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85章
谢桂花整个年都是在床上渡过的。
她住了三天医院,在小年夜这天被郝甜她爸接回家,于玲给她的床铺了三层棉花毯,郝甜给她端茶递水,让前来看望的几个老太太点头称赞。
谢桂花当着她们的面抱怨:“养儿子有什么用哦,等大了还不是跟着女人跑了撇下自己老娘没人照顾。”
郝甜端来一搪瓷缸的麦乳精:“奶奶,这是我妈泡的,你趁热喝。你也别再和小叔生气了。我爸妈和大姑一家都会照顾你的。”
谢桂花瞪大浑浊的眼,郝甜胡说八道些什么,她什么时候怪建军了?
在放下搪瓷缸后,郝甜叹口气朝着坐在床头的几个老妇道:“我小叔在南边找了个婶娘,婶娘怀孕了,小叔要在那边照顾她,所以今年不回来过年了。”
几个老妇面面相觑,这可真是大新闻!郝家今年的八卦一个接一个,她们都吃不过来了。“啊,桂花!这是真的?”
“你家儿子有对象了?对象还怀孕了?”
“这可真是大喜事啊,你不要生气,儿媳妇怀孕是传宗接代的喜事。再说我看建国两口子将你照顾地挺好的。”
郝甜慢慢走出谢桂花的屋子,听着身后那些长嘴老妇你一言我一语,将她奶奶堵地死死的。
儿子不孝不照顾老母,她又不是只有她爸一个儿子,真正没有照顾她的是远在天边的小儿子。跟着女人跑?反正她知道小叔在南边跟她未来婶娘在一起,至于谁跟谁跑重要吗?
而未来婶娘还想瞒着怀孕的事,这未婚跟个男人跑去外地,还大了肚子,大家表面说恭喜,背地里还不得思忖这是什么样的姑娘,人一旦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以后要是起冲突,大家就会拿出以前的事来翻。
“爸爸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啊?”郝甜问在打扫院子的爸爸和正在锅上烧饭的妈妈。
于玲低头摸了下她的小脸袋,轻轻弹了下:“怎么,想回去了?”
郝甜点点头,“我想回家了。”
郝建国刚刚扫完院子准备进来打扫,听到后忍不住心里酸了下,这地方本来就是她的家啊,而现在女儿竟然说想回家。
“马上,等爸爸妈妈把事情干完咱们就回。”
“嗯,舅妈说今天要做我喜欢吃的蒸肉糕和炸糯米糕,回去晚了凉了就不好吃了。”郝甜掰着手指头数自己要吃几块炸糯米糕。
今天是小年夜,明天就是除夕了,张少娟和于玲姑嫂两人从年二十六那天开始就准备着过年的东西了。
她们从养猪人家买了一条带膘的猪后腿,然后村里打干河的时候还给每家分了十几斤鱼,张少娟索性又买了一条大青鱼没然后腌了一缸咸鱼。今天一早她们去医院接人之前,张少娟正在烧热水准备将家里养的鸡和鸭杀了准备过年。
除此外大舅子还买了烟火爆竹,郝甜和淮川两个人都十分期待晚上放烟花的节目。小孩子过年最期待的无非就是吃好玩好,以往在郝家过年,桌上有了好菜甜甜也吃不到多少,多夹一筷子都会被谢桂花又瞪又骂,搞得桌上气氛十分僵持,大家吃饭的胃口都没了。
所以郝甜对今年过年十分期待。
此时那几个老妇相携出来,见到郝建国夫妻两人,“建国,建国家的,还在忙啊。”
“是啊,我们打扫下卫生,再给婆婆煮好饭菜,你们这就要走了吗?不再坐一会?”于玲热情的招呼。
几个老妇看到灶上炖的猪蹄子,闻着空气中的肉香和大料香味,馋得直咽口水。这白胖肥大的一个大猪蹄子,上面还带着一点腿骨肉呢,对她们这些牙口不好的老人来说这种皮厚肥嫩的肉最好不过了,可惜猪蹄不便宜,家里有了也紧着孩子,她们这些老的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块。
谢桂花刚刚还和她们埋怨大儿子一家怎么怎么不好,照她们看可好着呢,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自己作地和大儿子一家离心。反观郝建军还没成家就连年也不回来过,实在大不孝。
“不了不了,天色不早了我们也得回去了。”
郝建国打扫完卫生,将自己媳妇炖地软烂酥嫩的黄豆猪蹄汤端进屋,“妈,吃饭了。你吃完后东西放在五斗橱上,等下大姐会来照看你。”
他将米饭筷子勺子一一摆在谢桂花坐起来能够得到的地方,然后对着仍然面朝里不看他的谢桂花问:“猪蹄冷了就不好吃了,我现在扶你起来?”
回应他的是谢桂花一声冷哼以及:“用不着你在这装孝子,既然走了就不要回来,你快带着你那一家子给我滚,大过年的看了就戳气。”
谢桂花本想听听郝建国的服软,没想到等来一句:“那你等下自己起身小心点,我们就先走了。”
随后后门被打开又快速关上,外面于玲和郝甜嘻嘻哈哈地说话声也一晃而过,几分钟后整个屋子彻底安静下来啊。
“郝建国!你给我回来!郝建国!”谢桂花气急败坏地大喊,可惜没有人应她。
“你有本事不要再踏进这个家一步!”谢桂花喊得气喘吁吁,最后扔出一句没有人听到的威胁。
郝甜一手牵着自己的爸爸一手牵着自己的妈妈,蹦蹦跳跳地回到舅舅家,刚走到院子就听到里面油锅炸东西的“刺啦”声以及刚炸好的五花肉块和糯米糕的香味。张少娟的大嗓门从里面传出来:“你个小子不好好看着灶台里的火跑来偷吃炸糕,羞不羞?”
于淮川嘴巴里含着东西,声音也有点含糊:“灶台太热了我凉快凉快,妈,还要炸多久啊?”
“早着呢,这些肉炸好了是要给你姑家造房子时给匠人们做菜用的,那边面盆里的都是要炸的。你吃好了快给我回去看着火,要是火灭了看我不拧你耳朵。”
郝建国诧异地看了眼自己老婆,却见她双眼微微泛红,他握了下于玲的手:“走吧,我们进去吧。”
自己的家人让她受委屈了,幸好她的家人这么好。
过了一个热闹的新年,各家各户又开始按部就班的上班生活。对于小学生郝甜来说,寒假虽然冷但能玩的东西也不少。每天做完寒假作业后就去跑去几个村共用的一块大晒谷场和小伙伴一起玩。
水缸里的冰块,屋檐上的冰棱,还有过年时在地上捡的没爆炸的小鞭炮都是他们的玩具。就这么疯玩几天后,上元灯节要开始了。
郝甜她们几个女孩越好了到时候一起去镇上看灯会,这还是他们镇第一次搞,去年隔壁镇搞了,附近镇上的人都涌过去了,说是人山人海也不为过。
今年镇上的干部们一合计,决定自己镇也搞一个,不能再让民众们念叨自己家不如别人家的好。
美中不足的就是初十的时候下了场雪,一下下了三四天直到昨天才停,整个世界白茫茫,积雪不浅走路容易打滑。
这几天村上那些老人都躲在屋里不出来,生怕一个不小心给摔着了。谢桂花天天躺着十分无聊,一开始郝秀莲还会天天来服侍她,后来则是两天来一次烧顿饭,扶她大解一下匆匆就走。这两天也许是下雪了的原因,人都不见了,这几天都是靠着郝建国送的那些干粮才没被饿死。
想到自己有可能死了也没人知道,谢桂花顿时泪涕纵横。她又是哭又是喊,但是一个人都没来,到最后哭到脱力倒在床上不能动弹。
“妈?”
迷糊中听到声音,她睁开眼一看,“郝建国!你是不是想我快点死了干净!你就这么虐待我啊,我就这么死了的话你们是不是特别高兴?”
郝建国见她还能骂得动人,心里松了一口气,“别急,你先喝点水。我给你带了热粥,一会喝点。”
喝完了热粥汤的谢桂花总算恢复了点力气,她用手捶打着儿子的肩背,“你个逆子,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妈么?你怎么不等我死了再来?”
郝建国不接她的话,而是问:“大姐多久没来了?”
谢桂花想到这就气得心口疼:“你们一个两个都翅膀硬了,眼里没我这个妈了,嫌弃我麻烦了是不是?好,我今天就死在这算了。”
说罢就要做势从床上往地上滚去。
“哎呦婶子,这是干什么呀?”高琴的想要响起,“怎么大过年的就寻死觅活的,万一菩萨听到当真了可怎么办?”
谢桂花的身子一僵,心里暗暗呸呸呸了几声,嘴上再也不敢寻死觅活了。
于玲低着头忍住笑,活该!自己把自己膈应了吧。
“妈,我看大姐没个定性,建军又老是不回来,我和建国又忙着上班又要忙着准备造房子,就让琴嫂子有空了就过来看你下有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琴嫂子,米面油什么我都指你看了,还有柴火建国都堆在走廊下了,平时我们都会做好了送点过来,要是哪天没人来就麻烦你给下个面煮个稀饭什么的。”
高琴答应了,“成,我都记下了。”
谢桂花对粮食护得紧,怎么能让外人来动。她激动地跳反对,于玲揉揉额头:“婆婆,你不想琴嫂子来做的话,那我只能一次性煮两三天的量放在床头你自己拿着吃,然后我再给你买个夜壶你自己在床上大小解。”
躺在床上不能自理的谢桂花被扼住了生存的脖颈,张了张嘴,只能恨恨地暗自咒骂。
经过大人们的同意,于淮川带着郝甜,还有他们村的几个伙伴一起去镇上看花灯。“老于,你载载我呗。”
“一边去,我这后座要给我妹坐,你去找老高去。”于淮川推开凑上来的一个男生。
“老高要载林老三,你让你妹坐前面的杠,我坐后面呗。”男生继续笑着说。
“前面的杠那么硬,我妹坐着不舒服。”于淮川毫不留情的拒绝。
“郝甜,走!”于淮川招呼穿了厚厚的新棉袄的妹妹,等她坐稳后撑着地的脚收起来一蹬自行车踏脚,自行车就咕噜噜往前驶去。
“哎,老于!你等等我啊,真不载我啊!”
男生见他正的毫不犹豫的载着人就走了,跟着追了上去。
路上遇到宓苏骑着三轮车,后座坐着他的妈妈叶兰香,“宓苏,阿姨。”郝甜朝他们拼命挥手。
头上戴着三角围巾挡风的叶兰香温温柔柔一笑,用手和他们比划问好。宓苏微微弯起嘴角,踩三轮车的动作加快了几分。
乡村石子路上的雪经过各种人走车行后,雪与泥混在一起呈现土色,轮胎滚过溅起一串串雪泥点子。
郝甜将脚往上缩了缩,防止裤子和保暖鞋上被溅到。“哥,你慢一点。”
“屁股疼了?”
于淮川回头取笑,“我妈还在上面垫了棉垫呢。”
自行车行驶在颠簸的路上确实不舒服,即使后座加了棉垫也没有用。“等下我坐宓苏的三轮车回去。”
于淮川笑了,“你那同学细胳膊细腿的,蹬起三轮车来慢悠悠和八十岁老头一样,而且他还载着他妈,你确定再加你一个他还蹬得动?”
郝甜想想也是,宓苏还是小孩,载他妈已经很吃力了。
郝甜一路小心的抬高腿小心被弄脏,等到了镇上那段水泥路把脚垂下来,屁股和腿已经酸麻地没有知觉了。
“哥,我还要等红红姐他们。”她和郝红赵丹她们越好了,在镇上的百货门口碰头,谁先到就等在那,否则一会儿灯会人太多根本找不到人。
于淮川陪她等了一会,同个村上的老高林老三几个全来了,还遇到了他的初中同学。“老于,还不走吗?去晚了就蹲不到前面的位置了,那还看个p啊。”
老高喊他。
“去去去,我陪我妹妹等人呢。”
几个男生哄一下笑了,“哦呦呦,要陪妹妹哦。”
郝甜被他们的笑声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就伸长脖子往路尽头看。红红姐怎么还没到啊?
忽然她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拐弯处,她扭头对于淮川道:“哥,你先去吧,我同学也到了。”
她伸手指着慢慢骑着车过来的人道。
于淮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眼,再看看那帮子还嬉皮笑脸挤眉弄眼的人,点点头:“那等下灯会散了你就在这边等我,一个人别乱跑知道吗?”
郝甜乖乖点头,“我知道了,哥,你快去吧。”
于淮川跟着他们走的时候又回头叮嘱:“别乱跑,注意安全啊。”
然后他的朋友又哈哈哈地笑了出来,“快点啊老于,你怎么和个婆娘一样婆婆妈妈的。”
“去你们的。”于淮川飞奔过去踢起一脚,不过地面上的碎冰让他滑了一下。
郝甜看着哥哥踉跄着起身继续飞快跑,哈哈笑了,他哥哥可真逗,和他们班上那些顽皮的男生一样。
这时有人要进百货,郝甜就往旁侧身避让了一下。刚刚因坐自行车而麻痹了的腿还没有完全恢复,再加上在寒冷地空气中展露一会,小腿更是酸麻。百货大楼的水泥台阶被薄覆盖冰,郝甜僵麻的脚打滑了一下,不过她的灵活性不差,单脚站立蹦跶了几下很快就站稳了。
忽然她觉得自己的肩膀被一股大力推了下,刚刚稳住的身体被推了出去。台阶两级高,郝甜重心不稳瞬间倒下。一辆轰隆隆的摩托车刚好疾驰而过,郝甜滚落下来距离车轮只剩下半个车身的距离。
“郝甜!”载着叶香兰过来的宓苏看到这一幕大喊,然后一声巨响,摩托车在撞到人那刻猛然侧翻摔倒在地,惯性带动车子往前飞出数米。
郝甜被甩出的摩托车车把甩到,也撞出去倒地。开摩托的小伙子穿得厚实,头上戴着头盔,手上和腿上都绑着厚棉护具,被重重摔了下车后在地上滚了几下“哎呦呦”叫着就起身了。
陆月珍见到这一幕差点魂给吓飞了,在周围的人都跑过去看热闹的时候赶紧逆着人流钻进了百货。
她刚刚看到郝甜,想起偷果子的事,又想起被于玲搞得丢饭碗的事,一时忍不住就推了她一把。她只是想让着小丫头摔一跤,没想到会碰到开过来的摩托车。
郝建国和于玲得到郝甜受伤的消息后差点瘫倒。
“小玲,你别慌啊。”
张少娟连忙扶住小姑子,给一旁的男人使眼色,于成也连忙安慰:“是啊,现在还不知道情况,我们先去医院。建国,你快去拿自行车,咱们赶紧的。”
张少娟拉住急急忙忙要去医院的男人:“你等等我,我去拿点钱。”
于成一愣,随机马上反应过来,“行,你快点,把家里的现金都带上。”
张少娟点点头。
一行人来到镇上的卫生院,郝卫匆匆从里面迎上来。
“卫卫!”
郝建国见到熟人,心稍微定了定,“甜甜呢?”
郝卫将他们几个人带到一间x光室外,“甜甜在里面做全身x光呢,估计快了,你们再等下。”
于成见到站在一旁的儿子,上前几个巴掌就呼在他背上,“让你带好妹妹的,你怎么带的?”
张少娟听着“啪啪”地打声,心中有点不舍得,但是看到面前冰冷冷的贴板门,还是忍住了想要呵斥于成的心。
“淮川,到底是怎么回事?甜甜怎么会受伤的?”
于淮川愣愣地看着地面,喃喃:“我也不知道,我和高志坚他们先去占位置了,甜甜则在百货大楼门口等她朋友。”
“等我知道的时候,甜甜已经受伤了。”
张少娟一听自己儿子撇下妹妹自己去玩,急得骂道:“你怎么能让妹妹一个人等呢?”
于成更是气得再次高高举起巴掌:“你这!”
“大哥,这不怪能淮□□拉住他,于玲红肿着眼,“哥哥嫂子,淮川也想不到会出意外,你别怪他。”
于淮川听后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害怕,“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甜甜要是…要是受伤严重,该怎么办。”
他十分内疚,自己把妹妹带出来却抛下她自己先去玩了,刚刚来医院的路上他心中不停想着妹妹受伤重不重,再看到医生将妹妹推着送进x光室后更是又慌又怕又自责。
直到此时他才将情绪发泄出来。
“郝甜不会有事的。”
角落里传来一个声音。
“宓苏?”
这时大家才发现角落里还蹲着一个人。
“你怎么在这啊?”郝建国问。
“我看到郝甜滚下台阶,差点被开得飞快地摩托车撞倒。”他那时候距离郝甜不过五十来米,摩托车从他的三轮车旁飞驰而过,然后他看见汽车人紧急刹车并打了方向,可郝甜还是被倒下的车撞到了。
他将那时的情况说了大概,于玲听了后身子不停地抖,要是摩托车反应慢一点,甜甜岂不是会被…
于淮川的脸色也瞬间苍白,“甜甜怎么会从台阶上跌下来?”
宓苏握紧双手,以避免自己的手颤抖。他冷冷地说:“我看到了,是有人推她的!”
“是谁!”郝建国和于玲瞪大了眼。
紧闭的大铁门打开,郝卫上前:“张医生,我外甥女怎么样?”
“就从片子来看,小姑娘没有摔断骨头,不过她的胸腔有些挫伤。”张医生和大家讲了下检查情况。
然后推出的小床上安静地躺着一个双眼紧紧闭着的小女孩,额头上有点乌青。
于玲扑上去喊:“甜甜,甜甜?”
“医生,我女儿怎么还没醒?”她唤了几声后见郝甜没反应,着急地问。
郝卫也看向他,“哦,小女孩可能摔到了脑袋,有点轻微脑震荡,所以现在在昏睡。”
脑震荡?于玲的脸刷一下就白了,“脑震荡会怎么样?要睡很久吗?”
电视里演的摔到脑子,很多人就醒不过来看,她女儿不会也这样吧。
“堂嫂,你别担心,脑震荡不要紧,甜甜睡个半天就能醒来了,只不过醒来后会头晕恶心想吐,到时候卧床静养几天就可以了。”
郝建国谢过了郝卫和医生,一群人又跟着小推床进了病房。
在给女儿用热水擦拭了脸和手后,于玲看到仍然在病房呆愣不动的,“宓苏,现在很晚了,等下
让叔叔送你回去吧。今天谢谢你了。”
宓苏深深低下头:“对不起,阿姨。”
于玲缓缓摇头,“傻孩子,你道什么歉,这又不关你的事。”
“不,要不是我骑车骑得太慢了,郝甜不会等我,也就不会受伤了。”
当他眼睁睁看着郝甜被人推下台阶被车子带翻时,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那一瞬间变得无比漫长,脚下踩着的脚蹬仿佛有千斤重,鼻尖口腔充满了血的味道,无法呼吸。
他深深的自责着,要是他再快一点,就快一点点,郝甜是不是就没事了?他的力量太弱了,才会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眼前受伤。
忽然,宓苏感觉到有一只手轻轻摸了下他的头,他惊讶地抬起头,看到于玲红着眼,却对他微笑。
“不要怪自己,这不是你的错。”
研究室内,宓苏的头发凌乱,他的双眼紧紧盯着仪器,寻找bug。
“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
按照逻辑推演以及他的精心设计,郝甜不会受到伤害,可刚刚检测到的实时情况却和他的预判走势不一样。
助手推了下眼镜,“宓总,我刚刚跑了一遍数据,发现了这个。”
宓苏接过助手递来的一份厚厚分析报告,飞快地看了起来,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他的手指紧紧抓住那份报告,陷入沉思,助理安静的在一旁侍立,等待着他下一步指示。
许久后,他道:“重新建模,将前面的数据重新导入,再跑一次。”
他顿了顿后继续:“这次务必要将所有与的细节都考虑进去,每一个转折点,每一个结果产生的多种影响都要分析。”
助理应声是,然后准备去向其他工作人员转达命令。
宓苏喊住了他,“对了,你将我的数据抽出来给我看一下。”
助理一愣,点点头。
等他走后,宓苏长长叹了一口气,双眼紧紧闭起,然后打开了墙角那扇和墙面混为一体的门走了进去。
他在那间玻璃观察室内,紧紧地待着,目光定定地看着隔了一面厚玻璃墙的女孩。一只手在玻璃墙上描绘着她的轮廓。
“对不起…”
他轻轻吐出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