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雪片堆叠之下的冰冷
入夜，寒风凄切。
怪面们依然在镇子里零零散散的游荡，那么镇子里的人呢？
安静……
月色漆黑，窗外树枝上的雪被北风推落砸在平整的雪地上。
屋内，与夜色一般漆黑的双眼一直盯着躺在床上进入睡眠的妙龄少女。
老人的提议和他原本的目的虽然一致，但是根据这个镇子的情况来看，幕子期有一个疑惑。
林家的人，是不是早就知晓了这类杀气怪面之乱？而且恰好此时也跟来了一个了解黑水镇背后秘密的女子。
巧合，自然是有概率发生的。
但是，巧合太多了。苏云会不会是林家或者苏家派来自己身边的？又或者自己感性的暴露了身份？
其实说起来，自从公主殿下顺利被幕子期回寰京城之后，幕后欲图暗杀她的组织冥居也应该或多或少的知道自己还活着。
他还记得，那趟列车的乘务人员也是冥居的人。那么，自己这次接受了林家的委托……是自己的无意之举还是冥居的精心策划？
思绪被自己惊恐的猜测彻底打乱，幕子期再次思考苏云出现在自己身边时所表现的所有姿态。
一个女子，在完全陌生的地方为什么会完全信任另一个完全不熟悉的人？甚至，她这样的女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对面百姓的惨死，东方栀静的表现是不忍面对，并且始终保持悲伤。但是这个苏云，貌似对别人的死并不上心，甚至还有些庆幸？就连幕子期也最多是惊讶，然后无感。
越想就越是恐怖，幕子期连忙摇头将这满是恐怖的头绪散掉。静静推开窗户跳出屋内，提着一盏昏黄的油灯无声无息的进到老人的屋子里。
“少侠，你来了。”
脚步已经很轻了，就连幕子期自己几乎都感受不到声音，那老者却能立刻感知到。
“老人家，你对这个镇子有什么实质性的了解。说出来，我会答应你的要求。”
油灯放置在方桌上，点点微光将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几乎占满了整个屋子。
“……和五年前发生的事情一样，改造怪面闹得人心大乱。幕后黑手正是引罗锋堕入凶道之人。”
幕子期沉默了。五年前那段时间刚好是自己失去儿时记忆的分界点，不过他没有在此刻细想追问，“还请罗老先生直言。”
老人家呆滞得看着紧闭着的镂花窗户，思考了一会之后才转头朝着幕子期轻轻说道：“这个镇子的镇长于一个多月前上吊自杀了。”
兴许是油灯供给火焰的养分不够了，本就昏黄的灯光不断闪烁，提醒着屋内的两个人，黑暗马上会降临夺走这短暂的余晖。
“……我听那些镇民说，那些外地来的武林门派江湖人士有可能是镇长请来的。”
老人家微笑着摇摇头，“少侠你既然和那些怪面有过交手经历，如果真的如同我所感知的那般强烈杀气，那你也应该猜到了幕后黑手有什么目的。”
“筛掉弱者，挑选强者，进行怪面量产化……手段就是以镇长的名义和黑水镇即将到来的铁路修建计划以及那所谓的秘宝来吸引外地人进入小镇。”
幕子期顿了一下，从另一种角度推理了一番后又言：
“或许秘宝是假，但既然有这个传言，朝廷派人来修建铁路必然会仔细打探一番。但是寰京距离黑水要好些时日，这就给了江湖中人夺宝的机会。”
房门紧闭，室内只有温暖的空气。明明无风，但那油灯的摇摆幅度愈发强烈。昏黄的光线照在两人的侧脸上，一股心惊的感觉流过了幕子期的四肢————
“若是朝堂之人和那冥居组织有所勾结呢？提前散播黑水镇藏有朝廷也为之心动的秘宝，引来各方势力然后将其困住最后全部灭杀改造成怪面。此举既能帮助冥居扩大怪面势力，又能让那朝中人来破查此案用以在朝中地位提升高位。”
闻言，老人的表情也没有了祥和，悲伤，有的只是绝对的严肃。“看到少侠知道的事情比我知道的还要多。”
“如果只是单纯的拿小镇当作试验场来大批量的改造怪面那还算轻的。如果那在朝堂之中黑手拿到了那些秘宝，交予翰林院破获之后再与冥居之人共享研究成果，那这武林苍生可就有难了啊。”
幕子期轻轻打开房门，将有些许闷热的空气散去。
这片黢黑的院子现在已经伸手不见五指。已经没有它往日里的美丽与安全……
往肺里吸进一口凉爽的空气，幕子期回头看着老人家缓缓道：“罗老先生为什么确信这个镇子里真的有那所谓秘宝？”
“嗬……老朽好歹也算是在五年前那场暴乱之中活下来的人。身为唯一在场且苟活至今的武林之辈，我也知道那个女子确实是把什么东西藏起来了。”
“不过那个时候我已经被沐鸣殇伤了筋骨，也没办法知道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
阴寒的月光找准角度，避过了屋檐照进了走廊里，屋子里。那被月光监视到的灯火也在这一刻彻底熄灭……
“少侠还是快些回去陪在小女朋友身边吧，离开了这么久小姑娘是会害怕的。”
兴许是困了，也许是看出了幕子期心里的迷惘，老人家便出言送客。
在黑暗之中点头示意一下之后，幕子期走出屋子合上门扉。在冰冷的雪花和死寂的月光的陪伴下回到这院子里仅有的一间客房。
吱呀推开门，这位满脸警惕的男子进入了房间。
她的脸上依然带着微笑。仿佛在梦里，她才会露出这种毫无心计且让人放松的笑容。
幕子期移到床边坐下，毫不遮掩的看着熟睡的少女。
少女的笑容，如同春日盛开的花朵一般美丽。
这个少女就在睡梦里一直这么清爽的笑着。这张不带丝毫人间烟火气息的脸庞也更是让她的纯真显露无疑。
瞳孔里聚起的冰冷，随着屋外雪花一片一片的飘落也随之释怀。
就算是朝廷中人派来的卧底，那自己也必须从她的嘴里撬出一点东西。
而且，看着这张不谙世事的脸。她应该也不会有那么深的心计吧。
窗外，冷清的月光被雪迹掩盖，只留下人类最直观的最纯真的信任与善良，呈现在这个世界上……
事情，依然还在继续。
天一亮，幕子期在获得罗老先生同意之后，在厨房里随随便便的做了一顿早餐。
时间，也在罗老先生的感叹下，步入了年末那最后的几天。
寰京城依然过着和平的日子，今年对于平民来说或许不是最开心的一年。但好歹没有战争，没有疾病，也没有突如其来的灾难，也算是能够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着。
一切的一切，在这忙碌的年末是显得那么的和平。人们有着充分的理由欢笑，然后用足以融化冰雪的笑容与热情来迎接那即将到来的除夕，不是吗？
是啊………
反正在璀璨的灯火下，友人的簇拥下，街头巷尾满是热情的红火装饰下。人们不会想到那些在黑暗角落的人们，此刻的生活是有多么艰难。
纷纷的飞雪，给人们华丽的装饰更是添上了最重要最美丽的一朵花。这些雪花，正是大自然给予辛勤的人们的馈赠，给寰京城们的孩子玩耍，给选择在冬雪里约会的情侣们增添一些情调。
但是，这雪在黑水镇就完全不同。
今年，出奇的很冷。
这是苏云最直观的感受。也许是她掺和进了一个充满死亡的案子里，又或许是她随时处于危险之中，所以她才觉得寒冷。
阴寒的北风，呼啸而过。扬起那一地绵呼呼的雪花，带向天空。
也许是那一眼望去满是残骸的建筑和感受不到丝毫喜庆的氛围，而导致的今年如此寒冷吧。
风带着厚厚的雪，刮落。
这些雪片掠过一个三层楼的建筑，从高处被那北风抛弃，落在一个黑衣红剑的男子发上。
他的一头黑发于黑衣被那一阵又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起，但却无法让他的脚步有丝毫的犹豫。
“我说……我们为什么不一直带着那个老人家家里啊？”苏云站在幕子期身后，步伐与他一致，这样才能让幕子期为她挡掉绝大多数的寒风。
“那个地方我感觉也挺安全的啊，我们只要等到朝廷派人来这个镇子来镇压怪物们就好了。”
黑衣男子并没有搭话，他深邃的双眼只是看穿风雪，看着镇子里的一切。
“喂？喂？”
苏云开口喊着，这时她才想起自己完全没有问过他真实的名字。但是她的呼喊也起不到任何作用的时候，苏云便扯住幕子期的衣角。
“这个镇子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我们一直都在被别人监视着。”
“而且，那里的食物完全撑不到朝廷派人来。”
说罢，幕子期转身拽住苏云的手往后一扔，同时右剑捏住黄泉出鞘奋然一挥！
叮——！
只是一声金属交织的声响。
没有敌人，或者说即使是没有这场暴雪，敌人也在自己完全找不到的位置。
杀意只在发动攻击的那一刹那才浮现，和幕子期一样，为了杀人而杀人。
仅存的那些还算是有些样子的建筑物，那一夜之间挂起的一条条冰柱，像极了一头头张开大口的凶兽的牙齿，将幕子期两人团团包围住，试图将其扑杀撕碎。
肆虐的风暴，让人冷得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