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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暗度陈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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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韫之愣了一下。

    对于一个联盟公民而言, 听到这种远古时代使用的脏话,其荒诞感犹如一个现代人被指着鼻子骂“不守妇道”。

    别说是交往不同伴侣,就是同时交往不同伴侣, 只要双方知情同意,在联盟都是完全合理合法的。

    以为她睡过一个就这副气得要死的样子,要是他知道她以前睡过二十几个,会不会当场去世?

    但她并没有争辩什么。

    “……行,您说什么就是什么。”谢韫之很有礼貌地问,“那您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她的风度和退让,看在延景帝眼里, 就是不知羞耻,淫/荡下贱。

    凡有封建思想的男人, 总以女人的性生活作为攻讦她们的武器,并以她们的愤怒和屈辱为乐, 自觉取得了天大的胜利, 洋洋得意。

    这把兵器向来无往不利, 因此一旦无效, 便大受刺激,简直要跳起脚来。

    延景帝再次暴怒。

    一个女人, 竟敢承认自己是荡/妇?

    他一甩手, 狠狠把她甩开。

    延景帝站起来, 居高临下对她冷笑。

    “顾韫之,你会后悔的。”

    他摔门而去。

    【宗明旭好感度:-100,当前为:-50】

    “……宿主,您不要生气。”系统讪讪道,“他毕竟是个封建帝王,在意女子贞洁, 也是难免的……”

    “所以他表达在意的方式是,强/奸未遂后恼羞成怒辱骂并威胁我?”

    系统:“呃……”

    谢韫之不觉得愤怒,她觉得滑稽。

    “都已经做了这种体面尽失的事情,又何必死要面子呢?”

    她叹了口气,从榻上坐起来,摸了摸下巴上被掐出的红印,整理好仪表。

    本来以为还能再拖延一段时日的,没想到魏烨横插一脚,让事情出现了变数。

    看来得抓紧时间了。

    ……

    接下来的时间,一直到秋猎结束,延景帝都没有再召见过她。

    这样明显的冷遇,众人凡是长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不少老臣十分感动,为皇帝终于“远离佞幸”而拍手相庆;也有人唏嘘感叹,感慨帝王无情;还有人冷嘲热讽,幸灾乐祸。

    秋猎结束,君臣纷纷上车回京,庞大的车队缓缓启程,扬起一大片尘土。

    没有人管谢韫之。

    她来时是被延景帝命令同乘,回去的时候却无人愿意载她。皇帝的禁脔,还是个失宠的禁脔,自然是人人躲避,唯恐沾上瓜葛。

    魏烨虽然心疼,但也不敢帮忙,担心惹了延景帝不快,让她落入更糟糕的处境。

    谢韫之袖着手,看一辆接一辆的马车从面前驶过。

    “宿主,您打算怎么回去?”系统问。

    谢韫之嗤笑一声。

    她用下巴点了点不远处明显在盯着她的锦衣卫。

    “我倒是不想回去。”她说,“那也得让宗明旭高抬贵手,先放过我啊。”

    如此做派,不过是想在众人面前羞辱她一番,再让她吃点苦头罢了。

    她慢悠悠地等着车队走完。皇帝和王公大臣的马车依次过去,排在后面的都是贵族女眷的马车。

    谢韫之漠然地看着车队远去。

    一辆青篷马车突然离开队伍,在她面前停下。

    一只纤纤素手挑开车帘,身着杏色裙裳的贵女朝她微微欠身。

    “顾御史,好久不见。”她悄声道,“上车吧,我送您回去。”

    谢韫之神情微动。

    她微微敛眉,问:“小姐不怕受我连累?”

    “哪里的话。”温璇轻声道,“这里离京城二百余里,骑马也要走到夜半。霜寒露重,道路难行……我虽是女子,也明白知恩报德的道理,您当初从歹人箭下救我性命,大恩无以为报,如此小事,何足挂齿?若您不肯接受,我负疚终生。”

    她向谢韫之伸出手。

    谢韫之沉默片刻,展颜一笑。

    ……

    “一个女子让她上了车?”延景帝挑眉,“哪家的女眷,这么大胆?”

    “回陛下,是西门守温霁的女儿。”锦衣卫道,“或许是动了恻隐之心。”

    “果然是妇人之仁,不识大体。”延景帝嗤笑,“罢了,毕竟是功臣之后,朕不同她计较。”

    “此次就算她运气好。”他冷笑,“来日方长。”

    ……

    谢韫之在温璇的帮助下回了京城。

    花边新闻向来传得最快,不过半天工夫,她“失宠”的消息就已经传得人尽皆知,半个京城都在看她笑话。

    谢韫之对此并不在意,她只希望锦衣卫不要再盯着她了。

    然而她宅邸附近的锦衣卫数量不减反增。

    谢韫之站在后院,看着工匠在汗流浃背地挖池塘。

    “大人,您看池子挖这么深够吗?”领头的工匠直起腰,抹了把汗,扒着池子边缘问她,“已经快五尺了!您就是想在池子上划船,这个深度也够了!”

    “还不够。”谢韫之捧着茶盏抿了一口,慢悠悠道,“我不光想在池子上划船,我还想在池底种莲藕。”

    工匠:“……”

    “继续挖。”谢韫之说,“先挖个九尺看看。”

    一个后院的池塘而已,挖九尺。

    挖皇陵怕是都没这么深。

    领头的工匠心里暗暗道。

    “……哎。”他明面上当然不敢显露,毕竟谁给钱谁是大爷,只能无奈道,“好嘞。”

    如果挖深一点就能让她满意,别说一个九尺,就是挖到九十尺,他也认了。

    这位“名动京城”的御史大人,这几个月一直在修园子,不光栽树栽花,东挖一块西挖一块,还让人拆了两间屋子,挖了个池塘出来。今天让人挖成圆形的,明天说圆形不好,让人填了重挖,又改成三角形,后天再让人改成心形。

    工匠每天的任务,除了挖池子,就是一车一车往外运土石,赶明儿谢韫之主意一变,又不得不一车一车把土石拉回来。

    众人一开始兴致高昂,逐渐怨声载道,现在已经被这位姑奶奶折腾得没脾气了。

    似乎是因为失了宠,这位祖宗终于折腾够了,终于定下方案,让他们重新挖个方形的池子就算完事。

    谢韫之瞎指挥一通,终于心满意足,回房换了官服,准备去都察院上班。

    自从她不受延景帝待见了,陶鸿正就不太乐意帮她干活了。徐嘉的空还没来得及补上,她再一走,他手下一下子少了两个下属,工作量剧增,于是明示暗示几回,让她回去上班。

    于是谢韫之就上午在家修修园子,外出玩耍;下午回都察院处理公务。陶鸿正倒是不太介意她迟到早退,只要她把该干的活干完就行。

    这段时间,恰是各地监察御史回京述职之时。

    谢韫之作为在京的佥都御史,也要负责一部分交接工作。

    “顾御史。”一名监察御史搬了一堆文书信函,放在她桌上,“这是今岁淮州、相州两地的官员履职情况、并田赋、盐赋、矿赋、及其余税收情况。”

    “我知道了。”谢韫之对他客气一笑,“麻烦先等一会儿。”

    她拿了纸笔,一面简单翻阅一面记录,对其中的不明处提出疑问。

    她在整理文件的时候,监察御史也在悄悄打量她。

    皇帝在朝上亲自为这位女御史正名,他们远在外地,也有耳闻。后来又听到许多传言,本以为她会是个以色侍人的绝代妖姬,现在见到真人,发现居然是个看起来挺正经,工作态度也挺严谨的女人,还挺令人意外的。

    莫非这就叫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这个地方。”谢韫之抬起头,点着一本记录盐赋的文书,“这里特意标注出来,是有数字出入?”

    “是。”监察御史看了一眼,忙道,“是有些异样,但我们没有抓到切实证据,只有一封语焉不详的书信,在这里。”

    他指了指文书下的一封信函。

    谢韫之拆开看了一下,似乎是相州主官柴鸿卓同某位盐商的通信,信件中有些地方用词很奇怪,似乎是暗语。

    “我知道了。”她说,“稍后我去报给陶大人。”

    整理完这一堆繁杂文书,谢韫之写了个工作报告,按照事情重要程度分门别类地总结了一下,拿去给陶鸿正看。

    陶鸿正翻看了一下,点点头:“做得很好。我明日就进宫一趟,向皇上汇报。”

    “劳烦陶大人。”

    第二日,陶鸿正果然进宫,过了很久才回来。

    他一回到都察院,就单独叫来了谢韫之。

    “陶大人?”谢韫之疑惑道。

    “曜灵啊。”陶鸿正点了点桌面,“相州那个盐课案……你要注意,切莫对外声张。”

    “是皇上的意思。”陶鸿正对她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此事牵连甚广,皇上希望,与此事相关的一切人等,都谨慎行事,以免打草惊蛇。”

    谢韫之看了看他。

    ……

    深夜。

    谢韫之负手站在檐下,眺望挖得一塌糊涂的后院。

    “公子。”郑嬷嬷低声道。

    哪怕她的身份已经暴露,众人还是更习惯这样称呼她。

    “消息已经递出去。”她说,“再过三日,秀姑娘会派人在城外接应咱们。”

    “好。”谢韫之点头,“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

    “再加把劲。”她说,“三日内,争取把地道挖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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