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郝建军提着猪头肉,晃悠悠的进家门。
“妈,妈。”
他大喊了几声,谢桂花就穿着布拖鞋从屋里奔了出来。
“哎呀,建军呦。”她欣喜的看着儿子,“你怎么回来了?”
“今天学校补了学生半天中秋假,我在学校自习了一下午掐着时间回来和你吃个团圆饭。”郝建军一手拥着自己老妈的肩膀,一手提起油纸包。
“我还用多余的生活费给你买了这个。”
谢桂花心疼道:“给你钱你就花,不是让你每周去外面吃几顿好的补补吗?怎么还省下来了?到时候营养跟不上可怎么办?”
“没事,学校的菜我吃着挺好的。”郝建军笑着,“不过就是学校食堂换承包商了,太黑心了,原来两毛的炒青菜都涨到三毛了。”
“哎呀呀,这怎么行,你怎么能光吃炒青菜呢?”谢桂花越看儿子越觉得他又瘦了,心和刀割了一样。
“你不要省钱,要是缺钱就和妈说。”郝建军等的就是这句话。
“生活费倒是不缺,就是…”他欲言又止。
见自己儿子吞吞吐吐,还以为他遇到了什么大难题。谢桂花急的不得了,“什么事啊,快告诉妈,你这样我要急死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发现我们班那个数学老师私底下再给几个同学补课,我这心里有点不放心。”
郝建军拧着眉道。
这还得了?
谢桂花虽然没啥文化,但她也知道这种关键时刻,老师要是给人开小灶的话,上课还能尽心?肯定都藏私给那几个补课的人了。
“这咋行!妈去找你们校领导去,老师怎么能对学生差别对待,这不是资本主义的尾巴吗?!”
她可不能让自己儿子吃亏。
郝建军料到他妈的反应,连忙一把拉住她,“妈,你可别去闹啊。真要闹了起来,让老师没面子了,他还能好好教我?”
“他敢!要是他不好好教书,我就再去闹!”谢桂花双眼一瞪,叉着腰道。
“哎呀我的亲妈呀,你不知道文化人要坏起来有的是主意,到时候要是他一口咬定是我不好好学习怎么办?他是老师我是学生,我们斗不过他的。”
谢桂花一听傻眼了,还能这样?在她的人生阅历中,没有什么事是不能通过吵骂哭闹来解决的。
想起郝建国陶出来的八十块钱校服钱,再想起小儿子上复读班花出去的钱,她就觉得这些个学校、老师都没一个好人。
他家建军那么聪明,上复读班那是天经地义的事,等他考上了大学,还不是给学校张脸。竟然还要塞钱托人才能上。
“那怎么办啊?他们这样万一影响你高考成绩怎么办啊?”她问儿子。
“妈,你别急,我想了个办法。”郝建军就将准备好的说辞搬了出来,“既然有人去上,那我也去上好了。那个老师有点本事,只要得到他的辅导,我的成绩肯定能比现在高出一截。”
对啊!有道理。只要建军也开了小灶,还不是甩开其他人一大截?
“我儿子果然聪明!”谢桂花抚掌而笑。
可提出这个主意的郝建军却愁眉苦脸起来,“哎,可惜我偷偷问过了,这个老师的补课费贵的很。”
补课费?
“建军,啥叫补课费?我们不是交了学费了吗?”谢桂花只知道学费,还没听过这种新奇的字眼。
“妈,补课费就是老师给人开小灶额外收的钱,是老师的外快,不给学校的。”郝建军耐着性子解释,只要有利可图的事,他一向很有耐心。
“原来这样,这老师的脑子可真灵光。难怪人人都说文化人墨水喝多了心也黑了,还一肚子的花花肠子,竟能想到这种法子捞钱,呸!”
她这话可是把自己整天放在嘴上吹嘘的儿子也骂进去了,但她还不自知。
郝建军跟着无奈的叹气,“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没办法,只能仍人宰割。”
什么人啊刀的,谢桂花听不懂,但这不影响她抓重点,“那补课费要多少钱?”
郝建军生出一个手指比划了下,谢桂花倒抽一口气,“一百?!”
这要抵老二家两口子两个人的收入了,她掰手指算了下,这个数学老师要是收了十分人的话,那岂不是要…一千块?!
谢桂花被这个数字惊呆了。
“我也知道有点多了,妈你为了我复读已经出了几百块了,现在要是再去补课,确实困难。要不还是算了,我自己再多看看书做做题,总不会落后人家太多的。”
郝建军自责道。
见儿子这么懂事,谢桂花即使再惊讶再肉疼那一百块,她还是咬牙应了。“读书重要,只要能能考上大学,家里就是砸锅卖铁也值得。”
一个老师就能赚那么多,只要他儿子能考上大学,以后还不是是金山银山往家里搬。
“钱的事你不要操心,我去问你二哥要。”谢桂花信誓旦旦。
“嫂子能同意吗?上次我复读的时候我看嫂子就有点不开心。”郝建军特意提起于玲。
在他看来,二哥郝建国从小听妈的话,可自己这个二嫂看着性子绵软实则性格坚毅,而且心里打着小算盘。
上次连环画的事情他就吃了闷亏,身上的伤整整疼了一周,这次不知道她会不会出来捣鬼。
“她敢?!”说起于玲,谢桂花的唾沫芯子喷了郝建军一脸。
“要是她不掏钱的话,我就让全村的人都知道她是怎么刻薄自己小叔子的。你只管安心等着,妈一定把钱给你凑上了。这家还轮不到她做主!”
郝建军得了自己老妈的保证,又是一顿嘘寒问暖,捶肩揉背的,哄得谢桂花眉开眼笑。
“你骑车回来肯定累了,快去屋里歇下。锅子里有中午剩下的米饭,我盛两碗去屋里就着你买的肉先把晚饭吃了,否则等他们一家回来,这点肉还不知道进谁的肚子里了。”
她推着小儿子进了他的房间,把包着猪头肉的油纸放在他的课桌上。
郝建军已经在面馆里饱餐了一顿,这时候哪还吃得下这么油腻的肥肉。可他不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吃。
今天的米饭不知怎么的特别硬,他艰难的下咽。好不容易吃完一口,谢桂花又夹了一筷子肥肉到他碗边。
后果就是等郝甜回家的时候,谢桂花正急得围着上吐下泻的小儿子团团转。
郝甜眨眨眼。
嗯,她记得小叔回来要钱的那天,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又吐又拉又发烧了好几天呢。
她看了下扔在垃圾桶里一块泛着油光沾着肉沫的包菜油纸,叹了口气,哎。奶奶有时候的话还是对的,不能吃太油腻的菜,尤其不能吃独食。
“死丫头现在才回,下学后又死去哪玩了?。”谢桂花从屋子里出来就见郝甜盯着她随手扔在垃圾桶里的纸,呵斥道:“还不快去隔壁村将邵医生喊来。”
郝甜乖乖“哦”了一声,书包都没放下就往外跑了。
谢桂花连忙捡起那块油纸扔进灶肚,点了根火柴烧了。
邵医生和宓苏他们家世同一个村的,而且要去邵医生家必经过宓苏家的前弄堂。
宓苏这时正在弄堂里杀爷爷捕到的最后两条黄鳝,小小年纪提着菜刀快很准的割开黄鳝脖子将血放了后利落的剖开肚子,将里面的内脏一把拉扯出来。
他没注意巷子那头有人跑来,直到——
“哇!”
他一抬头就见郝甜捂着眼睛站在不远处。
“郝甜?”
他低头看了下自己身上、手上的血,还以为是这些血吓到人家了。
“不要怕,这些都是黄鳝的血。”他解释道,双手放下刀后连忙在一边打着井水的盆里洗干净。“你怎么来了?”
郝甜见他放下了黄鳝,就大着胆子走近,不过小脑袋还是僵硬梗着,眼睛的视线一直看着他的脸上,走路也奇奇怪怪的。
“家里小叔不舒服,奶奶让我来喊邵医生。”
宓苏见她的样子很奇怪,终于发现了什么,“你是怕黄鳝吗?”
郝甜点点头,“我怕这种没有脚的东西。”
宓苏想起学校里让学生去校园花圃的冬青树上抓毛虫时,郝甜动也不敢动的情形,原来如此。
“我还以为你只是怕毛毛虫呢。”
最后还是宓苏将自己抓到的一塑料瓶毛虫写上了郝甜的名字,帮她交了差。不过交完后,花圃里的毛毛虫也被大家抓的差不多了,他又去抓了很久才抓到了老师要求的数量。
郝甜摇头,还是不敢低头看地。这条弄堂本就是宓苏的爸爸用小石块铺的,时间久了自然坑坑洼洼,郝甜一不注意差点踩空。
“小心。”宓苏一把拉住她,“你先别动。”
郝甜乖乖的不动,用余光瞥见他正在收拾东西。一会儿后,“好了,我将黄鳝都收拾好了,你可以放心的走了。”
她低头一看,果然地上干干净净,盆子、水桶、还有内脏全都不见了,就连血迹也被水冲刷过了。
“嗯,谢谢~”她抿唇笑着感谢,眼中如同有小星星般一闪一闪的。“我先走啦~”
待她穿过他家的弄堂又转了个完后,宓苏才收回视线,这时候宓老头在里面喊:“孙子,黄鳝弄好了吗?”
宓苏看了下被搬到自家大门后面的那些东西,“还没呢,爷爷,我先去看看河里的网有没有东西,等下再弄黄鳝。”
等郝甜带着邵医生再次从宓苏家门口路过的时候,宓苏提着一网兜的小石蟹,“这个给你。”
石蟹并不好抓,它们不像小龙虾一样容易钓或网。它们一般都喜欢趴在浅水区的岩石间或是螃蟹洞里面,晚上才出来活动,宓苏用了整整两个晚上掏了好多螃蟹洞才抓到了这么点。
“谢谢!”郝甜惊喜极了。就在前天,她刚和宓苏在回家路上说石螃炖毛豆子无敌美味。
邵医生已经走到了前面,回头催道:“快点。”
“明天上学见。”郝甜使劲挥着小手,吧嗒吧嗒去追前面的人了。
这时候宓母喂完小鸡后走出来,看到儿子脸上挂着笑,就抬手问:“怎么在这傻笑?”
“没…没什么,我去处理黄鳝了。”
宓母看看外面并没发现什么,就又转身回屋了,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