进口里，“快喝吧，咱们这也算是礼尚往来。”
那杯蜜水散发着琥珀色泽，宓苏拿在手里，并不着急喝，而是细细地看着，直到车子发动水波震动，才将它一饮而尽。
真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