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人就是人，不是货物
“谁都知道不是失踪，就是被人贩子盯上拐走了。”
“人好像是医学院的，临床还西药的吧应该，不知道，不过听说她家里人连夜坐飞机来学校找说法了，还在警察局门口闹出了很大的动静，电视台记者都去了一大批，都被压下来了。”
“还有理工大那边，听说都失踪了好几个了，不过没学生家长去闹！”
“谁敢呐，理工大的学生会几乎三分之二都有军方背景，校长也是从队伍里退休的老师长，换你你敢动”
“为的这个事儿，听说咱们学生会吵了一天，差点就要跟理工大那边的学生会干起来了。”
有本地的学生发出了感慨，“不过也奇了，你们说说这两年哈，东临市就跟中邪了一样，就没一天是太平的！”
另一人插话道，“哪里有太平，现在时局越来越动荡，我们这一代能不能活到寿终正寝还是两说呢！”
“你这也太悲观了，身为邬国人，这点国家自信心还是要有的吧，不然你怎么不去西蜀军校，高考报的东大”
“就是啊，要是真起了战乱，国将不国，我们学法的岂不是都成了废物了……”
几人话题渐渐扯偏。
云婧却听得全身冰冷，陷入巨大的阴影之中。
安幼宁？失踪了？！
好端端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说失踪就失踪了呢，还是真的就像他们提到的那个词一样，不是失踪，而是人口贩卖！
她咬牙忍到了班会结束，走到走廊没人的地方打开手机，拨号。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的电话已关机 ……”
关机，还是关机。
云婧心凉了，捏着手机慢慢倒在栏杆上，仰面朝天，闭上了眼睛。
她想起在高铁上，窗外是倒退的山川河流、小镇人家和车流不息的城市风光，车内有乘务员推着车叫卖，经过的时候餐车上各色物品鲜艳的颜色。
安幼宁靠窗往窗外看了很久，转过头来问，“云婧，你喜欢坐车吗？就这种的，我爸妈给我订的动车票，我逃票了，自己买的这趟车。我觉得动车太快了，我每次都耳鸣，而且看久了外面眼睛疼，这种刚刚好。”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灿烂，又那么鲜活。
“我喜欢慢下来的感觉，嗯，很安心，戴上耳机，听着自己喜欢的歌，就像现在，我可以一点一点把看到的风景都放进我眼睛里，永远的保存在我记忆里。”
“你别看我咋咋呼呼的，其实我有时候也很淑女的，真的……云婧婧，你最想去什么地方啊？我想去布达拉遗址。”
“我看书上说一百多年前，还会有人花好几年甚至一辈子的时间去朝圣，一步一跪，再一步一拜，听起来就觉得好安静，虽然现在那里被炸的成了荒漠，只剩下一部分布达拉宫的遗迹，我好想去看啊！”
“不过我爸妈不让，他们说那里太荒凉了，人迹罕至，除了考古学家，傻瓜才去那里，可是，能去那里的话，当傻瓜我也可以啊。”
安幼宁像是突然兴起，伸出手来，握起了她的手，眼睛里满满的虔诚与期盼，“等毕业了，云婧婧，我们就结伴去布达拉遗址好不好”
她回答说，“好。”
云婧回忆着，微笑着，慢慢把脸探出栏杆，整个的暴露在阳光之下，感受那种仿佛被神赐予的慈悲的温度，以及皮肤下细胞灼烧的感觉。
两秒钟。还是两个小时。
有人走到了她跟前，脚步力度很规则，每一步都透着对自己强大的自信。
云婧缓缓睁开眼，有些不适应光线的拿手机挡了挡，站直了身体。
不到两米的距离外，她看到一个很奇怪的男人。
二十七八岁，大热天穿着风衣，墨镜就放在口兜领子上，奇形怪状的像是从哪家精神病院逃出来的。
“云婧。”
男人伸出手，露出森白的牙齿，笑得直刺人心。
他显然做过调查，有备而来，姿态摆的嚣张，而且野性，没有半点礼貌修养可言。
尤其是他的眼睛，充满攻击性，让云婧想起动物世界里一匹蛰伏暗夜狩猎的孤狼，她下意识的有些反感，还有防备。
“你是谁？”
云婧问着没有回握，冷静询问。
“孤昇，联邦刑警。”
男人丝毫不在意，抽回手插进外套口袋里，直接了当问了句，“安幼宁你认识吧。”
云婧盯着黑屏的手机没有回答。
“我查过了你的行程信息，你们坐的同一班次k168，还是对座，东临市警局的信息调查组，也查到了你跟安幼宁在站台分开的监控。”
孤昇斜着眼睛也靠在了栏杆上，语气锋利，咄咄逼人。
“请云小姐配合一下工作，我问你几个问题就走。”
他没说，k168到站后的两个小时的这个时段，无论是站内还是站外一公里以内的监控数据，已经全部丢失。
警局检索高铁西站的监控设备后，查不到丝毫人为痕迹。
也就是说，哪怕人贩子就仰着脸，站在摄像头底下诱拐了安幼宁，警察也没有任何办法找到那个人。
这是s组织一贯的善后风格。
而且据小道消息，s组织里确实供着一批非常厉害的黑客，但要不在网络上留下一点入侵痕迹，这真是人能做到的
多年来，孤昇内心一直着有这个疑问，但却从未找到过线索。
这次他来找云婧，也没抱多大期望问出什么来，不然他也不至于跟s组织耗了这么久，但查案这种事情必须细致。
他跟着追过不少的刑案要案，事实证明，很多案子办下来，有百分之九十五的调查结果都是无用功，破案线索就藏在这剩下的百分之五里，还得他们一遍一遍的捋，反反复复，昼夜颠倒，有时候一查就是几个月。
然后等把自己弄得差不多成神经质了之后，才能找到最关键的那个线索。
这其中还包括一定的运气成分。
云婧不想知道他的想法，退后几步远，背紧抵着象牙白廊柱子说，“安幼宁……真的失踪了？”
“纠正你一下，不是失踪，是人口贩卖。”
孤昇习惯了与各种人打交道，能一眼看清楚云婧对他的反感和排斥，但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女生表现出来的这种抗拒姿态，不仅仅是因为安幼宁。
而且这个女生长了张实在太善良的脸，无辜到看着这张脸他忍不住产生一种错觉，就是哪怕她杀了再多人，做了再多恶，也是那些人的错，她是被逼无奈的。
让人总忍不住为她开脱。
多诡异。
孤昇狠狠皱了下眉头，对自己心中的想法嗤之以鼻。
他拿出口袋里的警官证递过去，“我是东临市打击人口贩卖专案小组的组长，你可以信任我。”
云婧不为所动，突然向前走了半步，紧紧盯着孤昇的眼睛，寸步不让，“你怎么这么笃定是人口贩卖，人的失踪有很多种解释，传销、诈骗、杀害，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是人口贩卖？警方办案应该讲究证据，而不是猜想吧。”
孤昇笑了笑，根本不在意云婧话里面的讽刺意味，还有那股子莫名其妙的敌意。
“传销的性质和人口贩卖可不一样，云小姐要知道，世界上最一本万利的四大走私交易里，人口走私是摆在最上面的，毒品、武器和药品这些，远远比不上人口贩卖的利润。而且我可以肯定，东临市这两年多来的人口贩卖案件，都是同一个组织做的。”
云婧沉默。
她不想问为什么，因为无论她怎么问，答案都只会比她想的更加黑暗与肮脏，关于这一点，她从不怀疑。
人们总说底线，但往往，人性是没有底线的。
走廊上偶尔有学生路过，时不时往这边投来好奇或猜疑的视线。
孤昇看着云婧陷入沉思，就把食指轻碰在走廊象牙白石柱表面不平整的凹槽上，按下去，眼睛眯起来，压低嗓音继续。
“我追踪了s组织四年，没有人比我更加了解它。东临市这一年多所发生的人口失踪案件，无论是从作案手法、还是下手对象的范围，都跟其组织在国外犯下的那些案件一样，包括安幼宁。”
“云小姐，我想你应该明白"人口"和"贩卖"的意思吧，人就是人，不是货物，可以随意的被标上价格进行买卖。”
“无论出发点是为了什么，背后的原因有多悲惨多可怜，但人口买卖就是犯罪的这一事实，云小姐学的是法律，肯定比我清楚吧。”
战后的联邦新修的宪法里，关于人口贩卖，就很清晰的指出了：人口贩卖，所有参与到里面的人，买方与卖方同罪，刑期最低十年起步，最高死刑。
孤昇笑容很冷，有种诡异的讽刺感，“我就是因为邬国还保留死刑，才申请要派遣到这里的。在这个时代，死刑居然成为了社会道德的最后的底线，而有些国家却连这个底线都放弃了。”
他一向是非分明。
他觉得那些不把人当人看的人，活着也是浪费社会资源，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