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秣陵才子3
一路上云之芍掀着帘子看向外头,妇人却是一瞬不瞬盯着她看,随手将玉牌交还给了她,问道:“不知姑娘怎么得的这玉牌?”
云之芍随口回道:“崔珏自己给我的,他说让我拿这个来找他。”
天,她竟然直呼大公子的名讳!
妇人愣怔半晌,再也不敢多言。
马车行至闻莺别院,妇人先一步下马亲自将她迎了下来,云之芍看着她突如其来的恭敬,心中莫名。
“他在这里?”云之芍问道。
妇人连忙垂首回道:“大公子这几日不在城中,要过个三两日才回来,姑娘在这里安心住下,一切事项大公子之前都交代过了,大公子还说了,不管是谁,都须依照流程走着。”
云之芍恍然,原来见个高门的公子还要走流程。
但包吃住真是太好了!
“有劳。”云之芍满意地回道。
“岂敢岂敢,”妇人连忙回道,“姑娘请随我来吧。”
沿着别院的抄手游廊走着,云之芍一路看得目瞪口呆。
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这简直是神仙洞府嘛。
绿柳周垂,花园锦簇,蔷薇满架,连门楼上都垂着花,园中石子铺成甬路,两三房舍临水而建,错落其中,各色游鱼起起伏伏,荷叶迎风微动,还有隐隐约约的丝竹之声。
折过一处廊道,掀开前方的水晶珠帘时,原本的丝竹之声戛然而止。
云之芍愣愣看着眼前一众女子,个个华服美鬓,天姿国色。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是哪个神仙洞府吧!
“这是新来的云姑娘,”妇人介绍道,依照主子的意思,不能透露各家的身份背景,只能介绍姓氏。
众仙女们静静打量着她,不约而同垂眸俯首屈膝,朝着云之芍端端行了一礼,姿态无有不美,看得云之芍心花怒放。
阿父,这里好像化胥境啊,她们就好像那些温顺听话的师妹!师妹们曾经也是这么齐刷刷给她见礼的!
“咳咳,”妇人低咳了几声,提醒道,“姑娘当还礼才是。”
“哦哦,”云之芍连忙应下,随即朝着诸位抱拳一礼,道,“见过!”
众仙女:“……”
妇人神色不动,只平静地继续地领着云之芍折过游廊去了。
【这到底是哪家的,如此无礼……】
【哎哎,不得了了,她住东厢房那个方家女隔壁,来头当是不小的啊。】
【慌什么?还没开始比呢,先过了三关再说吧。】
【是了,我看她行为粗鄙,连行礼都不会,这‘礼’都不一定过得了。】
……
妇人安置云之芍住下后,又命人为她找来了几套合体的衣物,说道:“姑娘,且把身上这套换了吧,您身上这身,于礼不合啊。”
见个人这么麻烦,云之芍心里抱怨着,面上依然恭敬道:“多谢,我待会儿就换。”
云之芍拿起衣服粗略看了看样式,随口问道:“那些仙女都是想见崔珏的?”
妇人微微一愣,来这里的可不都是为了能得大公子亲赖?
“是的,不过姑娘有玉牌,与她们自然是不一样的,我们定当更尽心些。”
云之芍挑了挑眉,这意思是不是说,有玉牌的人可以插队?!
“姑娘来得巧,今天正是我们第一个流程,待会儿姑娘就在房里等着,会有宫里的老人先来验身,姑娘只管照做便好。”妇人说道,随即想起她是个行止无状的,便忍不住再提醒一句,“姑娘可千万要恭顺,若惹怒了宫里的人不快,恐怕连资格都没了。”
这么严重?云之芍嘀咕着,随即坦然应下,道:
“多谢。”
待妇人走后,云之芍关上门,照着桌上的衣衫轻念一诀,身上玄色的道袍随即应诀而动,慢慢褪成素白颜色,又依照着自己的喜好,将粉色换成了天青色。
既然衣服变了,头上盘个道髻就不合适了,云之芍从中取出珍珠,坐在案前细细梳起了头发。
此时房门被轻轻扣了几下,云之芍披散着头发起身去开门,正见门口站着一个身着嫣红坠花衣裙的女子背影。
“请问你是?”云之芍问道。
女子冷着脸转身,却在看到云之芍的面容时微微一怔,就连一旁的丫鬟都看呆了去,低低发出了个“哇——”
云之芍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歪着头望着女子,女子一双眉眼带着轻薄的怒气,道:“花宴还没正式开始呢,你这狐媚样子做给谁看?”
“狐媚?”云之芍一惊,随即摆摆手道,“我可不是狐狸精,那妖怪身上可臭得很,须得用很浓郁的香料来掩盖的。”
女子一愣,想到自己平日就特别喜爱用浓郁的香料,这不是拐着弯骂自己是狐狸精?
丫鬟更是福至心灵,脸色一冷,率先发难道:“你这贱蹄子是哪里来的,竟然对我们家小姐出言不逊。”
云之芍眉尾微微一挑,冷笑道:“哦~原来是来搞事情的,白客气了。”
话音刚落,房门被重重合上了。
女子和丫鬟懵懵看着紧闭的房门,当下气得跳脚,丫鬟正想上前捶门,只听身后妇人的声音传来:“这是做什么?”
女子一惊,立刻退到一旁,朝着妇人恭敬行礼,丫鬟立刻上前扶着妇人的手肘,顺便将一袋银钱塞到了她的袖口中,解释道:
“容嬷嬷,我们小姐原想来结识,谁知这姑娘好不客气,话还没说上一句便甩脸子了,也不知她是什么来头……”
容嬷嬷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袖口,将银钱从里头取了出来,大大方方塞回了丫鬟手中,道:“你把我们崔府的下人看成了什么不入流的货色?”
女子见势不妙,立刻朝丫鬟骂道:“还不快滚。”
说罢,女子瞥了眼妇人,要不是这妇人是本次花宴的评选人之一,她早就叫人掌嘴了,眼下她也只是撇撇嘴,勉为其难说了句:“嬷嬷见笑了。”
容嬷嬷眉目平淡,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恭敬道:“大公子定下的规矩,花宴期内,所有参选的姑娘都得一视同仁,不可以权势压人,方姑娘最好别将往日的那些习惯带进来。”
女子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脸色涨得血红,从前在家里,谁敢这样对她说话早就拖出去杖毙了,等着吧,等着自己摘了头名,再来惩治这无法无天的奴才!
“谨遵嬷嬷教诲。”女子低低回道。
容嬷嬷点点头,随即对着身后一个白发老妇,说道:“就先从方姑娘开始吧。”
女子一愣,随即了然地回了自己的房间,等着老妇过来验身。
容嬷嬷目送着她们离去,这才走到云之芍门前,敲了敲门,道:“云姑娘。”
房门蓦地打开,一个明艳的女子陡然映入眼帘。
女子身着天青色衣裙,裙边点缀着隐约的白色花瓣,一张脸好似一朵将开未开的牡丹,正处于天真烂漫和舒朗大气之间,乌黑的头发在头上盘成了两个圆圆发髻,用两条朱红色丝带简单缠绕垂坠于胸前,虽无装饰,却又自带随性,与她本身的气质浑然一体。
云之芍探头扫了眼外间,这才朝容嬷嬷抱拳一礼,道:“刚才来了个自讨没趣的,见笑了。”
容嬷嬷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女子虽在行为上没有章法礼数,但论说话,其实是带着“实礼”的,有劳了、见笑了、多谢等等这些话用得也是十分得体自然,叫人看着真心实意,不似旁的女子,学礼学礼,最终不过是学了个“虚礼”,心中却依然是大不敬的。
“姑娘从前家中可教过礼仪?”容嬷嬷担忧地问道。
云之芍点点头,道:“自然是教过的,只是我们那儿和你们这儿礼数不太一样。”
云之芍说到这里话语微微一顿,扫了眼嬷嬷为难的眼色,问道:“莫非见人还要先学会这里的礼数?”
容嬷嬷点了点头,道:“明天这第一个要考的便是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