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火,好大的火。
梦里各种闹哄哄的,郝甜被吓坏了。这是哪里,她四处看着,周围都是头戴白帽脸戴白口罩的女工,她们匆匆赶往一个方向,车间的大门出口。
这里是妈妈上班的纺织厂!
郝甜焦急的在人群中寻找自己的妈妈,可哪都找不到。她急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看到一个以前见过面的阿姨从她面前跑过,她想去拉她的衣袖,可阿姨的身子穿过了她的手臂,根本没有停留。
郝甜楞了下后,开始逆着人流往里面奔跑,无数人腿穿过她小小的身子,画面荒诞扭曲。
她看见妈妈的胳膊受伤了,可她却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使劲的用手肘撞击着那扇放着灭火器的玻璃门。
她大喊:妈妈!
可妈妈没有听见她的喊声。汗水浸湿的发丝凌乱的贴在她的脸上,头上的帽子脸上的口罩早就不见踪影,火光照在妈妈的脸上,她神情坚毅执着。
终于,老旧的玻璃门终于被打开了,妈妈拿起了灭火器奔向了前方熊熊燃烧,不断蔓延的大火。
她看到妈妈用灭火器将一个角落里的火压下去,待火小了一点后冲进了那个角落。
“妈妈!”郝甜惊恐的尖叫。可妈妈听不到,她哭着跟着跑向还在燃烧的角落,只见妈妈驮着一个人从那跌跌撞撞的走出来,火苗舔舐着她的裤脚管。可妈妈只是转头不停说着:“月珍,你再坚持下,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
画面一转,这是一间病房,墙上半部分刷得雪白,下半部分油着浅绿色的乳胶漆。一装钢丝床上,妈妈苍白着脸半靠在有点发黄的医院枕头上。
“于玲同志,有人举报因你的操作失误引起了这起火灾,请你如实交代。”
一个梳着油头,戴着黑色塑料宽框架方眼镜的人推了镜框,一手那笔一手那纸,旁边坐着另一个身着夹克衫一脸严肃的中年人。
妈妈一脸震惊,慌忙摇头,“胡主任,我没有。”
那个严肃的中年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于玲同志,你不用再狡辩了,陆月珍已经都交代了。那天是你打碎了机油,又超负荷运作机器,才会引发大火。现在陆月珍因你受伤,厂里也因你蒙受了巨额损失。”
“宋副厂长,我真的没有,明明是——”妈妈突然止住了话。
“明明是什么?”那个宋副厂长气愤地站起来,“于玲,你身为小组长,发生了这种事后竟然还在推卸责任,真是太让人失望了!我们会对这次的事件进行严肃处理,你好自为之!”
说完,一甩袖推门而出。
郝甜还看到了妈妈忍者疼痛,拄着拐杖推开了另一扇病房的门,那张床上躺着的是被妈妈背出来的那个人。
妈妈先慰问了下她的身体,然后说起那天的事情,“月珍,我明明看到那瓶机油是你打碎的,怎么刚刚胡主任和宋副厂长说是我打碎的,还说你举报我违规操作机器,这是怎么回事?”
刚刚还一脸虚弱只能哼哼唧唧的陆月珍忽然变了脸,中气十足地嚷着:“于玲,于组长,你在说什么?那瓶机油我亲眼看你打孙碎的,你怎么能赖到我身上。还有那台机器,不也是你在操作?我都不追究你连累我受伤的事情了,你怎么能往我身上泼脏水。”
妈妈不可置信的看着病床上那个面目激动的人,好半天没反应过来。接着郝甜看到妈妈和她争论起来,陆月珍开始和疯了一样咒骂妈妈。
“于玲,不要以为你当了小组长就能让别人给你顶罪,我告诉你,没门!你个人面蛇心的东西,平时装得人模人样,现在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吧。好啊于玲,你怎么这么恶毒,平时压着我抢我功劳也就算啦,现在还要害我!你个贱人,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今天我就要让大家都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嘴脸。”
说完她就开始大声哀嚎起来,一会儿护士就冲了进来,接着她的家属也刚好打水回来,在见到于玲后,就用凶狠的目光瞪视着她,在听到老婆的咒骂后更是面露凶相。
“你就是于玲?你把我老婆害成这样,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今天我就要好好教训你。”
说着他挽起袖子一把推倒了本就站的不稳的妈妈。
郝甜想上前拉他,可一点用也没有,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妈妈被那个男□□打脚踢,直到医院的保安进来将他拉开。
最后,妈妈还是因为陆月珍的指证被按了罪名,不仅被纺织厂开除,还要求赔偿厂子损失。
爸爸将家里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可还是不够。爸爸去求奶奶,却被奶奶指着鼻子骂:
“你还好意思来找我要钱,看看你媳妇做的丑事,我的脸都被丢光了,现在出门都被人指指点点,你还连累建军在学校里被人说闲话,说家里有个纵火犯嫂子。我看就该让她坐牢去!你还给她筹钱干什么?!”
爸爸哭着跪下求道:“妈,我求你。我不要其他的,你就把我这些年交给你的钱给我,剩下的我找其他人去借。”
“没钱!”谢桂花一把推开他,咣当一下关上了房门。
“爸爸,你起来…你起来啊…”郝甜一边拉着爸爸的胳膊,一边喊。喊到最后“哇”一声哭了出来。
她不要爸爸这样,她第一次这么讨厌奶奶。
然后画面一转,爸爸翻书柜,到处找一套连环画。在得知那套连环画被小叔拿走后连夜走路去小叔学校,爸爸问他书去哪了,小叔说不知道,没看见。爸爸赤红着眼一拳砸在了红砖墙上,手上汩汩流出血来。
梦连起来了!
郝甜一身汗的从睡梦中惊醒,小手往脸上一抹,脸上满是泪痕。
“甜甜,昨晚你怎么了?一直在说梦话。”
吃早饭的时候于玲问女儿。
“妈妈,我做了恶梦。”
可能是最近事情太多工作太忙,日子也挺顺利的,于玲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夹了一筷子自己家腌的雪里红咸菜,就者喝了两口后,突然瞪大了眼。
“甜甜,你梦到什么了?!”于玲放下碗,认真的问女儿。
郝甜一早上一直在整理自己的梦,这一个小时的功夫总算将那个长长的梦给理清楚了,她边回忆着,边和自己妈妈说了梦境,说着说着想起梦里妈妈受伤的事,声音渐渐带了哭腔。
“最后…妈妈工作没了…爸爸到处借钱,总算将钱…钱赔给了厂里。可是奶奶很生气,家里最穷的时候,我们三个连米饭都吃不上,还是舅妈给送了粮来。”
于玲越听越心惊,女儿这梦太惊骇了!陆月珍一向和她要好,为什么要陷害她?还有连环画,能值很多钱?
可要不是真的,女儿怎么能知道胡主任、宋副厂长,还知道陆月珍有的丈夫张啥样子?
于玲觉得自己的背脊一阵阵发凉,她见女儿还在哭,连忙拉过她的小手捏捏。“好了甜甜,事情还没发生。你还记得上次杀鸡吗?只要你梦到了,就不会发生了,妈妈和爸爸不会有事的。”
“真的吗?”郝甜有点不确定,她好害怕。
“真的,妈妈肯定会万分小心,你要相信妈妈。而且你能梦到这些,说明老天爷在帮我们呢,说不定是你的外公外婆在看顾我们呢。”
郝甜听到外公外婆,心下安定了。她听说去世的老人不放心家人,会在大难来临之前提醒活着的后人,甚至还会为后人挡灾。
一定是外公外婆在帮我们呢。
“甜甜,这件事你谁都不要说,爸爸也不能告诉,知道吗?”于玲叮嘱。
“嗯,我知道了。”郝甜乖乖点头,但是她还是有点不放心,“妈妈,你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她摸着妈妈的脸,眼睛认真的盯着妈妈的眼睛,严肃的叮嘱。
于玲被她小大人模样给逗笑了,“好。”
哎,真不知道为什么让女儿梦到这些,她明明还是个小孩,今天晚上在碗里倒上白米,插一个筷子,让女儿定定神吧,可别吓坏了她。
又是那间洁白的连灰尘都被隔离在外的病房,床上的人还是安静地宛如沉睡了一样。只是这次胸口有了微弱的起伏。
与之仅隔着一扇巨大玻璃窗的房间内,一名身着白大褂的男子正十指如飞的在一台仪器的外接键盘上敲打着,他头也不回的问着身后的助手:
“现在数据情况变化如何?”
“本次数据已经全部导入成功,目前与海马区的动态活动吻合情况良好,并未产生不良反应。小姐的各项身体数据也正常,并未发现排异现象。”
助理推了下眼镜框,冷静又专业的给出回复。
“那就好。”白大褂男子疲惫地将身子靠在椅背上,仰天闭目,一手捏着鼻梁根部以缓解眼睛疲劳。
“您已经连续三天没合眼了,要不我帮安排下,您先去休息一会?”助理忍不住开口。
男子挥了下手,“你也跟我熬了两个通宵了,先回去吧。”
他站起来,走到大玻璃窗前,双手撑着窗户边缘,一双眼紧紧地盯着病床上的人,“我再待会。”
反正回去也睡不着,勉强睡下了也是噩梦,还不如呆在这看着她,他才能安心。
助理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静静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