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我的路，断了
这是司凉宫定下的人选，西南边防军总司令自然没有异议，至于单西礼自己的意愿？不重要。
单西礼早修完了所选专业的全部学分，硕博连读，考到了西医行医资格证，而且在东临市最具权威的市人民医院外科实习期间，拿到了极高的评价。
一柄手术刀使的出神入化，多次在联邦国际ai外科及西医药竞赛中荣获第一，压得自由国、玫瑰国和岛国的青年西医天才们喘不过气来。
人还没毕业，名声却早早传了出去，国内外多家大医院和专科医院都对他伸出了高薪诚聘的橄榄枝。
就是他都婉拒了，说要留在东大完成学业先，其余以后再谈。
这只是场面话话，事实是她没让他走，所以他不会走，也不能走。
司禅和微笑着拍拍手腕上缠成几圈、昏昏欲睡的小白蛇，叠指向储老拜别，“老师，学生下回再来拜访你。”
“去吧，我给你布置的课业别忘了，下回要考的。”
储老端着茶挥挥手，知道这对师兄妹又是有私事要谈了。
果然，司禅和下一秒就看向储盛唐，笑着恭请道，“麻烦师兄送我去一趟梨苑，也在云杉林里，不远。”
“好。”
储盛唐点头应允。
琅淑言已经自觉的合上笔记本，将高跟鞋穿上，扶着栏杆从软垫上站了起来，顺手把蕾丝伞拿在了手里。
院子平整，出门的阶梯边有缓坡，司禅和走到储盛唐背后，推着轮椅往外走。
林木茂密，只有丝丝缕缕的几寸阳光渗透进来，落在古朴的青石板地面上。
琅淑言抱着笔记本，给司禅和撑着伞，慢慢地跟在后面，风吹而过，落叶无声，只有她的鞋跟不时在石板路上踏出"哒哒"的轻响。
一路上谁都没说话，等走到了云杉林深处，司禅和才开口，说的是晦涩饶舌的古邬语。
“你说实话，怎么突然回国了？”
现在的玫瑰国神权更迭，皇权不稳，混乱四起。
身为【角斗场】的继承者，且是京都中医药学院派到玫瑰国的交换生，他不在那边跟着角斗场好好修行，好好学习，突然决定回国，就为了一个竞赛？她不信。
储盛唐展扇一笑，病气难愈的脸上出现几许幸灾乐祸的神情，也以古邬语回道，“角斗场不是接了弄残乌撒尼尔的任务吗，虽然乌撒尼是尔瘫了，可任务完成度也只有百分之七十，因为他在现场留下了痕迹，现在正被整个玫瑰国的教廷追杀呢。我无法调动门徒，帮不上忙，就回来了，以防万一他让我暂时也别回去。”
他是一点不担心角斗场的安危，都快打开基因锁第四层的人了，要是连这点追杀都躲不过去，死也是蠢死的。
该。
琅淑言听不懂这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尽忠职守的撑着伞，只看着形姿窈窕的少女与端坐于轮椅之上的青年侃侃而谈，便觉得岁月静好，世间安和。
“学校方面我都留了后手，这次当陪同医官走的也是官面上，不会有人怀疑我回国的动机。”
储盛唐偏头，林间有风吹来，勾起他长发间的墨带尾坠子，轻拍在司禅和手背上。
他仰起脸来看她，眼不弯而笑，书生意气，倜傥高远，“禅和，这次竞赛你去吗？”
“不去。”
宽帽之下，司禅和笑得淡然而从容，“是输是赢，阻碍不了结局，懒得去费那个心力，不过有一个女孩子，要是她能去参赛，需要你到时候照顾一二，你别表现太明显了啊，她脑子好使着呢，容易看出破绽来。”
“单黎黎？”
储盛唐折扇一下敲在手心里，疑惑道，“她心智有损，过不了军部考核的吧？”
虽然是陪同医官，但跟那些参加竞赛的青年军官一样，都是要过军部精神状态考核这一关的，单黎黎精神状态有异，根本一查就露馅，除非司禅和帮她作弊。
“不是黎黎，一个大一学妹，叫云婧，云朵的云，妍婧的婧。”
司禅和想起云婧的眼睛，还有那张无辜善良到过分的清丽脸庞，不禁微笑起来。
储盛唐看她笑得这么难以形容，一怔，摸玉纸扇一下接一下地轻落掌心，“你这是……打算换个继承者？”
这在衔尾成立至今的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过，只是很少，一只手数得过来的那种。
但司禅和对单黎黎的偏爱，组织里所有人都有目共睹，所以他这句话玩笑居多。
“师兄可慎言。”
司禅和眼神凉凉的瞅着他，声音也更凉了些，“黎黎是我选定的继承者，这不会改变，而云婧，是我的实验对象，我隐约看到一条路，想看看她能不能走。”
“禅和。”储盛唐收了扇子，沉吟半晌后道，“别人的路能不能走我不关心，我只问，你自己呢？”
“我的路，断了。”
司禅和微微一笑，眉目清浅，皎若云月。
跟储盛唐分别后，回到梨苑，她顺手摘了支梨花上了办公大楼。
进了学生会办公室后，琅淑言从挎包里拿出了司禅和的手机，放在了办公桌上。
刚才拜访储老的时候，司禅和的手机就放在她那里，万一有重要电话，她可以代接。
毕竟是去拜访老师，中途突然接电话会很失礼。
司禅和将梨花放在手边，拿起手机，摁亮看了下时间，微笑着拨出了一个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传出了宁邬兴奋的声音，“小师姐你总算给我打电话了，我都想死你了！”
就是不见面，司禅和也能感觉到宁邬此刻的眼睛一定笑得十分乖顺的模样。
“抱歉学弟，中午不方便接电话，现在我有时间了，你要见面吗？”
她手腕上的小白蛇"嘶嘶"轻唤着蜿蜒游到桌面上，探出分叉的细长舌尖，将梨花一瓣瓣卷进嘴巴里，眨巴着天青色的竖瞳，享受的吞咽着。
她手指曲张，随意拨弄着小白蛇的蛇尾，笑得欢喜纯粹。
“看电影吗？可以，你定吧。”
“晚饭吗？好啊，一起，你定吧。”
“礼物？不用了，能见到你就是最好的礼物。”
“好，那半小时后，学弟你等会儿来东大门这边接我。”
……
十月的天气还很温热。
东临市地处赤道附近，背靠大海，暖流回温，所以倒不显得多冷。
东大校园里依然郁郁葱葱，到处都是从原始山脉移植过来的常青植物，高大树木，瑰丽花草，氤氲着热带雨林的潮湿暖气。
下午五点左右，云婧跟郑乔苒从训练馆出来，随便找了个小餐馆吃了晚饭，吵两句嘴，同行回校时更是隔了几米远。
虽然明天就要开始正式训练了，但今天晚上法学院大一教学楼里有一个小众讨论会，云婧想去看看，郑乔苒知道后表示也要去。
云婧不想，郑乔苒呵呵一笑，用武力说服了"口是心非"的云婧。
时间是七点半开始，所以她们现在一个回先寝室补觉，一个回了自己的出租房。
洗了头发洗了澡，换了身浅色的衣服，云婧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到要去学校，出于某种莫名的情愫，她给自己画了个淡妆。
她戴着白色运动耳机出门，从东大北门绕了半圈，边听戏曲边绕着校园西区的高大云杉树林小道上散步。
几圈下来，清丽的面庞泛出丝丝红润，整个人都是朝气蓬勃的样子。
云婧经过了梨苑外面的芭蕉道，看见有一座被云杉木半遮半掩的漆木亭子，想进去歇歇，亭子里已经有人了。
琅淑言。
云婧也多多少少听过这个已经从法学院毕业了好几年的学姐的各种传言，知道她厉害，能安心待在东大的学生会里，完全是因为司禅和。
扯下耳机，云婧礼貌的喊了一声，“琅学姐。”
她登网查过，学生会录取名单上有自己的名字，自己已经算是学生会的一员了。
听见声音，琅淑言咬着三明治抬头，看见云婧，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老校长来了梨苑，跟自家会长商量事情，其余教室里又有学生会各部的部长部员们交谈，或开会，她就没进去打扰，来这边先等着了。
卷宗她看完了，列了些问题准备等会儿问自家会长。
琅淑言眼角余光自芭蕉道尽头收回，一手拿着一沓学生会工作分配表，杵在腿上的黑色笔记本上，一手尾指不停地敲击着笔记本键盘。
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样子。
云婧走到亭子边缘，做了几个深呼吸，不动了，凭栏远眺，林木深深，她略微尴尬的不知道该走该留，留下不自在，直接走不礼貌，好纠结……
不过迟疑几秒后，云婧就惯性的笑了起来，转身对埋头工作的琅淑言说，“琅学姐忙，我去图书馆了。”
转身的时候，耳边挂着的白色耳机线晃荡两圈，轻轻拍打在她柔软薄弱的耳垂上，像一粒拖尾的雪种。
袅袅欲坠。
“如果觉得不自在，下次可以直接说出来。”
琅淑言吃完三明治，很冷静的说完，敲完最后一个字，拿过旁边冷透的半瓶牛奶一口喝完，合起笔记本站了起来。
云婧愣了愣，有一瞬尴尬被拆穿的窘迫，但很快就笑了起来，“确实有点不适应。”
她的笑容柔弱无害，眉眼间却是有种破而后立的洒脱的倔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