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魍魉（2）

    与此同时，由间军司主导的，对于北方金国的情报渗透也在无孔不入地进行着。

    虞允文年富力强，心思活络，更兼顾渊那边源源不断的阴诡手段花样不断，他们直接借着通商的借口，将大批人马塞进商队，渡河向北而去。

    而他们的当面，那个习惯于在战场之上纵横决荡的女真武士，对于这样暗地里的攻势根本无从防备！

    那些精明算计的宋国商队沿着不断铺开的商路渗透进去，他们将紧俏商品向着金国腹地输入同时，也将间军司的人马水银泻地一样送到那个雄踞北国的军事帝国中去……

    哪怕金国宗室高层从这些人马身上嗅到了些许不对的味道，可在当政者与地方实力派看来，那载着货物与铜钱流淌在官道上的哪里是商队，分明是数不清的财富！

    ——他们或许知道，这些商队里、那些人伪装成行商、歌女、云游道士的人物怕是就有细作密探，可女真帝国的兵威这个时候还尚未褪色，他们还固执的坚信着，汴京城的兵败不过是完颜宗翰一次轻敌冒进带来的意外。

    尤其在黄龙府那些没有见识过前线惨烈的亲贵们看来，如今宋人已向他们“求和”。他们虽在侥幸胜了一场，碍于面子，并不好直接送予他们岁币，却在绕着弯地给他们送钱……若说起来，这些实实在在的利益说起来可比那所谓的岁币好用上太多，因为那些黄白之物可是明白无误地直接交到了他们的手里，上面可不再有皇帝宗室层层盘剥！

    大宋商人就这样以金钱开路，大量南面过来的精巧商品就在女真亲贵与地方豪强有意无意的纵容之下倾销进这死气沉沉的北国市场。

    那些刚刚从一场灭国之战中恢复过来，还在努力适应女真残暴统治的契丹遗老遗少，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力气同宋人打什么商战？根本用不了两个月的交锋，便活不下去，他们仅剩的那点手艺营生，在南来的宋人面前几乎是毫无抵抗的余地。

    更何况，那些心思活络又手段高超的掌柜们几乎是半年时间便与北面的地方豪强还有宗室之人沆瀣一气。他们伙同那些人，兼并土地、建设工坊，将原本还能勉强支撑维持的小地主们逼到绝境，不得不卖身于女真亲贵为奴，好讨一口活路。

    就连大金原本最为发达的冶铁也几乎被这些自南面舶来的宋人商品所垄断，只剩下供应金军的一些铁匠铺子还能在那些贵人恩养下勉强生存。

    可显然……那些可恶的宋人商贾也不想放弃这一条赚钱的路子！

    很快地，从黄龙府到燕京城，甚至连北面的云内诸州都没有放过，那些宋人商队将刀剑都刻着雕花、镶上名贵的宝石，叩开了亲贵人物的大门。

    这个时候，女真依然是尚武善战的民族，可那些武士，或者听着父辈勇武故事长大的年轻一代对于刀剑铠甲的喜爱几乎是刻在血脉中的。

    有些宋人商队，便专攻这一类生意，他们就连铠甲都能定做出繁复的花纹。更有甚者，甚至请了南朝那些有名的雕花大家，去一片一片将甲叶用花纹镂空。原本都是当年汴京禁军的门面功夫，一副甲的雕花或许便够普通人家生活上半年，只有家境殷实的军士方才负担得起。

    女真贵族圈子里，也不知是哪位年轻的亲贵先穿着这样一副甲胄出来炫耀，这样的风潮很快便席卷这些勇武却无处发泄的年轻一代女真武士们。

    一整件重扎，经过这么折腾，上面多了精巧雅致的宋式美学不说，还让重量轻了不少，平日出巡也可以威风凛凛，同时又好省些力气……

    而这还只是大宋这场潜移默化入侵的冰山一角！

    一时之间，金国上至皇亲国戚，下至贩夫走卒，人人都以用得上宋人商品为荣。奢靡攀比之风在整个社会蔓延开来，便不是一两个头脑清明的英雄人物再能阻挡的了。

    金军高层之中，完颜宗翰与完颜宗弼这些精明强干的人物自然也意识到了问题。他们绝望地采取了些许抵抗的策略，惩治了几个实在过分的宗室，抓了一批宋人商贾……可很快便招致了更大的反弹。

    南面宋军在几日之内便做出反应，韩世忠所部开始向着河北大营集结，宋军水师也在白马津附近有所异动。

    而金国内部，更是以完颜宗辅为首，大批大批亲贵开始在皇帝御前哭诉这几位领军元帅刚愎自用，嚣张跋扈……

    朝堂之上，一时之间，女真亲贵们也斗做一团，暂时谁也顾不得收拾南来的宋国商贾，更何况抽出功夫去对付南面的顾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