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穆一刀（三）
繁华的大街上。
穆一刀左手拎着酒葫芦，右手捏着一枚打酒找的银币。坐在街道旁的台阶上，看着繁华的大街人来人往，等待买路边小吃的赵铁柱。
一边口中酌酒，一边看着人世浮华，老头有些走神。
感觉手掌握着的银币有些碍事，抬起手，将银币往口袋里面放。但是因为失神，精神不集中，银币没能准确放入口袋，结果漏了出来。
“叮”的一声，银币掉在了身旁台阶上。
银币掉落在地，呈直立的状态往前滚动，接着再“叮”一声，弹跳着滚下大街。银币继续保持直立往前滚动，结果滚进了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在一双双晃动的脚底下，消失不见了。
眼睁睁看着银币溜走，穆一刀将塞子塞住酒葫芦，连忙起身。顺着银币消失的轨迹，向大街的人群中走去，去寻找丢失的银币。
一银币虽然不多，但穆一刀的家庭状况并不好，所以即便一分一厘，能不浪费还是尽量不要浪费。
大街上，四个小伙子并肩行走，一枚银币滴溜溜地向他们滚来。
中间的青衣小伙子，眼睁睁地看着银币滚到他脚下，磕了一下自己的鞋，终于停了下来。
“呦，运气真好，捡到钱了。”小伙子眸子一亮，看着地板上躺着的一枚银币。蹲下身子，将银币捡起来。
旁边的三个小伙子，听到伙伴说捡到钱了，连忙惊讶地询问：“真的？多少钱？”
小伙子站起身来，手中却捏着一枚仅仅一银面值的银币，旁边的蓝衣小伙看到后，顿时翻白眼吐槽：“嗨，不就一银币吗？我都懒得捡。”
“年轻人要懂得勤俭节约，一银币不也是钱吗？”小伙子捏着银币，脸色悠然，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教训旁边的伙伴。
“你好，年轻人，这个银币是我掉的。”刚准备将银币往口袋里装，转过头往前走，蓦得，一句苍老的声音，陡然从身前传来。
小伙们视线投向前，眼前，是一个须发灰白的老头，略显苍老的脸庞上，犹如树皮一般，长有不少的皱纹。
老人肌体还算精健，身躯看起来也颇为挺拔，但整个人却充满了一股沧桑之意，让人有暮气沉沉的感觉。
本来打算走了，捡了一银币，不是什么非常光彩的事，结果还被要回去，小伙子心中颇为气愤，旋即又愤然反笑。
瞟了瞟眼前的老头，然后跟旁边的伙伴们对视了一眼，脸庞缓缓浮现莫名的笑意。一个老头，看起来就很好欺负的样子，几个小伙子心中顿时起了恶趣味。
“老头，这钱是你掉的？”手中捏着银币，小伙满脸的痞笑之色。
“是啊，年轻人。”穆一刀面容沧桑，缓缓地点了点头，他刚才分明看到青衣青年捡起了他的银币，所以他能够确认，小伙手中捏的银币就是他掉的。
听见老头的回答，青衣小伙脸含戏谑，跟伙伴们对视了一眼，皆从互相的眼眸中看到了戏弄之色。
“老头，你凭什么说这钱是你掉的？你有证据吗？”
“对啊，你有证据吗？”看着老头那呆呆的，又很坚定的眼神，其余小伙也有了调侃的乐趣。旋即纷纷故意地附和，怪笑着嘻嘻哈哈。
“这枚银币，是我刚才打酒时候找的钱，我给了小二五银币，小二找了我一银币。”穆一刀眼眸平静，指了指小伙子捏的的银币，又轻轻扬了扬手中的酒葫芦，耐心地解释道。
“哦？可是谁能证明这个钱就是你掉的打酒钱？上面写你名字了吗？我也可以说这是我掉的啊。”青衣小伙满脸的嘲弄。
沉默之间，旁边的伙伴突然一声调侃：“打酒的钱，没准有酒的香味。”
小伙子们顿时嘻嘻哈哈哄笑起来：“哈哈…”
“智障。”这帮猪队友，青衣小伙对伙伴们笑骂。
随即止住笑意：“行，来，你闻闻，有酒的味道没？”
说着，青衣小伙子将手中的银币，硬生生地凑在刚才开口调侃的伙伴的鼻端，笑骂道：“你闻闻，有没有。”
蓝衣小伙伴一脸嫌弃，皱眉道：“有个屁的香味。”
“对啊，只有屁的香味，没有酒的香味啊，老头。”青衣小伙一本正经地戏谑。
“哈哈哈哈…”这帮小伙也不知怎的，没什么本事，但就是喜欢欺负人，正常人不会干的事偏偏就是他们的恶趣味。
穆一刀浑浊的眼神看着他们，面对小伙子明显的戏弄与调侃，他依然是脸色祥和。
老头当然知道他们是故意调侃自己，心中叹了口气，语气却依然和蔼。
手指指了指来时的方向，开口道：“年轻人，这钱是从那个方向滚过来的吧？我刚才亲眼看见你捡起来的。你们年轻人，应该不会跟我一个老头子争一枚银币吧？”
热闹的大街上，行人往来如流水，周围来往的人，渐渐被他们的争执吸引了过来。
大家围在一旁，用疑惑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
将视线落在了青衣小伙子手上，在阳光下闪烁微芒的一枚一银面值的银币上。看着四个小伙子的满脸的痞样，以及老头那朴实可怜的面容。大家用屁股想，都知道是这个小伙子在为难老头。
随即，大家都用视过街老鼠般的鄙视厌恶眼神，斜睨着这几个为难老头的小伙。对于这些游手好闲的混混，他们也是深恶痛绝。
年轻人都好面子，在周围人的眼神暴力下，几个小伙人脸上顿时挂不住了。
青衣年轻人的伙伴也顿时变成了墙头草，佯装成一副正义凛然的样，纷纷在他的面前开口劝解：“喂，不要再为了一枚银币再跟老头纠缠了，我们走吧。”
“对啊，为了一枚银币，跟一个老头为难，没意思了啊。”
“一银币能值几个钱，年轻人要懂得尊老爱幼。”陡然的，旁边的伙伴变得一身正气，开始数落起他来。
面对几个伙伴一个个马后炮似的，在他耳边虚伪地劝告，青衣小伙很是气愤，愤恨地瞪向他们：“你们闭嘴。”
本来小伙子还开心悠然，觉得欺负老头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此刻却是心中烦躁。
看着眼前老头的那浑浊而坚定眼神，以及周围大家伙的鄙夷的目光，年轻人恼羞成怒：“操。”
喝骂了一句，青年直接将银币摔在地上，愤怒着大踏步走开了。
“这几个年轻人，真是没有素质。”周围的人在身后，对着过街老鼠般遁逃的几个小伙指指点点，开口咒骂。
之后，他们又转头面向作为当局者的老头，对穆一刀开口劝告。说什么，像你年级这么大的老人家，以后要尽量远离这些小混混，别跟他们起冲突，老人家招惹不起他们之类的。
……
四个年轻人走后，周围围观的群众也渐渐散开了。
穆一刀重新在地上寻找，他那本已经找到，却再次被青衣小伙丢弃的银币。找了好一阵，终于在一个藏污纳垢的青砖缝隙里发现了硬币。老头捡起来，耐心地擦了擦，随后将之安好地装进了口袋里。
站在行人往来的大街上，老人浑浊的目光，始终保持着平静。
铁柱回来了，他远远地看到，穆一刀在跟几个陌生的小年轻谈话，小伙神色不善，他们周围的群众，也都驻足围观着他们。
铁柱买了一袋炒花生米，四块鸡翅，还有一个手掌般大的酱猪蹄。
手中拎着几袋油纸包的食物，旋即迅速跑了过来，来到穆一刀身边，疑惑地问道：“老穆，怎么了？”
刚才那几个人神色不善，铁柱怀疑，穆一刀是跟小伙产生对峙了。
兀自捧起猪蹄，还有满壶的青果酿。
有酒有肉，就差故事了，铁柱接着询问道：“那些年轻人是谁啊？你跟他们发生冲突了吗？”
沧桑的脸庞风轻云淡，老头拎着酒葫芦，将银币装进口袋，摇头道：“没有，没事。”
见穆一刀没细说，他也不以为意，张嘴再啃了一口酱猪蹄，一口香喷喷，沾得脸颊满是油腻。
话说回来，铁柱这货还真的是懂得享受生活，在开元城，一个普通的器具铁匠收入并不高，可他这又是青果浆又是酱猪蹄的，生活水平真的算是很滋润了。
铁柱这货抠是抠，但对自己还是很舍得花钱的。或者应该说，他只是对别人抠门，喜欢占别人的便宜。
一刀打完了酒，铁柱也买完了东西，两人站在大街，也没有别的事，随即二人沿着长街，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