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魍魉（1）

    整个建炎四年，宋金之间各条战线的行动都较为收束，仿佛是春天里的那份《白马和议》真的带来了和平的暖阳……

    ——东线，一条黄河将最不安分的韩世忠部给逼得没了脾气，时间长了，那位将痞也不再整日如坐针毡一样，憋着口气一定要与北面去做互相潜渡渗透这种费力不讨好的活计。

    ——西线，岳飞自然是谨奉虎穴命令，将兵锋控制在陕州，未再向北进逼。西军也总算从完颜娄室的压迫性攻势下缓过一口气来……朝中的李纲借着这机会，派出了张浚为首的一众僚佐前往整顿那些骄兵悍将。

    其实对于李纲心中那点心思，顾渊看得再清楚不过，这位天下文臣之首，虽说为了抗金大业认了顾渊的跋扈，却也还是想要这大宋能再有一支兵马掌握在手中，与他分庭抗礼！

    想来，这位刚正不阿的宰执之臣对于顾渊这样的一位曹操一样的人物还是心存忌惮。

    而顾渊，最后也只能苦笑着听之任之……

    最后李纲精挑细选了张浚作为川陕宣抚使，这位政和年间的进士平日对于秦桧一党自是不屑，可对于顾渊的跋扈也弹劾颇多。若不是顾渊的夹袋之中能够经略方面的文臣实在没有，他也不会就这样让他北上。

    最后，甚至还得着岳飞一路好生护送，直到送入潼关方才回返……

    到了五月二十五，在各方准备完全的情况下，《白马和议》最重要的一条条款总算尘埃落定。那一日，黄河两岸旌旗飘扬，大宋的天子旌纛和大金的捧日旗遥遥相对，两位皇帝都以极其隆重的礼仪出席了这样一场交换仪式。

    只可惜，事情的进展并没有如当初完颜宗弼所愿，宋人这边还是顾渊只手遮天把持着一切。那位权臣，似乎对于汉家传统的法统道理不屑一顾，二圣倒是迎回来了，可除了让那对父子当日与赵构相见一场，转眼便被顾渊分送至建康与临安……

    三位官家圣上，分别安置在三处，明明白白就是在告诉那在位官家和别有心思之人——他的手上实在是有太多人可选，谁要是想在他面前耍花样，那就别怪他顾枢相心狠手辣，直接换人！

    在他这样铁腕把持之下，建炎朝局终于开始从战乱与动荡中安定下来。

    汴京在半城灰烬中重建，御营兵马也不再喊打喊杀，而是安分地前往驻地进行补充与整训。就连那些终日口诛笔伐的文官集团也开始尝试接受顾渊这样一位权臣。枢密府与相府之间，虽偶有冲突，不过总体上还是保持着一副相忍为国的态度。

    顾渊的幸运在于，他遇上了一个同样有着一战之心的宰辅之臣；

    而李纲的幸运在于，他在这个懦弱的王朝里，遇到了顾渊……

    在对金战争是否应该继续下去这种战略问题上，这二位文武巨头还是保持着一致的判断——犁庭扫穴，至死方休！

    至于皇位之上坐的那位官家究竟是谁，顾渊不在乎，他李纲也觉得，似乎只要不改旗易姓，剩下的也不是不可接受。

    双方就在这样不断的政争与妥协中，推动着大宋的战车继续向着北面的金国发动明里暗里的攻势。

    ……

    宋人能工巧匠甚多，尤其是战事平复，京畿、京东、两淮诸路得以重建，因战祸而出现的粮食危机得到了缓解。在李纲领衔的文官集团治理之下，整个国家难得呈现出一股欣欣向荣的生气。

    就连兵祸最重的京畿与京东路上，当那些自江南北上的财阀进入，招扶流民以工代赈，以大量的廉价劳力几乎是只用半年时间便将战争留下的痕迹涤荡个七七八八。大宋位列当世第一的生产水平，在这短暂的和平中所爆发出来的惊人生产力，让顾渊这个穿越者都只觉吃惊。

    那些江南那些财阀，为了追求利润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他们从顾渊那里了解到朝廷要打下去的决心，便雇佣大量手工艺匠人，设坊开厂，隐隐有了后世流水线的雏形。仅是青州一处新立的甲胄工坊，一月之内便制成扎甲二百套，足以武装两个都的重装步军！

    至于那些在战争中初尝甜头的寡头，甚至开始贿赂军器监官吏，想要直接打入这些官营产业之中。不过他们的这一尝试，被那位铁面无私的赵御史抓了个正着。

    赵鼎如今也勉强算是顾渊班底的御史中丞，兼东京府尹对上顾渊也没有客气——亦或者，干脆就是顾渊想要借着这位铁面判官的手，杀一杀一直以来支持自己的那些财阀们的气焰。

    在这建炎四年最惊天的大案之中，他一语不发，哪怕赵鼎顺藤摸瓜牵出了几名顾家子侄，自己那便宜父亲带着几个叔伯辈的人物亲至，跪在他的府前求情，他也还是无动于衷，似是有意借着此案抓几只魑魅魍魉，也正一正自己阵营中滋长的那些歪风邪气！

    因而，这场大案仅用两月便告结案，最终结果是兵部尚书倒台、军器监及江南顾、曾两家均有子侄被判斩，甚至连监斩官都是由赵殿帅亲领，一时之间，朝野上下皆对这位顾枢相的手段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