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第 138 章
玛丽薇尔和德维特吵架了。
这个消息在短短两天的时间内传遍了这个防线的指挥层。
而这几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玛丽薇尔的好脾气一向有目共睹, 除了战斗的时候气势逼人，其他的时候很少和人计较什么，而德维特也是出了名的好人缘。他们两人既是同届, 更别提玛丽薇尔还救了德维特一命。
这样的两个人, 怎么会发生冲突呢？
驻地一侧，已经苏醒的德维特依旧住在原先的那个屋子里。
午后的阳光透过新开的窗户洒在床上。
床边的椅子上，莱斯洛眉心微蹙看着床上的人。
“为什么要解开？维拉没有告诉过你，解开你的命就没了吗？”
“不解开我就永远也用不了魔力了。”德维特的脸色比之刚醒的时候好了不少，只是血管中隐约透出的深色依旧没有减少。
他知道那是能要了他的命的毒素。每当他试图催动自己的魔力的时候, 伴随而来的剧烈痛楚便来自于它。
他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会死。”
“所以你这是在让我帮你求死？”莱斯洛靠在椅背上，“别想了。我保证, 整个边防线没有人会帮你。”
房间里一时安静了下去。
莱斯洛看着沉默不语的德维特，蓦地道：“你和维拉吵架，也是因为这个？”
德维特没精打采地掀了掀眼皮。“所以？”
“你就是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的？”
“救命恩人？”德维特扯了扯嘴角。“恐怕她这会儿正后悔呢。”
“你就这么看待她？”
“不是吗？如果不是命令，她恐怕还在专心研究她的魔兽呢。”
“命令？”莱斯洛反问, “在战场上，是她主动说去看你的。”
他抬手揉了揉额角, 蓦地叹了口气。“你这是在迁怒。”
德维特抿着唇。
主动来救他的？如果面前的人不是莱斯洛, 他早就冷笑了。她眼里从来只有她的研究，只有战斗。
哪怕换成了克莱门特他都不会觉得这么荒谬。
来救他？
怎么可能。
莱斯洛不知道他都在想些什么。
德维特和他几乎算得上是一同长大的。
虽说现在王室关系亲近, 可他还多少有些印象。他小的时候，奥伊莱王后不受重视，连带着新生的小皇子也不被期待。陛下第一次将德维特带上王室宴会，还是他第一次展现出他优越的魔法天赋之后的事。
或许是因为小时候的经历，德维特对实力有种异常的执着，在维拉取代他成为年级首席之后，他也曾担心过德维特的反应, 但是除了更加努力之外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现，他这才放下心来。
这次中毒的事，谁也没有想到过，但这并不是任何人的错。他不应该因此迁怒维拉。
“你应该去向她道歉。”
“我不要！”
他这句倒是回答得干脆利落。莱斯洛看着面前的德维特，第一次感受到了教育不听话的弟弟是什么感觉。
“她救了你。”
“那你呢？”他抬眼直视莱斯洛的目光。“你又是以什么立场来说这话？”
面前的少年沉默了片刻。而就是这片刻的沉默，德维特敏锐地眯了眯眸子。
“莱斯洛，你该不会……”
面前依旧是一片落针可闻的沉默。
“你疯了吗？”德维特的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来。“她只是一个平民！”
“……子爵。”
“那只是一个虚爵！再过上一百年，她都够不上凡伊塞尔。你想过王都的那些贵族会怎么说你吗？”
“再过上一百年，也轮不到他们对凡伊塞尔指手画脚。凡伊塞尔的决定，没人有资格置喙。”
“是吗？”德维特看着面前的莱斯洛，一时之间竟然觉得有些陌生，而在强烈的不赞同的情绪之下，却又有什么异样的心情逐渐浮现出来。
不应该。他怎么可以这么不管不顾？
“那伯爵阁下呢？你也不在乎伯父伯母的想法了吗？凡伊塞尔千年的历史，你要打破前例，选择一个乡下农夫的女儿？”
他定定地看着前面，既是对莱斯洛，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你在污染凡伊塞尔的荣光，烈日家徽会为你而蒙羞。”
莱斯洛皱起眉头。“它的荣光取决于我。”
他抬起眼，眼中是一片干脆的坦荡。在这样的目光之下，德维特下意识地向后靠了靠。
“我不需要多余的家世来为它增添光彩，凡伊塞尔的历史足以傲视每一个家族。而我要做的，仅仅是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他站起身，似乎不打算再和他说下去，或者是，他的决定不容许任何人多做质疑。
“道不道歉，维拉都不会计较，但是你还是好好想想，你这么做真的符合王室的风范吗？”
维拉，维拉……
他简直像是被这两个字迷惑了心智。
“至于解除封印的事，你最好放弃。魔力我们会再想办法，在找到办法之前，你先老实待着。”
我们？他和谁？和玛丽薇尔吗？
德维特的思绪繁乱，无数念头争先恐后从他脑海深处冒出来，却没有头绪，仿佛一团乱麻。
他怎么可以？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大胆的设想。一个全帝国最古老的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和一个再低微不过的平民？这简直称得上是……
他怎么敢这么做？
莱斯洛的身影已经离开了。
德维特坐在床上，微垂的金色发丝遮住了半张脸，明暗的光影打在侧脸上，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而在驻地的另一端，隔着大片的军营房屋，是第四军团总部原有的研究室。
虽说现在已经是空置着的了，但是玛丽薇尔搬了进去，着手研究战场遗留下来的魔兽尸体。
她所解决的那种鲸鱼体内的双核心已经被她完全破坏了，所幸莱斯洛杀死的那只还算完整，玛丽薇尔费了好大劲将魔兽拖回了研究室附近，巨山一样堆在研究室的后面。
而那只黑海之蛇的尸体则被她先挪进了研究室，着手分析魔兽的毒素。
对她来说这是一个陌生的领域，魔法药剂一向与魔植紧密联系，和玛丽薇尔现下已经点亮的技能树却没什么关系。
毒素的备份早在几天前就传回了王都，想必丁萨尔特的法师塔里现在还都在为此忙碌，但是不知为什么，玛丽薇尔没有选择放手交给别人，而是自己也在默默地研究起来。
说是陌生，但是作为目标成为第一学者的人，玛丽薇尔必然不会对此全无所知，只是面对这种极为罕见的毒素，她的能力还有些不够。
不对……还是不行……
玛丽薇尔看着眼前杯中毫无动静的毒液，有些烦躁地将垂到身前的头发拨到身后。
意识到自己的心态不稳，她定了定神，缓缓吐出一口气，等到冷静下来之后，俯下身将记录些在一旁的纸上。
“六阶风律草，毒素未有反应，无效。”
她放下笔，突然想起来，今天似乎是第四军返回的日子。
虽说是出去修复外围防线，但是霍德恩他们依旧要定期返回驻地一趟，休整反馈，修改作战计划。
从时间上算来，今天应该就要到了。
防线之外，黑压压的人影带着海边的水汽朝着城墙的方向而来。这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血迹，队伍之中，法师的比例高得出奇，正是返回防线的第四军团。
他们在外面接收不到防线内的消息，但是崭新的城墙昭示着发生过的事。走在最前面的霍德恩脸色变了变。
他身边，戈德温显然也发现了那变化。
“防线破了？”
“看来是的。”
两人面色冷静，并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有什么大反应。毕竟眼下防线还好好地矗立在那里，不管发生了什么，显然都已经过去了。
保持着原速抵达防线，那边早已有法师为他们打开了通道，而城墙里面，莱斯洛已经站在了入口处等待着他们的抵达。
“霍德恩上校。”
“嗯。”费利克斯·霍德恩将军团的事务交给戈德温，然后便随之莱斯洛往驻地中央走去。
“说说吧，你怎么会在这里？”
霍德恩的实力已经突破七阶，虽然因为资历仍然还只掌管着第四军团，但凭借他的实力将来的发展堪称不可限量。
七阶之上便可称之为传奇，这个词本就代表着这个层次强者的稀少，绝大多数所谓惊讶绝艳的法师，最终也只能停在六阶止步不前，而能够突破六阶的，都已经处在了帝国最强者的行列。
更别说霍德恩还如此年轻。
也正是因为他的实力，带领军团在兽海之中前去修复防线的任务才会落在他的头上。
实力到了这种阶层，他根本无需任何外在防护，因此哪怕是从沦陷区回来，他依旧是一身轻薄的军装，连半粒灰尘都没有。
莱斯洛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他一遍，坐在他的面前。
“防线被破，我暂时接手了这边的情况。”
他声线平缓地将之前发生的事一一道来，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来，但是看似平淡的字里行间却尽是惊险。
若是他们没有及时赶到，哪怕再晚上一会儿，魔兽很有可能就已经彻底突破，那些高阶魔兽便可以毫无顾忌地前去平民区肆虐。
凡伊塞尔不是他的下级，霍德恩点了点头，轻声道：“多亏了阁下，辛苦了。”
“不足挂齿。”他明面上的军衔还是之前在康德拉事件中升的上尉，但是面对已经成为第四军团军团长的霍德恩却没有半分显露下风。
“阁下不日还要启程？”
“防线修复只差一线，再去一次就足够了。”
就要完成了？
那……暗中那人恐怕很快就会有下一次行动了。
他垂了垂眸子，眸底有暗光悄然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