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他不配
司禅和醒来的时候,天刚刚亮,她一向浅眠,醒了就不再睡了,准备起身。
薄薄的被单里,单西礼从她身后伸出手来搂住她,“再睡会儿?”
言语温和,不像是才醒的样子。
司禅和缓了口气,看着浅色简陋的窗帘上的粗糙花纹,在半明亮的天光中向房间投入斜斜的一片光影,上面由机器打出来的花纹,针脚看似严丝合缝,实则粗糙不已,都是死的,没有半点鲜活气。
她淡淡道,“储老从京都回来,上午有他的课,不能缺席,我起早点,还能去兰园散会儿步。”
腰间摩挲着的手停止了,慢慢放开,司禅和起身,一扯床头的白色衬衣随意披上,缓步走到窗前。
她从容褪去衬衣,微微倾身搭在椅子上,再伸展四肢,将内衣、t恤和牛仔裙一一换上,转身时墨发轻扬飞舞,肤白貌美,如此青春鲜妍的好模样。
单西礼已经坐了起来,靠在床头,眼神近乎痴迷的望着她,如同望着一幅这世间最唯美的动态画卷。
他掀开被子下了床,穿着黑色西装裤,赤着上身,胸腹两臂的肌肉纹理看着纤弱,但每一寸都精致无比,透出精简的力量感。
因为是早间,他身上自然的变化很是明显,但这小小一间屋子里,如此私密的空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们似乎都很习惯眼前这一幕,此时只顾着看彼此的眼睛,所以神情反而一个比一个都心如止水。
单西礼走过来,抱住了司禅和,将脸埋进她颈窝里,“晚上还过来吗?”
单西礼比她要高一个头,所以低头来抱她的时候姿势就容易缩起手脚,司禅和见状,很配合的踮了踮脚,也温柔的去回抱他。
“不来了,不然要是几天后东江上飘着的尸体里再多你一具,我可不愿意,你还不能死呢,等东临事了,你跟我一起去趟暹酋岛,等到再回来……那时候,也就差不多了,我也就顺你的意,好好送你去死。”
司禅和声色凉凉,语气里却带着莫名宠溺的温柔情感。
说完后她松开手,退后两步,脸上又是一贯的微笑模样。
“我饿了。”
“好,我去做面,很快就好。”
单西礼面目温和,眼神中仍有抑郁,但更多的是对她的妥协和顺从。
两人准备一起下楼洗漱,单西礼从桌上端过冷透掉的面走在前面,宽肩窄腰,比例匀称,只是肩膀处有一道被咬出血痕的牙印,稍微破坏美观。
司禅和敛了敛眸,捞起椅子上微微褶皱的白衬衣,在背后戳戳他的手臂递过去。
“穿上,有碍观颜。”
单西礼转头来看一眼她,也不问原因,听话的把衣服穿好了,扣子一颗一颗的系到头,衣冠楚楚的温和气质一下子就回来了。
司禅和满意的点点头。
洗漱完,司禅和就上了阳台,弯腰仔仔细细的凑近了观察花架上开得正好的异种天青兰。
过了一会儿,单西礼进到屋子里,把一碗冒着热气的面放在桌面上,也走过来,半搂着她的腰身,下巴搁在她颈窝处,与她一起看花。
此情此景,怎能说不是眷侣,不曾相濡以沫,连他们脸上清浅的微笑又怎会如此相像?
好像他们日复一日过着的就是这般日子,流年似水,平淡安然。
“欸,你还没说怎么种活的?”
司禅和忽然问,一手抱住单西礼臂弯,借力支撑身子,另一只手的纤弱手指轻轻拨弄着兰花的青色花瓣,看样子是真的好奇。
“我也不知道。”
单西礼实话实说,双臂有力的搂住司禅和的腰,免得她动作太大,一头摔倒在花架上。
他说,“确实不知道原因,我没怎么来这里,它们都是自己活下来的。”
“所以你昨晚说知道,只是哄我?骗我?”
司禅和收回手,慢慢扭头,将冰凉手指沿着他下巴,抚上了他的侧脸,然后指尖轻轻点了点他温热的面颊,“又一次?”
单西礼温润儒雅的脸近在咫尺,在渐渐明亮的晨曦中透出一圈柔和的轮廓。
他望向司禅和,淡淡道,“嗯。”
似乎在承认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小事。
司禅和被圈在他怀里,静静瞅他半晌,最终也没能再说出些什么来,只是没了兴趣一样推开他的手臂,走回屋里。
再也不曾把视线往阳台上投去半分。
单西礼跟在她身后进屋,从床底下拿出两个小小的塑料盆,盆里面分别装着她昨晚被他脱下的袜子和内裤。
他端着盆转身就下楼了,背影依旧如初见那般霁月清风,令人心折。
司禅和浅浅望上一眼,没说话,心安理得享受着他细致体贴到极点的关怀与照顾。
她记性不好,所以也就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衣服一直是他手洗然后亲自晒好的,他也总会更加在意她的情绪与心情……他是一个极合格的情人。
她习惯了,并不会因此动容。
再说他们两个的关系,本来就是一场交易的延续,赌注清晰明了,规则残酷无情,他入了局,且一败涂地。
既是输家,又凭什么奢求她这个赢了的人反去心疼愧疚呢?
他还不配。
……
东大附近,步行街上一家挂着“暂停营业”牌子的武术训练馆里。
硕大的训练场地上,郑乔苒正对着一个插满木棍的木桩子练手,宁邬躺在一边的软垫上补觉。
而云婧则站在软垫一边,看看内馆招牌上的名字,又看看自己手上的兼职传单,眉头紧皱。
她怎么也想不到,随便兼个职都能碰上这俩二货。
关键是刚才她走到训练馆门口的时候,正好遇到郑乔苒拖着睡眼惺忪的宁邬迎面走来。
郑乔苒看到她,还抱拳站门口一脸傲娇的说,“怎么样,我就说你得来吧?”
她懒得理会这茬,直接问,“所以你说租的地方就是这里?也是你录用了我?”
“嗯哼。”
郑乔苒点点头,表情理所当然的十分欠揍,“反正你本来兼职的也是武术陪练,陪谁不都一样吗?”
可是这个武术训练馆的学员都是中小学生啊,至少陪他们练,不至于三天两头的受伤吧!轻则皮外受损,重则手脚难保啊!
她现在临时申请一份平安险,外加一份意外险……唔,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云婧实在怀疑自己小身板的抗揍能力,还达不到郑乔苒的标准要求。
不过一想到在找安幼宁消息方面,她确实帮了自己,云婧也就说不出要走的话了。
她想起昨晚上她一出中二酒吧,站在马路边上就试着给安幼宁的号码拨了过去,关机。
几遍都一样。
这种感觉又好像回到最开始安幼宁失踪的那个时候,一种巨大的恐慌感笼罩了她,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在想,安幼宁失去了被拐卖那段时间的记忆,那是不是意味着她也忘记她了?
从此,要再相见就是陌生人了。
可她记得她,那么清清楚楚的记得她,她的眼睛,她说的话,她的卷发,她的笑,她靠着车窗静想的模样……
“对啊,我也是租的时候无意间知道你要在这里兼职,这不凑巧了,我正好还缺一个陪练,宁邬一个人可不够我揍的。”
忽然,郑乔苒的声音打断了云婧微微沉重的思绪。
她抬头去看,正好看到郑乔苒马尾一甩,笑容是难得的畅快,“虽然是我我保住了你的工作,还给你加薪,不过不用感谢我,毕竟我们也算朋友了。”
其实也是因为签租赁合同的时候,郑乔苒跟训练馆馆长说了她认识云婧,她可以告诉云婧训练馆暂时歇业几个月,否则云婧早就接到训练馆电话通知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茫然。
云婧无语望着墙顶,“谢谢朋友。”
郑乔苒一看她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不乐意了,横眉冷对,“欸,我说你这人要不就别道谢,怎么道谢怎么一点不诚心诚意呢?”
云婧龇牙咧嘴的笑了一下,“谢谢。”
“切。”
郑乔苒摆摆手,就去打木桩子去了。
而宁邬则是一进门就直接往绿皮垫子上一倒,嘴里嘟嘟囔囔道,“这教官脑子有坑也是!起这么早又不赶着投胎,我还以为军训完这苦逼日子就结束了呢……喂,郑小妹,云婧,等会儿教官来了你们记得喊我!我先补个觉!”
郑乔苒恨铁不成钢的踢了绿皮垫子一脚。
云婧摇摇头,把传单折好放进口袋里,开始观察周围的训练器械。
今天周五,她没大课,穿的也是一身十分适合训练的休闲服,整个人看起来也很干净利落。
郑乔苒走过来,踢了踢宁邬的小腿,“我劝你最好别睡,人教官电话里都说了五点开始,现在还有两分钟就到时间了,你就算做样子好歹也站起来动一下行不行?”
“不动!”
宁邬不耐烦的翻过身,背对着郑乔苒说,“我说了我只是个陪练!你才是主力,我太困了,昨晚没睡好,必须得补觉。”
云婧瞥宁邬颓废的背影一眼,想起昨晚上他浑身上下的不对劲,暗暗摇头。
虽然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还能失眠,但也不难猜,从小顺风顺水惯了的宁家少爷,要什么得不到?有什么能让他烦心?
目前为止,估计也只有感情了。
禅和学姐……昨晚的电话是她么?到底说了什么呢,怎么对宁邬打击那么大?不会是禅和学姐要跟他分手了吧?!
云婧忽然高兴起来。
正当此时,门口的方向响起一个沉稳有力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