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白玫瑰园
玛丽薇尔的脚步顿了顿。
她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凡伊塞尔。
他依旧是一身明明都是制式偏偏看起来就比别人贵得多的校服, 扣子严丝合缝地扣到顶端，哪怕袖口的扣子也规规整整地扣得严实。暗蓝色的眼眸微垂，金发垂在颈边, 笔直地站在路旁，仿佛有些出神地盯着地面。
或许是在等人？额, 生活观察？
玛丽薇尔不太确定，但可以确定的是, 按照这条道路的宽度, 她绝不可能不惊动凡伊塞尔地走过去。
如果这是一篇玛丽苏校园文，接下来的桥段就该是她不畏强权走上前去冒犯大佬吸引大佬注意力然后balabala……
但可惜这里是玛丽薇尔。
她几番犹豫之下，正打算转头原路返回, 不远处的人却已经抬起了头，目光精准地看向她。
“玛丽薇尔？”
玛丽薇尔的脚步顿住了。
她没想到这位竟然竟然能叫出她的名字。
说实话, 从某种角度来看，她可真了不得。
“……是我。阁下有事？”
莱斯洛站在那里，身子微侧, 姿态优雅地仿佛身在贵族宴会，生生把这个无人问津的角落烘托出一丝高雅的氛围来。
他矜持地微笑着。“前日在鄙庄园, 因为我的招待不周, 导致阁下受到了一些不公正的对待, 我今日是特地来为此事向阁下表达我的歉意的。”
玛丽薇尔暗搓搓地深吸了一口凉气，汗毛从尾椎骨一路竖到了后颈肉。
要不是之前在联赛亲眼见了这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质, 她也不至于看见这么彬彬有礼的凡伊塞尔就立即警铃大作。实在是这位战力天花板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她可还没忘记之前他一声不吭直接一个魔咒打过来的情景呢，也没忘记他一句话就导致自己摸不着魔兽的冷酷模样，还有一道光系魔咒直接打得五阶魔兽狂化的巨大杀伤力。
虽然凡伊塞尔的风评的确完美地契合了所有贵族的优点，诸如绅士有礼、谦虚忍让、谨慎克制……可真面对这么一个风度翩翩的凡伊塞尔的
时候, 她首先感受到的是，惊吓。
她语气放得不快，未免自己下意识秃噜嘴说错话，几乎是每一个字都先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你没必要为威弗列徳道歉。”
说完，她突然想起了之前威弗列徳向她发难时说的那些话，有些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额，好吧，如果你认为有必要的话。事实上，如果可以，我比较希望由威弗列徳小姐亲自来，而不是让阁下来为她承担责任。虽然我知道她绝不会。”
莱斯洛只消一眼就看出来她恐怕是误会了什么。诚然，他本没什么必要向她解释，只是威弗列徳的行为已经太越界了，莱斯洛不打算再给任何人她可以翻身的错觉。
他脸上仿佛尺子量出来一般的笑意分毫不改，看不出半分被误会的窘迫或者不满，只是平静道：“你恐怕是误会了。我与威弗列徳小姐并无关系，我来这里只是作为互助会的主席来向你致歉的。”
不是？
玛丽薇尔有些疑惑地扬眉。
她实在是想不出来，如果不是情侣关系，费雷妮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会那么……无脑地针对她的。毕竟以她的观念来说，她不太能理解单恋也能做到这一步。
当然，真的论起根本原因来，还是因为费雷妮根本没有把平民当人看的缘故，这一度让玛丽薇尔曾经十分好奇当今的贵族阶级到底有多么扭曲。
想着想着她就忍不住把目光放在眼前的莱斯洛身上。
他倒是表现得风度翩翩，可谁知道他心里是怎么看待自己这样的人的呢？
想到这里，玛丽薇尔交谈的心思骤然淡了下去。
“好的，我明白了。辛苦阁下亲自来一趟，你的歉意我收到了。我还有事，再会。”
她正打算转身离开，莱斯洛却又叫住了她。
“请等一下。”看到玛丽薇尔转头疑惑地看向他，莱斯洛这才缓缓说出自己的真实打算。“我听闻阁下与丁萨尔特一同向学院申请了研究项目，而且借用了大师名义。”
他的消息倒是灵通，明明这事办完还不到一个小时呢，他就
已经知道了。
玛丽薇尔点了点头。
于是他接着道：“让你和丁萨尔特阁下对互助会有了不好的印象，我深感抱歉。为表歉意，三日后我将在王都白玫瑰园设宴款待二位，还请一定要赏光莅临。”
“白玫瑰园？”希伯恩有些意外地重复了一遍。
“怎么了吗？”
他“啧啧”了声，解释道：“那里是凡伊塞尔的家族产业，一座位于海尔拉湖畔，从不招待一般来客的庄园。那是凡伊塞尔家族内部设宴专用的场所，轻易不会动用。”
玛丽薇尔也跟着“啧啧”了两声，道：“看来凡伊塞尔是铁了心要把你挖去了，就请我们两人居然这么大阵仗。”
希伯恩眉间微皱。
“他确实想要丁萨尔特的支持，更准确地说，是想要丁萨尔特在魔法师和民众中的声望。当今太子其生母出身卑微，在帝国贵族间一直颇受微词，而一向中立的凡伊塞尔却偏偏选择了支持太子。因为这事，帝国上层隐约间分成两派，也有不少家族浑水摸鱼打算趁此机会将凡伊塞尔拉下马。
但总而言之，局势复杂，但结果很明了，太子自身温和宽政而不失进取之心，凡伊塞尔又足够强势，德维特皇子与凡伊塞尔感情甚笃，两方势力之间联系紧密，那群贵族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待太子登基，他们能蹦跶的日子就到头了。”
玛丽薇尔疑问：“那你躲什么？他们占上风，丁萨尔特应该不会有什么风险。”
希伯恩无奈地笑了笑。“可又有什么好处呢？丁萨尔特本来就足够超然世外，老师又是个一心扑在研究上的性子，根本不在乎外在的权势名利，我们又何必再去趟王都这浑水惹得一身麻烦呢。”
“也是。”玛丽薇尔点了点头。“所以我们不去赴宴？”
希伯恩沉吟了片刻，否定道：“去。”
他环顾了一圈工作室焕然一新景象，目光转回头落在玛丽薇尔身上。
“你的研究对象是聚魔法阵。这种基础阵法很少有人费时间亲自刻画，一般都是直接购买烙印了魔纹的卷轴。而目前，全帝国卷轴
产业有一大半掌握在凡伊塞尔手上。”
玛丽薇尔稍一停顿便反应了过来。“你的意思是，我们需要和凡伊塞尔合作，成果的作用才能最大程度地发挥出来？”
“没错。”希伯恩点头。“老师的法师塔专注于高深的魔法研究，你的研究内容过于基础，法师塔帮不了你多少。只有和凡伊塞尔合作，成果才能为你带来最大程度的收益。”
他的指尖在桌面上磕了磕。“试想，一旦普适性的聚魔法阵成功，替代种类繁多的各类聚魔法阵，届时凡伊塞尔会少多少成本？节省多少不同法阵之间的平衡调配的精力？而你哪怕能插上一脚，其中的利润绝对足够可观。”
他总结道：“凡伊塞尔绝对是这项研究最好的出路。”
也因此，三日后的白玫瑰园之宴，他们太应该去了。不仅要去，还要把合作给磕下来。
两人商定好，玛丽薇尔这才笑着看向希伯恩。“我只知道你学识渊博，没想到对商业还这么了解？”
希伯恩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办法，就算是大魔法师也是要吃饭的呀。”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白玫瑰庄园名声不显，玛丽薇尔也是后知后觉才明白过来，恐怕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知晓它的存在。
对于他们这些普通人来说，光是海尔拉湖就足够遥远了。为了维持碧鸪鸟的生态，帝国严格把控着海尔拉附近地区，严禁私自逗留徘徊，而凡伊塞尔竟然能在海尔拉湖畔拥有一座庄园。它的位置就天然地超然于人群之外。
玛丽薇尔回了宿舍，撑着书想了半天。
她本就不擅长那些弯弯绕绕的谋略心思，只能剖开一切表象，直接从利益角度分析现状。
而这就是让她搞不明白的地方，按理说，贵族们的利益应该是和凡伊塞尔一致的才对，毕竟如果太子真的要损害贵族利益，第一个也该拿凡伊塞尔这个第一家族开刀。
除非，这件事只能让凡伊塞尔受益。而这到底是什么，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太少，暂时想不出来。
她想了半天也想不
出个头绪来，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就算希伯恩根本不理会他的示好，凡伊塞尔也不会把他们怎么样，毕竟就算做不成盟友，丁萨尔特好歹也算是中立，总比把他推到敌对势力要好得多。
她干脆放弃，转而敲了敲系统。
“我们之前去过王都，你有扫描王都的地图吗？”
猫猫正趴在桌子旁边，闻言摇了摇尾巴。“只能扫描以宿主的路线，半径一千米范围内的地形，就算有地图也是不完整的。”
“没关系。”玛丽薇尔一边想着一边敲了敲桌面。“帮我搜索一下凡伊塞尔的魔法器具店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