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宓苏摸着手腕处那已褪到几乎不存在的疤痕,想起了小时候的郝甜,扎着红绸纱的马尾辫随着她说话时一晃一晃的,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摸一把那把发鞭。
记得有次他手痒痒忍不住轻轻拉了一下,小郝甜还瞪大了眼睛疑惑地看他,问他怎么了?他是怎么回答的?
“刚刚你头发上有一只小虫子。”他收回自己的手,眼神四下游移就是不看她。
“虫子!”郝甜吓了一大跳。
“没事了,我帮你弄走了。”不擅长撒谎的他耳朵都涨红了,他微微心虚的转移话题:“我们来看这道数学题”。
他从床上坐起,推开门走到了与她房间相连的那间观察室,望着她毫无知觉的睡颜一看就是小半夜。
江南的秋天在飘满桂花香味的空气中,在软糯细绵的板栗成熟中,白果掉落满地中到来了。
最近棉纺厂的女工中私下流传着一则桃色新闻,第一车间的某年轻女组长和车间主任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为此车间主任对她十分照顾屡次开绿灯。
“真没想到她是那样的人。”
“就是,平日装得一副正经的样子,没想到私底下赶出这种事来。”
“哎!人来了,别说了。”
几个人见于玲远远走来,顿时作鸟兽散。
曲东英想要追上去,却被她一把拉住了。
“你别拉我,她们太过分了!”一边说着一边还扯着嗓门道:“你们跑什么跑,下次再让我听见非撕了你们的嘴不可。”
“哎呀,你别拉我!”她一把挣开于玲拉着她的手。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在我抱不平,可我都不气,你气什么?”于玲挽起她的胳膊亲亲摇着。
“都被人这么诋毁了,你还笑。”曲东英恨铁不成钢,“你就是性子太绵软了,才让人欺负到头上来,要是让我知道是谁造的谣,非将她拉出来游街不可。诶,你到底得罪了谁?”
于玲也不知道会是谁,要说得罪的话,今年她又是当了劳模又是得了竞赛的个人奖,肯定很多人看不惯。总而言之,目标太大了。
不过这个人,她心里还是隐隐有个猜测。
“妈妈,你怎么了?”
郝甜发现今天晚上自己妈妈走神了好几次,这不给她剪头发剪着剪着又停住了。她等了好一会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哦,没什么,就是妈妈想起了一些工作上的事。”
“妈妈,你不要太累了。”郝甜晃荡着小细腿,在镜子中对上妈妈的眼睛,她发现最近妈妈的眼底带着红红的血丝,一看就是没睡好。
对于女儿的关心于玲笑笑,自己这个小棉袄真是贴心。
“没事,妈妈不累。”
郝甜有点不放心,抱着妈妈的手臂将自己的小脸贴上去,“妈妈~”她细细嫩嫩的声音如同小猫一般,叫的于玲的心都软了。
“看,她就是那个女人的女儿。”
“咦,恶心死了,谁知道她身上有什么怪病。”
“就是,让学校开除她,我们不要和这种人一个学校。”
郝甜发现自己正被一群人围住指指点点,她们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其中还夹杂这充满恶意的嘲笑声。
“滚出学校!”
“真不要脸!”
“破鞋的女儿,去死!”
她们为什么要这么骂我?什么是破鞋。身上好痛,她们手里拿着地上捡的石子朝她扔来。
郝甜疑惑的想上前解释,可是嘴巴和被棉花堵住了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郝甜!”她看到有人焦急的冲破人群,护住她,将那些扔在她身上石子隔绝在外。“噗嗤噗嗤”的声音,石子都打到了那人的身上。
她抬头一看,是宓苏。他的头被石子扔中,额头上留下了蜿蜒的血迹。
“别看。”宓苏将她的脑袋压下,一步一步护着她往外走。
宓苏将她送到村里,村口的好几个平时都会和善的和她打招呼的婶子今天正凑在一起讲着什么,看到她后一反常态的沉默着。
待她走到满是疑惑地走到家门口外的时候,就见一群陌生人围住了自己的家。
他们一个个满脸带着浓浓怒气,看上起凶神恶煞。
屋里传来叫骂声,有谢桂花的,也有陌生人的。
她撒开腿往家里跑,只见几个膀大腰圆的女人正围着自己的妈妈,其中一个皮肤微黑,剪着一头齐耳短发,穿着格子长袖衬衣的女人正扯着妈妈身上的衣服。
“贱人,狐狸精。我今天就要大家都来看看你的真面目。”说着就要用力去撕妈妈的衣服。
妈妈使劲挣扎,其他几个跟着来的大妈见状上前按住她,有人按住她的胳膊,有人去薅她的头发,双拳难敌四掌,妈妈一下就被制服了。
“大家快来看看,这个女人在厂里勾搭我男人,真是不要脸。”齐耳短发妇女一边动手一边大声嚷嚷。
“看着人模人样,怎么尽做点龌龊事,自己男人不是没死怎么还去惦记别人的男人,我看这贱人就是狐狸精转世,天生就是骚,一刻都离不开男人!”
各种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从她的嘴里喷出来,妈妈使劲挣扎,不停地说:“你胡说,我没有,你这样是犯法的。”
谢桂花则在一旁煽风点火,“作孽啊,真是家门不幸,老二怎么眼瞎娶了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我就说她不是个好的,老二还不信,这下被人捉奸找上门了,我们老郝家的脸都要被她丢光了。”
“听听,你婆婆都这么说了,这还有假。而且厂子里早就传开了,你对我们老刘眉来眼去勾引他,没事就往他办公室跑,不就是为了升职?真是下贱胚子!我呸,说出来都脏我的嘴,你这种用身子来换利的女人就该浸猪笼,剃阴阳头游街!”
“今天我就要将你这张脸给毁了,看你没了这张狐媚子脸还怎么去勾搭男人!”短发女人见到于玲那张白皙小巧的脸,再想想自己五大三粗的国字脸,不由怒从心底起。
“住手,通通住手!”
一道爆怒的男声传来,一个头发梳理得十分整齐的男人从自行车上跳下来,甚至来不及停车就匆匆跑进院子。
“彭桂凤你怎么跑到这来闹了!快跟我回去!”
刚刚那个粗着嗓门打骂于玲的女人瞬间停了动作,扭头看向来人。
“刘成云,你还有脸追到来这里来?怎么,知道我今天来打这个狐狸精你心疼了?迫不及待就来救你的小心肝了?”
“你满嘴胡言乱语些什么!”刘成云气得一张脸涨得茄紫,身体也激动地颤抖了起来,“你在家里闹还不嫌够,竟跑到人家家里来撒泼了。”
“哼!你们奸夫□□做了丑事都不嫌丢人,我怕什么丢人?”彭桂凤叉着腰骂道。
“刘成云你什么意思?自己做了丢人现眼的事还不准人说,还对我妹子大呼小叫什么!”旁边一个和彭桂凤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妇人上前帮腔。
刘成云这两天在家里和自己的婆娘闹得不可开交,也不知道她从哪听来的风言风语,说他在厂子里和一个车间组长乱搞男女关系,任凭他怎么解释都没有用。
今天早上他去上班前还好好的,等他到家邻居才说自己婆娘带着一帮娘家人气势汹汹说要去狐狸精家找她算账,他一听就觉得大事不好急忙赶来。
“我和于玲同志之间清清白白,你们不要听风就是雨的,还跑到人家家里来闹。”
“清白?哼,你说清白就清白了,真没事的话为什么你们厂里的人都在传这件事!苍蝇不叮无缝蛋,你当我傻子呢!”
彭桂凤气得胸脯不停上下起伏,手里死死抓着于玲不放。
刘成云长得好又读过书看上去十分思文,当初他娶她是因为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没人嫁,现在他当厂里的主任了,平日里村上那些长舌妇人就明里暗里地说她家刘成云怎么会那么老实,在外面肯定会有相好。
她也一直提防着,可千防万防,还是让这个贱人钻了空。
想到这,她不由怒从心起,抬起手掌一下就扇过去。一巴掌打得于玲半边脸颊高高肿起,嘴角都破了流下血来。
郝甜仗着自己人小,钻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扯住了彭桂凤的上衣下摆。“不许你欺负我妈妈,不许你欺负我妈妈!”
于玲没想到自己女儿这时回家,一时惊愕万分。
“甜甜,这不关你的事,你快走开。”她生怕大人之间动起手来一个没轻重伤着了她,也怕这事在她心里留下阴影就想支开她。
彭桂凤见一个小丫头拉着他,当下就皮笑肉不笑道:“你妈就是个不要脸勾引别人老公贱人,你就是个小贱人。”
“你住口!”于玲拉过女儿,单手围住她想要捂住她耳朵,“你一个大人满嘴喷粪些什么!”
“怎么?这回知道要脸了?”彭桂凤用手拍着她的脸,“晚了!”
说完又要一巴掌上前,被其他几个人限制住的于玲艰难得偏头。
“你不要太过分了!”刘成云大怒,“我行得端坐得直,”
见她还要伤害自己的妈妈,郝甜和头小牛犊一样用头撞到了她的肚子上,彭桂凤一时不查就被撞了个踉跄。
她摸了摸被撞得隐隐作痛的小腹,看着郝甜那张和那个贱人长得十分相似的脸,直接甩了一个巴掌给郝甜,嘴里还骂着:
“小小年纪就这么泼辣,还会背地里伤人,果真是娼妇养的小贱人。”
“甜甜!”
郝甜只听得耳畔有人在喊她,而自己的额头磕碰到了自己家院子里的那口水泥井上,满眼都是血红色,然后就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