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和子
时尧看着被围那群男人中间的时妖精怔了一下,但没有丝毫辩驳,举起酒杯轻啜一口。
红唇烈焰,在舞池中央勾唇微笑,反而舞得更加妩媚起来。
他站在楼梯转角看着,没来由一阵不舒服,实在受不了她这副嘴脸,扭头摔了酒杯,离家出走了。
他白天待在学校里,晚上就在各个网吧里混,浪了快一个礼拜,最后被时妖精暴力拖着扔进了时家大宅,然后转身回了酒店。
时妖精高中毕业后就开始住酒店了,基本不回家,时苑说过几回没用,也就不管了,总之没离开自己的掌控就行。
时妖精有很严重的胃病,为此住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院,而且不能吃一些刺激性大的、特别是生冷的食物。
但她妈妈最喜欢吃西餐,还最喜欢两分熟的牛排,每次见面吃饭聚餐,对时妖精来说就相当于一场酷刑。
“你可以直接告诉她的。”
司禅和曾经劝过,时妖精只是摇头,“没必要,两三个月也难得一起吃一次饭。反正当我痛的时候,我知道对面坐着那个生下我的女人,她也不好过。”
时妖精手指骨节紧攥倚在方向盘上,想到这些,自虐一样笑的摇曳生姿,偏偏额头上疼的全是冷汗。
她咬着牙一声不吭,硬抗。
“大晚上不睡觉的你有病吧来这里找不痛快!?”
不知道过了多久,骤然听到熟悉的声音,时妖精虚弱的抬起眼睛去看。
车窗外是时尧妖美灼灼的脸,只是实在生气,五官都有些扭在一起了。
“阿尧。”
时妖精没力气的喊了一声,撑起了脸来笑,一笑就小腹抽痛,她捂着肚子,咬唇紧紧闭了一下眼睛。
时尧本来还想再骂几句,但看到脸白的跟纸一样的时妖精,再也没了以往的明艳逼人,就什么也没骂不出来了,闷着头冷着脸把她从车里抱出来。
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响,不是时苑就是唐如意,他没功夫接。
这里堵车,要带时妖精去医院这段路只能用走的。
他心急如焚的在想哪条路线最近最快,结果低头却见时妖精笑得开心。
“你还笑的出来!胃病严重了就是胃癌,你会死的还笑!”
时妖精蜷在时尧胸口,虚弱揪着他衣领,苍白脸色上有难得的柔和,“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也这样抱过你,现在反过来被你抱着,还挺享受的。”
时尧哼了两声。
“你还还记得你当时说过什么吗?”
“什么?”
“你说等以后我结婚了,你也会这样抱着我进婚车,以前我们明明那么好的,怎么后来就水火不相容了呢?”
时妖精疑惑,但显然只是下意识的呢喃,并没有想得到答案的意思。
时尧一下子没了音。
他脑子里定下了路线,开始抱着时妖精在车流中逆向奔跑起来,嘴上流露万分的嫌弃,“算了吧,就你这样武力值爆表的女神经,还总拉着司禅和装真爱,我看你们俩就扎堆着去孤独终老吧!”
“什么装,我们俩就是真爱!”
“嗤,你想她还不愿意呢,就司禅和那个妖怪,没了你,也有的是人陪!”
时尧也是佩服了,半年多前单西礼被司禅和伤成那副鬼样子,居然还对她这么死心塌地,也是见鬼了!
才刚军训完回校,宁邬就把跟司禅和在一起的消息传的满天飞,他不信单西礼不知道。
“你嗤什么,欸,我们俩都走了,车怎么办?”
时妖精随便扯了句,对于好友的情感生活不想多谈。
“时娆你是脑子进水了吗?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一种叫‘代驾’的职业?”
“进水了怎么样?你怎么说话的,我可是你姐!小屁孩一天不打上房揭瓦了是吧,你等着我胃不痛了肯定找要暴打你一顿让你好好长长记性!”
时妖精捂着肚子抗议。
“呵,现在主导权可在我手里,你确定要这么威胁我?”
“……那个唐……你妈应该回来了吧,你怎么不去接机?”
“要你管!”
“小屁孩……”
“闭嘴,再说话我就把你从高架上扔下去!”
……
夜色撩人,城北某巷子尽头一栋二层旧式小楼里,亮起了灯,这是单西礼租的屋子,他偶尔会过来住。
都说狡兔三窟,不知道这是他第几窟。
司禅和拖鞋进来后环视一圈,屋子稍稍有些旧,但整理的很干净,墙面都贴上了带着淡淡花纹的浅灰防尘壁纸,墙顶吊着一盏小小的白炽灯。
一张单人床,床头靠着方小桌子,桌上一摆着盆四季青,桌子过去,靠窗底下摆了 把方木椅子,椅背上挂着她的棒球帽和口罩。
司禅和坐在床上撑着身子,晃着只穿了白袜的腿,微微侧头,看到小阳台上摆着两座木藤花架,上头摇曳着朵朵墨青浅青的花,在夜风中招摇生姿。
异种天青兰?
她惊奇的笑起来,摇晃着就要走过去看看清楚。
单西礼从一楼的厨房走上楼,手里端着一碗面,看着她的踩在地上的白袜,抬起脚的时候,脚掌一面出现了淡淡的灰色。
他皱了皱眉,把面放在小方桌上,“等会儿再看,先吃面吧。”
“不要。”
司禅和娇气的拒绝了,笑呵呵的继续往阳台走,不妨被单西礼从背后搂住了腰。
“你干嘛?”
司禅和在半空中蹬了蹬腿,单西礼半只手臂抱着她一个轻轻的转身,就又把她放回了床上。
挣脱中,她长发乱舞,白t恤从牛仔裙里跑出来一些,露出后腰处小半段精致的腰线,显出无比的青春活泼,明艳动人。
司禅和晕晕的看看阳台,又看看已经半跪在面前给自己脱袜子的单西礼,气呼呼的一巴掌就甩了上去,“我要看花!”
单西礼躲也没躲,一声"啪"的轻响回荡在屋子里,他的脸颊边立即就多了道微红的指印子。
司禅和没力气,打不了多重,可看到单西礼脸上多出来的红印,哪怕醉着,也还是愣住了,“你干嘛不躲?”
“又不是第一次了。”
他反而理所应当一样。
“你怎么每次都这样,太讨厌了。”司禅和情绪反复无常的,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又后悔似的趴下身来,轻轻摸了摸单西礼的脸,“疼不疼啊?”
单西礼摇摇头, 把脱下来的两只袜子卷好,放在床下的塑料盆里,然后抬起司禅和冰凉的脚,塞进被子里。
从始至终,他的视线都不曾乱走一寸,动作礼貌而克制,体现出良好的修养。
单西礼小心的呵护着司禅和背靠着枕头坐好,拢好被子,“你先把面吃了。”
“不饿,不吃。”
司禅和扭头,看都不看他手里冒着热气的大瓷碗一眼,小声嘟囔着,十分抗拒的醉语着。
“你不想知道这个花是怎么种活的吗?”
单西礼循循善诱,很有耐心的端着面,面里加了青菜和荷包蛋,咸淡适中,是按她喜欢的口味做的。
果然,听到他的话,司禅和立即把头转了过来,水光盈盈的眼睛里都是好奇,“怎么做到的?”
她记得这个异种天青兰的种子是她曾经送给他的,没想过会活,因为按理说,异种天青兰的培育需要的条件十分苛刻,目前为止,也只有暹酋岛和东大的兰园能完全将其培育成功。
而单西礼居然养出来了,怎么不惊讶?
“你先吃,不好吃我再重做一份。”
单西礼说,他知道她的习惯,除了偶尔会陪司凉宫和时妖精吃一顿外,她基本从不吃晚饭。
就她这样子,还好意思担心别人胃不好,也是够了。
司禅和没看面,就笑着看着单西礼,他长了张让人感觉极为舒服的脸容,五官温和端正,眼型柔软,唇角之下那粒墨痣如点睛之笔,令他整张脸都熠熠生辉起来。
如同古时翩翩公子,温润如玉,但他眼睛里的冷暗阴霾太浓重了。
她垂下了眼睫,像是一下子酒醒了过来,“送我回去吧。”
她声色低哑瓷凉。
单西礼把面放下了,坐在床边说,“你身上太冷了,我等会儿给你暖床。”
他想让她留下来。
他知道这念头可笑又可悲,但他就是忍不住,他想看见她,想靠近她,想将她抱在怀里一整晚的感受彼此的体温。
哪怕上一秒他们还在冷言相向。
“单西礼……”司禅和温柔回望,清冷语气里透着淡淡的怜悯,“你知道代价吗?”
“我已经没有可以失去的了。”
单西礼笑了,仿佛已经认命。
司禅和看着他的眼睛,到鼻子,再到嘴唇,那粒痣,他的喉结……停住了,她说,“去换我们第一次约会时你穿的那件白衬衣过来,我想看。”
当单西礼从卫生间走出来的时候,白衬黑裤,面容模糊,司禅和的眼睛就闭上了。
“过来。”
单西礼一步一步走近,坐在床边,唤了一声,“和子。”
司禅和弯月般的睫毛一颤,缓缓睁开眼,左眼有一滴泪潸然而下,她冰凉指尖碰了碰他嘴角下那粒墨痣,咬咬唇,另一只眼睛也开始落泪。
看见她眼睛里止不住的泪涌,他很想将头撇到一边,或者起身离开,但他没有,而是报复的一把抱住她,狠狠吻了上去。
灯暗下来,阳台花架上,青色的花朵迎着夜风慢慢地收拢花瓣,天地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