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一箭三雕
户部拨付的第一批军饷很快运抵了凉州。
谢韫之把银子清点完毕封进库房, 就开始准备募兵了。
她要招募的这一批士兵是不事生产的职业士兵，在晋朝称为营兵，和既要屯垦还要守备的卫所兵相对。
要养活职业士兵，需要从别处筹集军饷, 成本比卫所兵高了非常多, 但只有职业士兵, 才能完全投入训练当中，更好地发挥出战斗力。
“凉州人口不多，还有一部分是军户, 家中已经有一人当了卫所兵。要另外招募上万人, 恐怕招不满。”谢韫之对纪禀道, “若是招不到人, 也可以去附近的宁州肃州募兵。”
纪禀原本也是这样想的。
但是没想到，贴出募兵告示的第一日, 营帐前就人满为患。
“这位大人, 您看我可以吗？”
“我我我！是在这里报名吗？”
“排队呀排队！我先来的！莫插队嘞！”
“……”
“他们为什么这么积极？”不远处观望的谢韫之都有些困惑了，“当年银河联盟征兵, 也没有这个场面啊？”
她只是随口一问, 并没有指望系统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
平板的机械音在她脑中响起。
“系统维护中, 暂时停止部分服务, 感谢您的支持, 维护结束后会继续开放。”
谢韫之：“……”
支持？她一点都不想支持。
不过怎么回事？这玩意还会维护？
她试探地用精神力道：“打开商城？”
淡绿色的页面在她面前展开。
谢韫之把所有页面都翻了一遍，发现所有功能都可以正常使用，仓库页面依然可以点开, 里面的书籍和其他物品也能正常放入取出。
停止部分服务……
谢上将猛地意识到什么。
好机会。
她借着衣袖掩饰，迅速把书籍取出来，丝丝缕缕的精神力凝结成一张锋利的网, 迅速朝着脑域中的光团扑了过去！
精神力碰到系统的瞬间，她脑海中响起了一声尖锐警报。
一阵强烈的疼痛贯穿大脑，谢韫之眼前一黑，下意识扶住一旁的墙壁。
她网住了光团，但并没有成功移动它分毫。
面前似乎有人影晃动，一个惊慌的女声响起：“顾将军？您怎么了？有大夫吗？这里有大夫吗！”
谢韫之听见了她的声音，但她无力做出回应。
脑域中的两股力量僵持了不知道多久，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维护完成。”
“造梦公司002号系统，竭诚为您服务。”
谢韫之靠着墙，闭目休息了一会儿。
“……我没事。”她说，“不要喊人来……谢谢。”
她匆匆离开，只留下那个女子在原地，担忧地望着她的背影。
……
谢韫之几乎是撞入了顾府大门。
“将军？”楚娘子正在院中和侍女交代事情，见她这个模样，吓了一跳，“出什么事了？您怎么了？”
“我回房休息一会儿。”谢韫之道，“别让任何人进来。”
她回了房间，闩上房门。
“何必呢，宿主。”
系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它的声音不再是平板的机械音，而是换成了与真人无异的男声，只有音调转折处的一点僵硬能让人察觉这并非真人。
“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轻举妄动。”它说，“这不是你能撼动的力量。”
谢韫之扯了扯嘴角。
“所以你升级了什么？”她嘲讽道，“如何让自己更像人？”
“这只是一部分内容。”系统听出了她的嘲讽，但并没有在意，“我们为您量身定制了新的任务目标和新的奖励。”
绿色的光幕展开，上面出现了一行文字。
【征服目标男主（0/3）】
“因为不能偏离最初的主题，所以您的任务依然是攻略。”系统说，“不过，物理攻略也算是攻略，不是吗？”
它心情不错。
“总部对您的表现很满意……”它说，“咱们已经登上总榜前十了……我原本还以为通不过考核的，啊，真是峰回路转……”
“总部？”谢韫之皱眉，“总榜前十？什么榜？按照什么标准排的？什么考核？”
“我知道，您心里有很多疑惑。”系统笑着说，“但我只能回答三个问题，很抱歉。”
“请您考虑清楚再提问，不要浪费机会。”它意味深长地说。
谢韫之没有思考很久。
她只略微沉吟，就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造梦公司的盈利模式是什么？”
“……您可真是个精明的商人啊。”系统苦笑。
“过奖。”谢韫之挑了挑眉。
这是她第二次听系统提到“造梦公司”这个词了。
第一次听到，还是在最开始系统绑定她，自我介绍的时候。
既然是“公司”，总得有自己的盈利模式，通过分析盈利模式，可以得到很多信息。
“盈利模式么……您可以理解为，这是一档真人秀综艺。”系统说，“收视率、版权费、广告冠名、还有场外投资……都是我们的盈利点。”
“……在你们眼中，这很有趣吗？”
“当然。”系统说，“宇宙中拥有精神体的种族并不多见，人类是其中最有趣的一种——我得提醒您，这算是第二个问题了。”
“您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谢韫之沉默半晌。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会对银河联盟造成威胁吗？”
系统顿了一顿，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它用一种有些无奈的语气说，“您不想知道任务结束的奖励是什么吗？不想知道什么是总榜？您已经回不去了，我就算告诉您有威胁，您又能做什么呢？”
“我只想知道这个。”
“好吧……暂时没有。”
谢韫之垂眸，松了一口气。
“您不为自己问问？”
“是你说的，三个问题。”
“好吧……虽然您不问，但我作为您忠诚的系统，还是要告诉您。”
“您在我们的文明，已经是小有名气的……算是‘网红’吧。”系统的声音中有些愉悦，“有很多公民希望，任务结束后，能给予您公民资格——这可是非常珍贵的机会。”
“如果能成为公民，您将拥有近乎永生的寿命。”它声音压低，“不过，只有下一次评比时总榜支持率达到第一，才能获得这个机会。”
“请继续努力吧，让我们看看，您的精神究竟能有多坚韧。”
……
凉州城内的征兵还在继续进行着。
一个身穿青色布衣，眉目俊秀的青年走到了征兵的营帐前。
“姓名？”
“郑礼。”
负责记录的主簿很惊讶地抬起头来看向他。
“郑……郑敛衣？”他用一种不太确定的语气道，“你怎么……你也要来参军么？”
“嗯。”郑礼对他微微一笑，“有何不可？”
“你……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你是能扛得起枪，还是能提得动刀？你要上阵杀敌，那不是去送死吗！”
郑礼于是退后半步，仔仔细细地把那主簿打量了一番。
“阁下看起来也不像是能上阵杀敌的样子啊。”
主簿：“……”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郑礼笑意一收，对着他拱手一揖，“在下想求见那位将军。”
“哪位？”
“这里管事儿的那位。”
主簿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想了想，道：“正好，这里也有几个人要见将军，你就和她们一同等着吧。”
他让了一步，露出身后帐帘，示意郑礼进去。
郑礼对他又一拱手，进了营帐。
主簿迟疑了一会儿，喊了个士兵过来：“你去找一下顾将军，如果找不到人，告知她的部下也可以……顾将军？”
他还没派人去找，谢韫之自己先过来了。
这次征兵是她计划中的关键一环，她自然是要每天过来看看的。
“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大事。”主簿连忙道，“就是有几个女子，也想应征当兵……下官想着，要先问过您的意见才是。”
晋朝原本并无女子参军的先例，但考虑到这位顾将军也是女子……或许她会需要一些亲兵。
“做得不错。”谢韫之点头。
主簿默默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还有件事……有个读书人想见您。”他说，“是个进士，姓郑。”
“进士？”谢韫之露出了诧异的表情，“进士怎么到这来了？”
通过最后一级科举考试方可称进士，会试每三年一开，三年才录取三百多人，在这样偏远的地方，出个进士那可比熊猫还珍贵。
进士不去做官，不在翰林院里待着，见她做什么？
“将军有所不知。”主簿组织了一下语言，“这位……郑先生，他曾经是个进士。后来在任上出了事，被贬为庶人，功名也夺了，这才回来的。”
“出了什么事？”
“这……下官就不知道了。”
谢韫之想了想。
“好，我知道了。”她说，“先去见见他们。”
主簿撩开营帐门口的帘子，二人一前一后进去。
众人连忙站起来行礼。
谢韫之向他们点头致意。
“顾将军！”领头的是个眉目坚毅的女子，她装束简朴，衣袖都绑在手臂上，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女人，见到她有些拘谨，“又见面了，您还好吗？”
这声音听起来很熟悉。
谢韫之仔细打量她一番，终于想起来了。
先前她被系统攻击的时候，也听到过这个声音。
“我很好，不必担忧。”她说，“你们想要参军？”
“是。”
“为什么？”谢韫之慢慢道，“大多数女子在体力上弱于男子，战场是很危险的地方，稍有疏忽就会送命……生命只有一次。”
在冷兵器时代，对士兵体能的要求远超热武时期，体能不足，死亡的风险会大很多。
“给我一个理由。”
“我们可以加倍训练！”领头的女子连忙道，“男子能做到的，我们也一样能做到……先前守城的时候，我们都上阵杀过敌，立过军功！请您给个机会……”
谢韫之有点无奈地笑了。
“那时候是不得已。”她说，“军功可以折成银两给你们，你们一定要参军吗？”
“鞑靼能围城一次，就能围城第二次。”领头的女子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一开始，听说鞑靼攻城时，我心里是害怕的，但我手握兵刃，站在城墙上的时候，反而不怕了。”
“我的家人都在凉州，我也不能离开这里。”她说，“我宁愿浴血阵前，战斗到最后一刻，也不想在家中等待最终的结果。”
“我们既然参军，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她低声道，“将军不必有所顾虑。”
——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
“你叫什么名字？”谢韫之问。
“我，我叫林映兰。”
“不错。”谢韫之对她微笑了一下，“我答应了。”
“不过，如果你们不能成为合格的士兵，还是会被淘汰的。”她说，“我期待你们的表现。”
送走了这些女子，谢韫之转过头，看向了另一边的青衣文士。
“在下姓郑，名礼，字敛衣。”郑礼对她一拜，“顾将军。”
“我听说郑先生是进士出身。”谢韫之看向他，“先生有事相求？”
“将军客气了。”郑礼笑了笑，“郑某现在不过一介白身而已，将军直呼姓名便可……不过郑某确实有一事相求。”
他看向一旁的主簿：“郑某想和将军单独谈谈。”
谢韫之让主簿退下。
郑礼看着主簿退下，居然还跑去检查了一下营帐外面有没有人。
谢韫之看着他。
“郑某想在将军帐下谋个差事。”郑礼回来，对她鞠了一躬，“不知将军可还缺人差遣？郑某虽然没有惊世之才，胜在踏实勤勉，而且还很忠心，将军要不要考虑录用一下？”
谢韫之：“……”
这是跟她毛遂自荐来了？
这个时候，很可疑啊。
“先生想给我当幕僚？”
郑礼毫不犹豫：“是。”
谢韫之：“为什么？”
郑礼：“穷。”
谢韫之：“……”
这真是一个挑不出问题的回答。
此人看起来的确很穷，衣服洗得发白，上面还打着补丁，身上什么配饰都没有。
谢韫之仔细审视了他一番。
“我是初来乍到，凉州卫还有其他长官，例如丁指挥使，二位指挥同知，还有其余几位佥事，你为什么来找我呢？”
“郑某听说将军按月向那些死伤士兵的家眷发放粮食，猜想将军一定是个乐善好施之人。”
谢韫之：“呵。”
“将军此计妙绝。如此一来，既可以收拢人心，又可以名正言顺地囤积粮食，还鼓舞了士气，实乃一箭三雕，郑某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