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S组织
百年来,联邦大部分国家都陆陆续续废除了死刑,理由说来说去就那些:战后人口不足、人权高于司法、生命神圣不可剥夺、减少冤假错案种种。
网络上关于死刑是否废除的争论就没停过。
甚至有一个冷笑话是说,有个死缓犯越境逃到了撒哈拉,高兴极了,拉着路过的一个人就感叹,“你们这里没死刑可真好啊”,当地的撒哈拉居民微微一笑,“可我们有战争啊。”然后就把死缓犯给举报了,死缓犯被强制入伍,不到两天就死在了战场上。
不但嘲讽,还顺带恶心了一把撒哈拉如今混乱的战局。
只要关注邬国官方的法制论坛,就会发现,废除死刑的支持率在逐年递增。
这件事看起来离普通民众的生活很遥远,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该考虑的事情,普通人只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够了。
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只要自己生活在这片土地上,那这里发生的每一件事就都和自己息息相关。
实名认证后,她毫不犹豫的投了反对票。
她反对废除死刑。
哪怕她在这世上唯一在意的那个人,在不远的将来,也可能会被判处死刑。
云婧敛眸,没接孤昇的话茬。
她将手探出栏杆,在阳光里虚扶温暖,另一只手合拢攥捏着那半卷《邬国律法初阶》,手心里湿凉。
“……你说的组织,是什么意思?”
“angle"s wings,天使之翼。”
孤昇斜着眼,那张天生就正义凛然的帅气脸坍塌,笑得像个神经质。
“s组织是国际上不多的纯粹以贩卖人口为主的跨境犯罪团伙,人口运输网遍及全球。到目前为止,s组织的涉猎目标只限定为十八岁以上到二十二岁之间的成年青年男性或者女性……”
讲到这里,孤昇的语气一变,带上一种诡异莫名的玩味讽刺。
“云小姐,我说的成年指的只是法律意义上的,事实是,联邦各国都有实际年龄未满十八岁、但身份证上已经成年了的被贩卖者。”
“来东临之前,我们在自由国清剿过一次人口运输的黑市窝点,其中就发现s组织的痕迹,只是没有直接证据,那些被拐卖的人都已经精神失常了。而抓到的人都是s组织的边缘成员。自由国没有死刑,对于人口贩卖的相关法律制度也十分畸形,那些人只关了十多天就被放了。”
孤昇轻描淡写,口吻好像在说路边不经意踢倒的几块石头,而不是什么有血有肉的灵性存在。
那种轻慢孤高的睥睨样子,令云婧对他的恶感不能减少分毫。
他说的这些像是警方的隐秘,又像是访谈故事,看起来说的很多,实际有用的一个没透露。
这些都脱离她的实际生活太遥远,可因为安幼宁,她一下子就被扯进去了。
云婧想了又想,终于还是开了口,“那孤警官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云小姐与受害者下了高铁后,同行了多久?”
孤昇从口袋里拿出纸笔来做笔录。
“几分钟吧,我不清楚具体时间。”
“在你们同行的时间段里,你有没有注意到身边路过的可能让你觉得奇怪的人?”
“没有。”
云婧看了眼孤昇,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出这么一句废话。
人贩子是会脸上刻字还是怎么着高铁站每天人流量那么大,她从下车起到停车场那段时间里,见的人何止上千。
何况她没有关注别人的习惯。
虽然她记性很好。
“云小姐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这群专门负责拐骗受害者的人贩子极其善于伪装,ta可能不显眼,但无论是装扮还是外貌都十分容易让人放下戒备心。然后他们借用种种友善的言行和话术来套近乎,获得受害者进一步的信任。因为受害者的年龄段不高,对外界的防范意识都没有那么强,所以才会一步一步陷入人贩子的骗术里……”
云婧忽然笑了一声。
是那种很轻的,像是听到什么好玩的笑话发出来的清脆笑声。
孤昇停了下来,微微眯起眼睛,眼神锐利,似乎在审视着云婧发笑的动机。
但她的表情实在平静,秀气内敛,无辜善良,这么一张极具欺骗性的脸,让他无法判断她哪怕一点点的真实情绪。
“没事,孤警官你继续,我只是发一下神经,很快就好了。”
云婧摆摆手,整个身体都放松下来的样子,转过身懒懒往栏杆上一靠,笑容竟然很有些闲散。
孤昇没说话,而是等着她解释。
云婧看向孤昇,十几秒后笑容慢慢淡下去,“孤警官,你们警察手里根本没有拿到监控吧?或者被删了?不然你不会问我们同行多久,还提到了时间段,你应该问的是,我为什么在f出站口跟幼宁分开,我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而我在和幼宁分开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什么人,这才是正常顺序不是吗?”
她好像一点也不怕他,不怕他警察的这个身份。
甚至孤昇可以从云婧的语气里听出不屑一顾的暗嘲来,这很奇怪,别国的人见到警察都绕着走,尤其自由国,要是被警察拉去问话了,一个个乖的鹌鹑一样,怎么到了云婧这里就反过来了,邬国的国民都这么嚣张的么?
他把手插进黑风衣口袋里,笃定问道,“你进过警局”
“这个问题跟幼宁被拐的案件无关,我拒绝回答。”
云婧把那本《邬国律法初阶》抱在怀里,脚尖微微外移,“孤警官还有别的要问的么?”
“没有了。”孤昇说。
从之前的谈话里,孤昇能看出来云婧很关心安幼宁的下落,可云婧偏偏处处跟自己较劲,态度强硬,似乎他找不找得回来人她都不在意一样……
云婧抱着书往前走。
从身后看去,少女肤色雪白,梳着活泼的麻花辫,发尾系了根青色的小雏菊发带,荡在她挺直的背后,白衬衣,白球鞋,那件墨绿背带裙穿在她身上也格外清新明媚。
像一株独立昂扬的树。
孤昇突然问了句,“你不相信警察”
这个也是与案件无关的话,但云婧停下了脚。
她偏过头,没看孤昇,视线落在教学楼外的远方,微笑,“我应该相信么”
从小到大,她受到的教育一遍又一遍告诉她四个字,与人为善。可这明明就是世界上最大的谎言。
她有人证,就在黑狱里。
……
司禅和出了学生会办公大楼,仰头看看天色,又看看腕表,到饭点了。
可惜她现在没什么食欲。
琅淑言早半个小时去了市区的天使儿童福利院,带着她那张两百万余额的联邦银行卡。
其实本来司禅和也没想接那个任务,她不喜欢杀人,也不想见血。
偏偏凑巧,她经常做义工的福利院里新来了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刚见面的时候话都不说,整个人处于被吓懵的恍惚状态。
经过一系列的心理疏导后,小男孩终于有了反应,抱着司禅和哭了半天,断断续续讲述了一遍自己父母的死亡真相,自己家的悲惨遭遇。
小男孩不知道具体人名,但提到了一个词,“小区里收保护费的”。
再一查,城东那片地方混迹的黑道帮派不少,但能正大光明收保护费的只有一个,就是菊花会。
菊花会经常以各种借口挨家挨户的上门,向四周的小区居民收保护费。
给了就笑呵两句,不给就毒打一顿,过两天接着要。
菊花会的老大就是陈四狗,正好因为涉赌在警局里关着呢。
所以司禅和跟叶草群说陈四狗在警局牢房是真话,她没说的是,陈四狗在里面只待了半天就被她门下的三位门徒带到了城东其中一个安全屋里。
秘密审讯。
“城东鹿鸣小区的刘楠之,不满菊花会定下的保护费数额,向市政府举报,被你知道后带人堵上门,给他和他妻子强制灌入毒品,最后两人都因为摄入毒品过量致死。这一罪行确认属实。”
其中一个穿着青斗篷、遮着脸的门徒问,声音听着是个中年的男声。
陈四狗被锁在用合金打造的小密室里,相貌端正,看起来实在不像张坏蛋的脸。
他哼了一声,隔着铁窗对外面的三人喊道,“老子就是弄死他们了,你敢把我怎么样?”
“陈四狗,从小由两个姐姐抚养长大,你大姐嫁给了东临市税务局副局长陆桑,二姐是西南边防军驻东临第四军第17师独立作战旅陆战兵团213炮兵营韩俞明少校的情人。这一关系确定属实。”
另一个遮脸的青斗篷里,传出的是一个好听的年轻女性的声音。
“一个半小时前,陆桑被捕,韩俞明被押送军事法庭,你大姐逃逸被捕,你二姐逃逸未遂被就地执行枪决。陈四狗,你已经无处可逃,无势可借,没人能捞了。说出来你手里的那条供毒路线,以及跟你接头的毒品分销头目,我们给你个痛快。”
“不可能!绝不可能!!”
陈四狗不信,他大吼大叫,人突然变得有些不正常。
不知道这么喃喃自语了多久,他忽然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然后把脚上的合金锁链拉扯的噼啪作响,原本端正的五官也显得狰狞起来。
“你们胡说八道!我姐夫不可能被抓!你们到底是谁?想干什么?我姐、我姐呢?你们把我姐找来!快去啊!”
有的人贩毒,有的人吸毒,而有的人又贩又吸,陈四狗是第三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