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算计与计算
金钱，是什么？
那只是人们给那一块金属所赋予的意义。可在那之前，这些东西有价值吗？应该是没有的吧。
但，正是因为人给这金属赋予了价值与意义。所以这个东西就成为了人的一生，也成全了人的一生。
所以钱，在有人类的地方就非常的重要。
顺着人流，幕子期来到了小镇的集市中心。这里挤得可谓是水泄不通，每个脑袋都在翘首盼望着那集市中心临时搭建的小木塔。在那小木塔下边，则是安排了几张铺着红色桌布的石台，十几个侍者模样的男子站在那些石台前面，人们排着队，接二连三的走向那些石台，然后将手中的碎银子递上去，然后接过侍者递来的满是铜币的小包裹，最后喜笑颜开地离开。
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疑问，在他们心里都闪过一下。
但并不需要去拉住那些赚了钱的百姓追问什么，那小木塔上的一位侍者便回答了幕子期的疑问。
“亲爱的乡亲们，请允许我再次代表我的老爷，楠镇最大的富豪，成明老爷，诉说我们遭遇的不幸！”
“大家都知道，因为楠镇特殊的地理位置，就连朝廷都不收我们镇子的税了，可以说是朝廷几乎放弃了我们这个镇子！”
“但是，我的老爷，尊敬的成老爷！这个镇子，仅凭成明老爷的银子与镇长官员的对外交易，才换来了我们楠镇的经久不衰！”
“可是！我们楠镇在不久前，因为朝廷修建了列车站，方便了大家的出行，也联络了楠镇对外的沟通。这样的便利也带来了朝廷对楠镇的高额税收！”
“成老爷在不久之前，因为和阳德城的贸易交流中，将手中的银子全部换成了铜币，但却遭到了商务对手的收买，此次进购不收铜币！而且此次朝廷对成府收的税也不收铜币！”
“在万般无奈之际，我家老爷唯有将希望寄托于各位身上。希望能用手中的铜币换取各位手中的银子与碎银！”
“当然，我家老爷并不会凭白无故的要求各位的兑换。长久以来，一两碎银与铜币的汇率为1：100，银子为1：1000。但我家老爷愿意用1：150，1：1500的汇率来得到诸位手中的银子碎银！”
“只要等到一年之后，我家老爷一定能够东山再起！到时候就以当时的汇率来重新换回各位手中的铜币！我再次恳求各位，帮帮我家老爷吧！”
在侍者的演讲与引导中，人群愈发地慷慨激昂。或许是有对那位富豪的遭遇有些许的可怜与同情吧，但大多数的应该都是冲着那1：150的货币兑换率去的。
那些手上拿着银子的人，争先恐后的跑上去将自己的所有家当都递了出去。通过确认数目之后，便拿着一袋又一袋的铜币开心的离去。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因为捡到便宜的开心笑容，当然有人在拿了钱之后说了些“你家老爷一定可以的。”“一定要加油啊。”之类打气的话，但私底下更多的还是说这位老爷真是个笨蛋。
甚至东方栀静也被这种散尽家财为镇子发展的故事感动的有些热泪，也拉着幕子期的手打算去尽一点绵薄之力。
东方栀静自然拉不动幕子期，尝试无果之后索性在待着幕子期身边开始脑补这位老爷大公无私的话本与戏剧。
幕子期看着那群人，也听着那侍者讲了一次又一次。直到三次的说法都是一样的，没有更多的信息的时候，他这才领着东方栀静离开集市。
“怎么了？就算不去换钱也没必要这么急着离开啊？”
“这件事绝对不简单。”
幕子期语气冰冷，倒是在这炎热的小镇带来了一些清凉。这点清凉，也将东方栀静迷迷糊糊的脑袋刺激清醒了。
“这么说来……你觉得这件事是有问题的？”
“没错。”
“那……我是觉得这件换钱的事的理由还是挺合理的。对于普通百姓，缴税自然是铜币的，但大户人家缴的税必须得是碎银以上的单位。不然这会加大朝廷纳税官员的工作量。”
“不错，理由确实非常充分，但那铜币产生的理由不是我们需要的。总之不管怎么样，正是因为有了这些铜币，他才要利用这些铜币来换银子。”
“你来思考一下，他会利用这些铜币换了银子做什么事情。”
东方栀静被这突然起来的大信息量冲晕了头脑，说话也支支吾吾的。显然还没能消化掉这些现实的东西。
“没明白就先算了，我们先来看看我们需要的9两银子的车票。以现在的汇率来算的话，是9贯钱，也就是九千文。”
“然后我们身上总共的钱有2两银子3两碎银与13文，即使是按照集市的汇率来换算成铜币也就是3463文。离9000文还差得远。”
“栀静，你的算数还好吗？”
“呃…啊？ 哦，还挺好的啊。”
“那我来问问你，1：150，1：1500，9000文，二两银子，三两碎银加13文，3463文。数字都在这里了，你再仔细想想。”
空气，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东方栀静也第一次陷入了深度的思考中。
“如果只是说要算和车票的差价的话，那么还差5537文，大概就是四两银子的差异。不过我想你问的一定不只是简单的算术题吧？”
“嗯，你思考了这么久，你觉得这个成老爷，真的笨吗？还是他其实是在布局某个阴谋？”
“啊……？我倒是算来算去得到的结果都是那个成老爷横竖都是亏。”
东方栀静自然感觉这件事情的不对劲。如果真的需要大量兑换银子，那完全可以坐着列车去各个城市的钱庄换钱，而不是在这里给这些百姓发福利。
可是，她一直抓不准问题的核心。她思考不出来这破财到底能换来些什么实际的利益。
这个世界上绝对不会有白吃的午餐。也绝对不会有人会干对自己明显不利的事情。如果有人给你送钱，你就要越抵抗这种诱惑。因为你拿到的钱，还没进入自己的兜里，就已经连同你的老底，一起被刀子挖了出来。
“如果只是单纯的这样兑换的话，大致看起来，确实是亏损了很大。但是一旦把思考的范围扩大，将这种事情带来的后果马上就会显现出来。”
“啊？我…我还是有点不太理解。”
“两种货币的价值区间，只有在两种货币互相兑换的时候才有效果。”
“哦哦！我懂了！”
“就是说，如果只有一种货币单位在流通的话，也就没有了所谓的价值区间的汇率与差价。”
“然后又是因为这个镇子的种种特殊原因，现在已经无法与其他城镇进行兑换交易。也就是说，这次在成家老爷对银子的大量兑换后，小镇里的银子碎银数量会大幅度的减少，相对的，铜币的数量会巨幅地增长。”
“嗯，你已经抓到了重点，继续说下去。”幕子期赞扬地点了点头，看着东方栀静的眼睛也变得柔和了些。
“唔……后面的我就有点不太懂了。我只知道如果像现在成老爷一个人就几乎拥有了镇里的另一个货币体制，这如果是卷了百姓的钱再跑路的话？！”
幕子期此刻却是遗憾的摇了摇头，轻轻拂去她嘴角的乌丝：“由于短时间之内没有了兑换银子的可能，小镇内就只能用铜币进行交易。但是，大家都是以1：150，1：1500的汇率来找成老爷进行兑换，如果我是镇里的卖家，我一定不会在按照以前的价格出售商品。”
“嗯，我懂了。大家都有钱了，那么也就是说一定会涨价咯？”
“不只是涨价，而且还是全镇性的一起涨价。如此之大的涨价潮，就会彻底地拉平1；150的汇率所带来的盈亏，对于那些已经兑换过铜币的人来说，这至少也是等于根本没有盈利。”
“正是因为市面上已经几乎没有了银子碎银的存在，所以大家都是用的铜币。但在大家的初印象里，他们都是大赚了一笔，所以物价的上涨，是必然事件。”
“你手中的钱多了，我手中的钱也多了，那我自然不可能还用原价来卖我的东西。而正是因为成老爷将镇子里的银子全兑走了，市面上再也没有银子可以兑换，这种涨价就会拉回那高汇率兑换的盈亏。如果这个情况一直持续下去的话……”
“这个我知道！是叫通货膨胀！”
“对的，正是因为通货膨胀，铜币就会变得越来越不值钱。在小镇里整个市场上流动的数额越大，那铜币就越不值钱，直到成为一条恶性循环链。”
幕子期靠在墙边缓缓合上眼睛，那几个关键的数字在脑海里不断地翻涌，而他的计划也在这几串数字里。
“这样下去，小镇里的实际货币汇率就很快高于了1：150了。一年时间，在这一年里，小镇的实际货币汇率都不知道高到什么样子了。”
“而那位成老爷，只要在好好控制自己手里的银子与对外界的兑换汇率，而在楠镇里面，货币的兑换率就完全由他说了算。最后等到一年之后拿着签字画押的黄皮纸将百姓的铜币按照当时的汇率再收回来。”
“钱能生钱，只需要调整控制一下货币的流通，就可以让自己的钱再次增值。只是可怜那些小老百姓，他们都只顾着眼前的利益，都没有注意到两种货币最主观的价值。”
“到时候啊，兑换的越多的人，也就是一年之后亏得最多的人。”幕子期再次睁开冰冷的双眼，看向那不远处的镇长府邸。
“既然就连当官的都不出来干预一下，可想而知，那些人也都有掺和一脚的想法，毕竟没人不会嫌自己的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