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自陆月珍丢了工作后,家里的婆婆成天横挑鼻子竖挑眼,而自己那男人则整天不着家,不是摸牌烂赌就是喝酒吹牛,家里大小事都不沾手,用钱时倒是手伸得长。
今天她又和那个婆婆大吵一架,摔了两个搪瓷脸盆后气呼呼地去找自己的姐姐倒苦水。她姐嫁到了马家屯,和她嫁的人家一个在镇南一个在镇北,她一路踩着脚踏车踩得后背都是汗,吵架吵得本就有点干的嘴巴更是口渴难忍。
忽然她看见村户的路边有棵桔子树,上面长满了半黄半绿的大桔子,一时口中生津,忍不住跨下车去摘路边的桔子。
她挑了颗最大最黄的摘下,三两下剥开皮狼吞虎咽,桔子汁湿哒哒黏糊糊地沾了一手。味道真不错,她一边吃一边点头。
将剩下的几瓣一齐塞入口中后,她开始双手并用的摘起了树上的桔子。不一会就摘满了不少,车前的筐子内已塞满。
“你干什么偷别人家的桔子!”
陆月珍吓了一跳,回头就见一个男孩凶巴巴地对着她喊。她四下看了下,发现只有他一个小孩并没有大人跟着。
她眼珠子一转,挺直了腰背,双手叉腰,“哪来的孩子,胡说八道什么,你哪知眼睛看到我偷了?小小年纪不学好,尽会说瞎话。”
小男孩单纯,脑子一根筋,只会重复,“你偷桔子我都看见了,这是我伯伯家的桔子。”
陆月珍见他嚷起来怕他招来家里人,也不和他多做纠缠,只想赶紧溜之大吉。可偏偏这个小鬼拦着不放,甚至还用手揪着她的衣角不放。
“松开,快松开。”陆月珍使劲拉自己的衣角。可小孩子要是使起蛮力来,大人一时还很难挣脱。
她听到屋内好像有声响,心中愈发焦急,双手用力一推搡将孩子推了出去。
“喂!你干嘛!”
又是一个男孩的怒叫声。陆玉珍匆匆扭头一看,只见几个孩子跑了出来。而被她推了男孩则倒向了那棵桔子树,发出了“啊”的一声惨叫。
陆月珍呆了呆,来不及细看,就见刚刚还对她吼的孩子们急忙跑去倒在地上不起身的小鬼旁边。
“家和,你怎么了?”
然后是女孩子的尖叫声,“流血啦!”
陆月珍心里一慌,将视线投过去,那个小鬼的长袖撸在了臂弯,小臂上全是血。她顾不得细看,立马跨上了车子踩着逃跑了。
郝甜看着那个骑着车跑得飞快的背影,总觉得很眼熟。
马家和仍然在不停的哭,宓苏检查着他身上哪里有伤,就看到他手上一道长长的血口子正不停地渗着血,手掌心也被戳破了。
马家顺扯着嗓子喊:“妈,妈!家和受伤了。”
正在屋内收帐褥的马妈妈听到后飞快的跑出来,一看到咧嘴哭得惊天地动鬼神的侄子,还有血糊糊的手臂,被吓了个半死。
“这是怎么了,怎么弄伤了。”这侄子可是妯娌的心肝肉,平时就连掉根头大都要大惊小怪,今天家和被划开这么大一道口子,那自己那妯娌要把天给拆了。
“伯母,有人偷你家桔子,还打我。”马家和咧着嘴一边哭一边告状。
马妈妈听了后心里咯噔一下,这还是因为自己家那颗桔子树。她连忙拉过侄子的手看伤口,那伤口很长,血淋淋的,看着十分吓人,万幸的是不深不需要缝针。
她拉着马家和往里面走,“伯母带你去洗洗。”然后对着马家顺说,“你去卫生所买点红药水和纱布回来。”
郝甜宓苏方芳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宓苏道:“马家顺,我们和你一起去吧。”
一路上,马家顺特别气愤,“气死我了,打伤了人就跑。”
虽然婶婶很难缠,可小弟和他关系特别好,现在人在他家门口为了他家的桔子树受伤了,他心里又气又急。
气的是小弟受伤了,急的是婶婶又要借机大闹了。
宓苏问:“我看那个人骑车的方向是往你们村里面?难道不是你们村上的?”
“不是,我们村上的人我都认识。”马家顺摇摇头。
“那个…”郝甜出声,“我好像认识她。”
方芳:“甜甜,你认识?”
郝甜点点头,在众人的目光下,将陆月珍的事和大家说了一遍。
“这人就是陆玉珍?”
宓苏知道马月珍,他曾跟着郝甜去厂子里打听马月珍传流言的事。
“嗯。”
郝甜点点头。
宓苏又问,“马家顺,你家婶婶是不是特别宠你弟?”
马家顺点点头,“家和是婶婶的心肝头。”
宓苏若有所思,然后招招手,让大家凑到一起,低声说了几句。
郝甜听后眼睛亮晶晶,“这样可以吗?”
“没问题的,村上就一个出口,她要回去还得原路返回。”宓苏十分有把握。
“你怎么知道这个村上就一个出口?”
方芳好奇的问,马家顺又没有和他说过。
宓苏才不会说他这个夏天在各个村里面收啤酒瓶捡啤酒瓶盖,将整个大队里的村子摸了个透。
“马家顺有次说过的。”
他说过?他怎么不记得。
“好了,我们先去买药水纱布,一会儿就等着看吧。”宓苏阻止了他的开口询问。
王丽娥从镇上买了油盐酱醋和一斤带骨大排回来,喜滋滋地将脚踏车踩地飞快。卖排骨的摊位今天多了点板油和猪肝,老板急着卖光收摊回家就要了她两块钱,一起打包给她了。
家和最爱吃猪油渣了,家里男人则喜欢咸菜炒猪肝,今明两天的荤菜有着落了。
“家和,家和。”
还没进门,她就在路边喊了起来,“看看妈妈给你带什么回来了。”可儿子并没有和以前一样奔出来围着她转。
“大嫂,我家家和在你这里吗?在的话让他回家来。”她手里提着一堆荤腥,不想和大嫂打照面。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她手里的荤腥只够自己家吃,要是让大嫂家的家顺看到了,她不开口倒不好意思,开口了那还能有剩?
“丽娥,家和受伤了。”马妈妈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王丽娥脑袋一懵,顾不得手里提着的菜,直直冲进了她大嫂家。
而陆月珍心惶惶地在她大姐家坐立不安,就连她大姐陆玉珍也发现了异常。
“小妹,你怎么了?”
平时来她这从坐下来开始到走就没个停嘴的,一遍遍说着最近家里的老太婆又做了什么,男人又输了多少钱,今天却神情恍惚眼神乱飘。
“啊?什么?”陆月珍回神问她姐。
“什么什么的?我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想到刚刚那个小鬼手臂上的血,陆月珍就越来越害怕,不会断骨头了吧?应该不会的,她又没有用力,再说真断了也不是她的错,是那小鬼自己站不稳,关她什么事。
对,就是这样。
不过万一人家讹诈她呢?不行,她得赶紧走。
“姐,我想起来家里有点事,下次再来啊。”她想到就立马站起来。
陆玉珍的婆婆在里面剥着晚毛豆,听到自己媳妇那个不省心的妹妹说要回去,就撇了下嘴。这个婆娘三天两头往这里跑,每次来又是吃又是拿,把我家当饭店了吗?
不仅如此,她还喜欢到处嚼舌根,什么乱七八糟的事,让人听着耳朵起茧。她要是只说别人家的家长里短也就罢了,还老给自己媳妇瞎出主意,挑拨他们家的关系。
可恨自己儿媳耳朵软没主见,对这个亲妹子言听计从,那婆娘说啥她就听啥,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听她的瞎搅和。
前两天还和自己小女儿吵架,将她女儿的好心当驴肝肺,气得女儿不愿意帮她这个大嫂找工作了。
“这么快就要走啊,不留下来吃了晚饭再走吗?”陆玉珍挽留,上次她听了妹妹的话,拿捏了一下小姑子,现在小姑子都不怎么上门来了,自己家清净多了。
“不了,家里真的有事。”
说罢推了脚踏车,拿起一布袋子的柿子就走。
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远处的天上还压了一片乌黑黑的厚云层,一场秋天的阵雨马上就要来临。
郝甜和方芳蹲在果树的一旁,双眼紧紧盯着通向村子口的那条小石板路。路上偶尔跑出一条小黄狗或几只老母鸡,一会儿又被路边的人家赶着回家了。
不过她们并没有等多久,陆月珍骑着车过来了。
“准备,听我口号。”宓苏和马家顺在另外一边的路上猫着腰。
在陆月珍马上就要骑过她们身边的时候,宓苏喊出“三、二、一”的号子,两边四人八手拉起了一根麻绳,将陆月珍的自行车车轮卡住。
什么情况?陆月珍骑地飞快,突然觉得一股力量绊住了她的车子。
“哎呀!”她连忙用脚踮住,防止自己摔倒。
不待她再次蹬脚踏板,房子之间的小道里面就涌出了几个人。
“妈妈!就是她!”
陆月珍扭头一看,是刚刚那个小鬼,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女人。
王丽娥见到弄伤了自己宝贝的凶手,张牙舞爪的如同一头母兽一样就扑了过去,将陆月珍从车子上揪下来,车子到底,车筐里的桔子滚了满地,布袋子里装的柿子也砸了稀巴烂。
郝甜几人凑在一起,看着两个女人大战,不是马妈妈不仗义不肯出手,实在是王丽娥战斗力太强,根本用不着她。
女人打架常用的拉、扯、撕、踢、抓、挠等手法,在王丽娥手中变幻莫测,见缝插针,被她运用的炉火纯青。
郝甜呆呆地看着,小嘴巴张地老大,“好厉害…”
方芳也缩在一旁,防止被波及,可是双眼一瞬不瞬盯着看。
马家顺与有荣焉,“那当然,我婶婶打架无敌手。”
宓苏瞥了他一眼,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吗?
郝甜看了一会,确定了陆月珍处于下风后,就拉着方芳对宓苏说:“天要黑了,我们回家吧。”
方芳还想看,而且她家离马家屯不远,天黑了回去也没事。“我等下再走,甜甜,要不你再等等我?”
郝甜摇头,“再不回去我妈肯定要找我了。”
“好吧。”方芳微微有点失落,不过很快振作精神,“那我看完打架,明天上学告诉你啊。”
郝甜看看不断跑出来的邻居,渐渐围成一圈,有人上前想去拉扯劝架,可都没有成果。她也很想知道马家顺婶婶有多厉害,于是点点头。
“那明天再见~”
回去路上,郝甜还在回味刚刚那场激烈的打斗,突然发出感慨,“要是我能快点长大,长大了有王阿姨那样的打架本领就好了。”
宓苏不解,“为什么?”
“这样就没人能欺负我爸爸妈妈了啊。”郝甜理所当然地道。她一直记得梦里妈妈被人围殴,她爸爸受伤的事情,要是自己能变强,变得更强,能保护爸爸妈妈就好了。
她肯定不会让他们受伤害。
宓苏想了想,暗暗给自己加了个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