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江宁
对方走心了, 而她享受着他的好却仍旧只想着走肾，是不是有点渣？
不管三爷这个人是不是她理想的人生伴侣，但是五儿是知道她自己的心理问题的——她太害怕和人建立起情感上的亲密关系了。
可能是当初一夕之间失去父母、失去家来的太突然了, 打击过于猛烈, 她始终没能从悲伤恐惧中完全走出来，五儿对未来的预期一直都很悲观。
总是觉得不管现在有多美好多甜蜜，最后的结局一定会是破灭收场, 到最后一定会是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害怕，却又不得不强迫自己接受只剩自己一个人的事实。
对三爷的示爱, 她下意识地逃避退缩不是代表着她不向往爱情和家庭，相反，孤单了这么久，五儿觉得她是非常想要一个家的。
但是她太害怕失去了，与其得到之后再失去再伤心, 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接受。
如果余生都要待在这个时代，如果她运气足够好未来还有大把的时间，那是不是可以试着慢慢克服自己内心的恐惧，学会接纳别人，努力修炼自身，让人生达到圆满？
“其实我心里是有点高兴嘉嘉因为那几个汉女的出现而感到生气，这表明你心里已经有些在意我了对不对？”
康熙低头想看看五儿的眼睛, 可她此刻正埋着头。以他的视角看过去, 嘉嘉的眼睛被小扇子一样的睫毛遮挡了大半, 让他看不清。
微微颤抖的眼睫毛一扇一扇, 刷得康熙心都软了, 她这是不好意思了吧？嘉嘉面子薄, 又嘴硬, 他还是见好就收不要再继续撩拨她了，万一逗太过让她恼了他就不好了。
忍住笑意，康熙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那些女子都是不重要的，只是消遣的玩意儿，嘉嘉毋需放在心上，都不值当入你的眼。”
妈妈，他真的好渣啊！听到三爷这么物化别的女性，五儿在心里发出土拨鼠尖叫。时代的局限性，要看开要看开……
“我已经罚了那几个自作主张、不务正业、净想些歪魔邪道的混账。自个儿是好色之徒，还妄自揣测我也是他们那样的！”
明明自打把嘉嘉放在心上之后，他就洁身自好不再沾花惹草，一心一意只对嘉嘉好了，哪里还有过别的女人？
倒不是他不想，那些女子于他是在闲暇时用来打发时间放松心情的，就和平日里弹奏乐器、骑马射箭差不多。
但是他知道嘉嘉心里是肯定不乐意的，虽然虽然她不曾明说过什么，可他能看出嘉嘉对男人三妻四妾的那一套是嗤之以鼻的。
遇到她以前的那些是没办法去改变了，可是和她在一起之后要是他再抬举了别人，要再想赢得她的心可能性就更微乎其微了。
他犯不着为了几个可有可无的人把嘉嘉从他身边推开，既然她在意，那他就顺着她的心意来吧。这么些年下来，只守着她一个，感觉也不错。
这下面的人也太没眼力见了，来这么一出这是要离间他和嘉嘉的夫妻感情啊！康熙此时都怀疑送美过来的那几个官员是不是有什么不良目的了。
“民生民计、家国大事都忙不过来了，我要是有空闲当然是会好好陪嘉嘉你的，哪还有心思想别的。”
出来一个多月，真正能陪嘉嘉的时间也就是这两天。没能兑现当初许下的带着她好好游览山水的话，反而让她跟着他一路受累。哎！
得亏这几年嘉嘉的身体已经养好了，要不然他还真怕她在路上生病。接下来的空余时间康熙只想兑现承诺，全部花在她身上带着她去品美食、看美景。
“哈哈，”听到三爷吐槽底下的人是好色之徒，五儿绷不住了。
三爷可不就是吗？他还真是没一点儿自知之明，就他每次离开她几天之后回来时的那个急切劲儿，人家下面的人明明就猜对了他的属性好不好？
幸亏她年轻，恢复快……
五儿决定不再多想了，一切顺其自然，她要慢慢学会放松自己，接纳自己。
认识三爷这么多年了，除了当时留下她时对她用了手段，其余时候他一直都对她挺好。就算是不把他当作古代的帝王看，用现代的评判标准去看，除了年纪大了点儿，其它方面综合来看，他也算得上是比较靠谱的男友了。
只要她不自己作死，就算是以后他对她的感情淡了、腻了，五儿相信她的日子也不会差到哪儿去，起码是衣食无忧的。
亲眼看过了那么多灾民，五儿现阶段对幸福的定义也发生了改变：身体健康，亲友健在，衣食无忧。其余的都不那么重要了。
她现在已经是个很幸福的人了，五儿很珍惜现在的日子。
“我知道您待我的心，这些年您待我的好我都记着呢，这辈子因为有您我过得很幸福，我已经满足了。相信那几人不会是三爷你要求的，我怎么会生您的气。”
五儿是真相信那几位小美女不是三爷主动要的，他和她们之间也没有发生什么。三爷还不至于为这种事来做戏忽悠她。
别说现在是古代他是皇帝，就是在现代社会一个普通的男人，出不出轨全靠他们自觉，女人是不可能管住男人的，管不住也没必要。
人能管的只有自己，最应该做的就是个人精神上的独立，君若无情我便休。既然他待她认真，她也要试着用认真去回应他。
“嗯，他们是好色之徒，那我和您这位正人君子打打商量，今夜您就继续君子一回让我睡个早觉？”
禁欲了一个多月的老男人太可怕了，五儿觉得有些吃不消了，要求今夜休战。细水才能长流，要有可持续发展的眼光。
“好好好，今日就依嘉嘉的，晚上不闹你，好养精蓄锐去过明日的万寿节。咱们继续去逛园子？”嘉嘉难得的要求，他怎么会不满足她呢？
还敢说反话来笑他？他就是好色之徒怎么了？就对着她一个人色！今日就如嘉嘉的意做个正人君子，明日……呵呵
康熙一口应下，然后站起身，顺手把身侧的人从椅子上牵起身，打算继续他们被意外打断的游园。
看着三爷脸上挂着的不明笑意，五儿总觉得心里毛毛的，有种自己要遭殃的感觉，他肯定又在偷偷打着什么主意……
“嘉嘉你看这座叠石假山，主次峰高低错落，山涧缭绕，绿树掩映，是不是如天然山景一般？我们走进去观赏。”
顶着五儿的目光打量，康熙面上不显，淡定拉着她鉴赏亭子前面不远的假山，一边走一边介绍里面的景观排列。
“此处占地不过半亩，眼前的山径总长二十三丈有余，嘉嘉看，其中幽谷、石崖、洞穴、飞梁、危径布置得结构严谨，浑然天成。
一步一景，山水林泉，花鸟亭台皆汇于这小小的一座园子，这便是苏州园林的独特风格。是不是和咱们的园子景致很不一样？”
“对，是大不相同，南北两地地形地势、文化传统、建筑风格都差别挺大的。不过这江南的园子，我最喜欢的还是这些池塘小桥，有了这些，才成就了温柔水乡。”
穿过假山两人继续往前走，在有许多锦鲤的水池里竟然发现了四五对儿正在戏水的鸳鸯。红嘴橙脚，鲜艳而华丽的羽毛，眼睛上方的白色眉纹，一雄一雌成双入对地活动，观赏价值确实挺高的。
靠着池边的栏杆，五儿一边给池里的锦鲤喂食，一边观鸟。没过一会儿就听到三爷开始念诗，“鸳鸯于飞，毕之罗之……”
听起来感觉应该是诗经，执手念完诗，他最后来一句 “愿得有情人，只羡鸳鸯不羡仙。”
看着突然文艺起来的三爷，五儿有些牙酸了。真的大可不必！
她特想告诉他，鸳鸯并不是一夫一妻制的，它们种群里的雄性浪着呢。之所以现在和雌鸟形影不离的，完全是为了繁殖下一代，等过了繁殖期雄鸟就不会再理睬雌鸟了，也不会去管小鸳鸯的孵化、喂食。
但是呢，她不是科普工作者，还是让三爷保持这么难得的一丁点儿浪漫情怀吧。五儿笑而不语。
晚上三爷真的信守了承诺，压着她狠亲了一会儿之后果真没有再进一步动作。
“好啦，嘉嘉不要这么防着，把手放下来吧。”说话间，他从她身上翻身下去，在旁边的枕头上躺好。
是真的不打算继续？
明明五儿都感觉到压在她身上的他现在已经亲出了火，一吻过后两人都在剧烈喘息，他们之间的氛围热辣辣的。
她揪住衣领的手目的已经从防着三爷转化为防着她自己了，没办法，人都有欲望，不分男女。
何况她的对手还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司机，她也经常被撩拨到沉陷其中。
只来一次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反正现在时间还早，才晚上八点多……
五儿没想到她被撩起来了，三爷却认真遵守了承诺，真当起了坐怀不乱的柳下惠。都这样了还坚持不动她，那之前亲那么起劲儿干嘛？不睡何撩！
翻身背对着三爷缩成一团，五儿决定离他远一点，避开男性荷尔蒙对她的影响。没到三秒，就被三爷长臂一拨，麻利儿地从床里侧滚到了他的怀里。
“别乱动，好好睡！”
什么叫做倒打一耙？这就是！明明是他把她从床里面拉到中间的，现在还怪她乱动？
哈哈，感觉到他也是处于艰难忍耐的状态五儿瞬间心里平衡了，很快就带着好心情睡着。人就是这样，自己好不好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别人不能比自己好。
一大早被折腾醒来，他可真是个守信的好色之徒君子呐！哦，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没毛病！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三爷还是那个三爷……
因为他早上的孟浪，五儿没有参加白日里的万寿节宴席。浑身上下都懒洋洋的，连手指都不想动弹。一般这个时候三爷都特好说话，所以五儿就得到了不用赶去赴宴的许可。
过了万寿节，第二天他们就启程离开了苏州往南走了一大圈。在杭州参观了满汉军营，进行武场演习之后最后准备去江宁。
“三爷，江宁有什么古称吗？”
她历史不太好，现代时的家也在洞庭湖流域，对浙江江苏这一带不怎么了解，苏州杭州的城市名和现代时一样，所以她大概知道自己在哪儿。
但是江宁？她完全搞不清楚江宁是哪里，在现代时五儿还真没有听说过江宁这个城市名。好吧，这跟她的宅属性也有很大关系。
“江宁古称可多了，古有金陵、越城、建业、建康、应天，前朝曾定都于此，改称为南京。”
哦哦，说起金陵五儿就知道所谓的江宁府是哪儿了，一座在五儿印象里提起来就感觉很沉重的城市。
这片土地现在还没有经历那么惨痛的事，清朝后期怎么就那么拉胯了呢？明明现在在世界上还是属于顶级的那几个强国之一啊。
有那么一瞬间，五儿特别想做点什么，身为一个中国人她特别想去做点什么去改变后来祖国面临的那么悲惨的局面。
她想告诉三爷后世的事，告诉他因为后世子孙不肖导致泱泱大国备受欺辱，这里的人民被肆意杀害，这里的土地被炮火轰击，这里的一切被践踏……
据五儿所知，现在的朝廷没有海禁，清朝和外界的交往也比较密切，世界先进的技术他们也有，所以闭关锁国肯定是后期不知道哪一位皇帝提出的。
直接说？不敢！
写下来？怕被泄漏！
五儿决定等她快要死了的时候一定要把后世的事说出来，三爷要是还在就直接说给他听，三爷要是比她先死那她就等自己快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给雍正写一个有关后世的小册子。
至于乾隆？五儿不觉得她能活那么久，能活到下一朝就已经算她了不起的了。
“嘉嘉对江宁府很感兴趣？”康熙挑眉，一路上嘉嘉可没有像关心这块地方一样去关心别的州府。
“嗯，是有点儿好奇，我们平日里裁衣用的织品和绸缎大部分就是江宁这地界儿产的吧？”江宁江宁，五儿记得她有好多布料都带有江宁这两儿字，南京现在应该是个养蚕织布的主要地区吧。
“不错，单就江宁府一地就有织机三万余台，男女工人超五万人，城里的居民每十个人里面就有一个是以丝织行业为生的。
嘉嘉没有见过身上穿的布匹是怎么被织造成的吧？等我们到了江宁，行宫就设于江宁织造府，到时候我带着嘉嘉去看看织机如何运作的，这个和北方不一样。
男耕女织，在园子里嘉嘉每日食的米可是我亲手栽种的稻禾，我什么时候才能穿上用嘉嘉你亲手织出的布由你亲手剪裁缝制而成的衣裳啊？”
这可真是在为难她胖·伍嘉·虎！织布机她从来就没有见过，针线活也因为怕伤眼睛奶娘她们从来就不许她参与。从小到大就没有点亮过这一技能，重度手残要怎么从零到有，成功制衣？
“呵呵，等到了江宁我就去学织布技术！学会了织布再去学裁衣刺绣，三爷你再多等一段时间啊，说不好明年就能穿上我做的衣裳了。”
衣服肯定是能造出来，怎么着也是能把裁好的布料块儿缝在一起的，就是质量她可不作任何保证。
没想到吃了他种的米还要回自己做的衣服的，等她回去了就换米吃还来得及吗……皇贵妃一年八百两的年俸，她干脆自己出去买米吃得了。
“那我就等着穿嘉嘉亲手做成的衣裳了哈哈，不急，明年万寿节能做好就成，还有接近一年时间让嘉嘉慢慢学。万一到万寿节还完不成，等到中秋或是新年也是无碍的。”
这是一定要她去亲手做衣服的意思了，行叭，那就慢慢等着吧。
“对了，到了江宁，别的人都随你，想见就见一下，不想见就不见。只有一人，嘉嘉要记得陪着母后去接见一下，见个礼。”
“谁啊？”哪家夫人这么大排面，还值得三爷特意嘱咐她一定要去见一见？
“曹夫人，我幼时的乳母。嘉嘉应该知道我幼时得过天花，现在脸上的一些印子就是当时留下的。还要多亏了曹老夫人衣不解带的日夜悉心照料，我才顺利熬过了那段日子。”
一想到那时，当时幼小的他心里那种害怕和无助感就又涌了出来，康熙的情绪受到了细微的影响。
说起这个，五儿觉得三爷真是天选之子，就连天花致死率那么高的传染病都熬过来了。那位曹夫人也是勇士，没有抗体久敢贴身照顾病人，确实值得敬佩。
尽管看起来三爷的状态没什么变化，可五儿还是察觉到了他的不开心。手上用力握了握三爷的手，无言地告诉他一切都过去了。
有些童年时受到的伤害可能长大后一辈子也不能被治愈，想想他当时也就三岁左右的样子，突然生重病，每日面临死亡的威胁，身体不舒服还见不到父母亲人，肯定特别恐慌和无助。
那时候陪在他身边、一直无微不至照顾他的奶娘肯定在心理和精神上给了他很大的支持和安慰。难怪现在的曹夫人这么受他看重。
等等，这个曹家不会是写了《红楼梦》的曹雪芹的那个曹家吧？！五儿突然反应过来。
这是要见到活着的作者大大了？她一定要监督曹大大把《红楼梦》这个深坑给填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