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货币的价值
幕子期单脚靠在墙壁，看着手里的银子陷入了沉思，东方栀静此刻也是很识趣的没有说话，静静看着幕子期越来越阴沉的眼睛。
片刻之后，幕子期便抬起了眼睛。东方栀静知道了这个少年已经想到了赚到九两银子的方法。
“那，我们知道了那个成老爷赚钱的方式。但是我们要怎么赚钱呢？那个富人所布局的阴谋我们又应该怎么成为那一组‘意外’？”
“还有，我们……要尽快告诉那些已经换了钱的百姓。不然他们本就朴素的生活又会变得更加艰难。”
幕子期的脚步，在进入人群的前一刻停下，漆黑双眼再度凝上冰霜。
“当然可以。”
天空开始变得阴沉。
明明是在大漠边上，可怎么让人感觉马上下雨了？
下雨了也好，希望冰冷的雨水能够浇灭这些兑换了一贯又一贯铜币的人们的激情，让他们冷静一下。
“诶小张，刚刚是不是镇长和镇长主簿离开了？”
“对啊，掌柜的，确实是他们。”
“那看样子这成老爷确实是要破财消灾了，希望他能够撑住这段时间吧。”
集市边上一座三楼客栈，窗边有一个端着一杯清酒的有些肥胖的中年男人。他摇着酒杯，悠闲自在地看着那边躁动吵闹的人群，嘴角的笑容愈发不可收拾。
“老爷。”
一名侍者轻叩三声房门，便走到那人跟前轻唤了一声有些走神的成老爷。
那人没有回头只是问道：“有什么事？”
侍者双手放在腹间，躬着腰身谦卑地应答：“外面有个姑娘想见您，说是有要事相谈。”
“姑娘？”肥胖的老爷转过头来，嘴角的笑容实在难看，那些个大黄牙看了直让人呕吐。
“咳嗯，那个姑娘是有什么事情？”
“老爷，那姑娘说是生意上的事情。”
肥胖老爷捏着酒杯摇着，在思考片刻之后便挥手示意手下传唤了那姑娘进来见他。那位侍者应了一声退下后，又带着一男一女进入房间。
“初次见面，成明老爷。”
男人一头青丝用发髻牢牢束上，身上的一套纺织的青色飞鱼服尽显身份气度，眼角微微上扬，看着倒有了些亲切感，左手的长剑微微倾斜，在警惕的同时也不失风度。
“初次见面，不知道二位来此处可是有何事务？”
成老爷露出自然而然的微笑，但那双眼睛里频繁闪烁波光，直直的看着那双遮在袖有梅花的团扇后的流流眼眸。
那男子看了一眼女子，见她无动于衷后，便从怀里拿出一封刚刚裹上漆封的信件上前一步送出示意成老爷打开。
成老爷一打开，大致的看了一遍后，便了解了这封信的含义。
信里写了一位名叫金栀静的人由于经济状况，急需银子。所以希望在五日之后，用1：200的兑换率成老爷手中的银子。并且承诺为了保证双方的诚信，约定在三日之后的午时，会再次派遣送来信件的幕败下来兑换一些银子，用以表达交易之前双方之间的诚意。
成老爷再仔细的浏览了一遍，又看了一眼面前的男子，转而又看向那位坐在椅子上尽显高贵优雅的掩面美人，随后又低下头再看了一次信件。
信上的字迹非常的秀丽，如若不是饱读诗书之人，做不到信件上如此的着墨巧妙。这显然不会是面前这个持剑男子写的，而且从这字里行间的细节也能看出，写这封信的人一定非常的稳重。再看向那位端着茶杯在团扇后悠悠饮茶的美丽女子，他便了解了这事情的里里外外。
这个持剑男子很明显就是这位少女的护卫，而这次的交易自然也是这位少女提起的。是什么事情才能让一位本应深居院里的少女需要这么多的银子呢？这个少女又是谁的女儿？
不过这些问题仅仅存在了一息时间，便被他随便找了个借口丢在脑后了。
不过话说回来，1：2000的兑换率确实非常诱人，很明显这位找到自己的少女是了解了自己的计划的，不过现在是她有求于他，自然不会拆台破坏他的计划。
比如三千两银子，通过这样一进一出后，就可以变成六百贯，也就是六百万文铜币。整整盈利了一百五十万文铜币！
真是一桩无本的买卖，想必是自己囤积了大量的银子，然后这个小姑娘在外边潇洒的时候无法从交易中获得足够数量的银子吧。而且小姑娘的钱估计还是悄悄挪用了她爹爹的钱。
而且她也知道自己找了个借口正在向外按照1：150的兑换率进行交易，从而就把自己的出价条件变成1：200。
虽然看起来这个小姑娘的信写的很好很稳重，但实际状况估计是急缺银子向自己父亲交差，急得不得了了吧？
成老爷拿起信件放在桌上，泛着银光的眼睛直接看向那团扇之后的淡蓝色瞳孔。而那位姑娘直接地别开头避过了与他的对视。
这封信上没有提到过一文钱的保证金。
也就是说，他只需要在家等着，等着这个小姑娘带着人把钱送到自己手里就可以了。无论对方会不会中途变卦，不再兑换了，自己也绝对不会有任何损失。
这就如同是天上掉馅饼一样的美事。
成老爷笑了。摸着自己的八字胡，发自心底的笑了。
虽然眼前的小人儿仅是眼眸就已经美得不可方物，但他不是笨蛋，也没有那么的贪得无厌。这个姑娘很明显是出自名门家，甚至是朝廷中人的女儿，不是自己可以动心思的。不需要动手就能从人家手里拿走一百多万文，已经足够了。
想罢，他拿起一旁侍者早已准备好的毛笔，在砚上沾了点墨便在信上签上了自己名字。
“这位先生，很高兴能与你们合作。谁都有困难的时候嘛，无论是多大的数目，我都可以兑换哈哈哈。”
有些臃肿的手放下毛笔，在桌上端起侍者泡好并且已怀杯的上好龙井递向那位持剑的黑发少年。
那少年自然接下，又与之客套一番后，饮下茶水便随同那位女子离开了。
“仄，这个女的可真是美啊，真是羡慕那个侍卫。”
微笑的眼眸，在离开客栈之后的一瞬间，恢复了以前的死寂与冰冷。天空的雨已经朝着集市落下了，蒙蒙细雨还未落在那些人的头上，衣服上，就已经被周围人群所散发的热气蒸发掉了。
从客栈外看去，那不远处的集市像是有层迷雾一般。仿佛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就如同梦境一般的，虚幻，美好以及……
不存在。
幕子期走在街上，拿着手中信重新看了两遍，又重新收回怀里。
东方栀静在身后仔细的思考着他们计划完成之后的所产生的一切影响，不由得感到心惊，连忙跑过去：“那我现在可以去告诉那些百姓们，那个成老爷的阴谋了吗？”
幕子期没有转身，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明天再去吧，今天天色不早了。先休息一晚再说。”
冰冷的雨水，在这一夜里逐渐的浓郁。温暖被这片朦脓的雾气所阻挡，里面的热情也在慢慢的冻结。那些雨水，已经溅到了所有人的脚下。
第二天的傍晚，因为东方栀静的奔走相告，那些人在高高兴兴的提着那些钱回家的路上听到了一些传言。
“那个成老爷他并不是因为商敌和税收而找我们换的银子，而是另有所图！我们都被骗了！”
“对对，我也听说了！成老爷其实是个仿造商人，他可以把铁做成银子的样子然后再刷上银料，足够以假乱真！”
“他这样的大量兑换银子，其实就是把我们的真银子给收走，等到他收集到足够的银子之后就会搭着列车远走高飞！只留下我们这些人和他的假币负债！”
以上如此，各种流言传言在这个镇子里的各个街道小巷堂口里传播。第一个传出来的人或许是东方栀静，但也并没有人直到她。
一时间，这个小镇变得人心惶惶。这些传言就像癌症细胞一样的，扩散得又快又致命。
那些传言的诞生与流出，无疑是给了那些兑换了铜币的人当头一棒。
当然也有人们矢口否认关于成老爷的恶性流言。因为如果相信并承认了这一点，不仅也是承认了自己的愚蠢与贪婪，而且也承认了自己所拥有的财产也已被骗光。
可是，口头的否定并不代表心里也是否定的。成老爷所说的要用银子来还是真的吗？他为什么这么慷慨？他真的是因为商敌和税收的原因吗？
怀疑的导火线，已经在这个下着小雨的镇子中点燃了。
货币，本身是没有价值的。
不管是铜币，银子甚至是银票黄金，那些东西不过都是交易用的工具。但是，如果没有人承认这个交易工具所蕴含的价值，那货币就是无用的废纸废铁。
第三天，传言愈演愈烈，但是那集市中依然还有来兑换的铜币的人。
人们也知道了，即使是不懂门道的人也纷纷跑去坊市查看几乎亘古不变的银子与其他货币的汇率值。
1：108。
比起以前的1：100的正常汇率，虽然只是高了八文钱，但百姓们依然是赚的，可是赚的却越来越少了。
因为成老爷对镇内的大幅兑换，自然引来了外地人的目光。但也就是因为其囤积的数目庞大的银子，市面上连续两日流通的货币都是铜币，铜币的大量使用自然造成了汇率正常数值的变化。
再由于昨日的传言，人们心底的不信任愈发浓烈，当所有人都怀疑自己手中的铜币是假币的时候，那点燃的引信，就已经朝着火药爬去了……
“掌柜的，这匹布怎么卖啊？”
“这匹布啊，洛聚城的唐门都在用这个当弟子服呢！咱也不贵卖，三两银子。”
“好，给你三贯。”
“抱歉夫人，我只收银子，请不要给我铜币。”
“为什么？现在镇子里大家都是用的铜币，哪里还有银子！？”
“你发什么脾气？不是银子我就是不卖！布匹是我的，接不接受铜币就是我的自由！”
与之类似的对话频繁的出现在前几日还算繁华的楠镇。
由于对铜币的不信任，这个小镇就涌起了不要铜币交易，只要银子交易的浪潮。这样的行为将会直接导致以前百姓们一直在用的铜币将大打折扣迅速贬值。
当一种货币不再被人信任的时候，那它的贬值速度就如同空中掉下的石头一样，越来越快。在假币流言吞噬人心的时候，铜币与银子之间的差值也拉的越来越大，数值的跳动也是同步的加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