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第119章
冷白色调的光一直照耀在孤寂圣洁的雕像上。
照的那手握长剑的天使，雕像巨大的脸修长身材以及衣服的褶皱上，落满深深浅浅的轮廓。
仿佛神明的审视。
气氛瞬间变得格外压抑。
外面嘈杂的声音听不见了，但是倒在血泊中骑士银色铠甲泛着寒光，越发显得面前被推开的沉甸甸的门扉上，印着血手印显得阴森骇人。
像是被恶魔利爪划过心尖，又像个是锯刃割过心弦。
‘恶魔是没有心的。’
站在洗浴台前，对着镜子昂起下巴的弗兰克。
手上拿着锋利的剃刀。
脏兮兮的头发，满是灰尘与污渍的衣服，落魄像个流浪汉。
仿佛拍一下就会沾染满手脏污。
‘我有没有挑拨你们的关系，不如你自己去验证下’
‘答案就在神殿禁地里的藏书室里’
‘以你现在能力，想要进去一定很容易’
想要了解一个人，最了解他的一定是敌人
所以当艾伦站在禁地打开门扉面前他诡异沉默了。
冷白色光照不穿角落隐蔽处的黑暗。
阴霾将艾伦一寸寸淹没。
外面嘈杂的声音听不见，只剩下门扉里面传来厮杀声与搏斗声。
渐渐远去。
目光看着深色门板上凝固渐渐变深的血手印，那些邪-神信徒干瘦尖锐的手掌留下印记如同恶鬼。
只剩下艾伦一个人陷入了思想的割据战中，脑袋里反复出现弗兰克说的话。
他说恶魔没有心。
没有心的生物，怎么可能会有感情呢？
艾伦对弗兰克话并不是完全相信，但是深深陷入情爱的人无法保持完全的理智。
尤其是艾伦几乎把莉莉丝看做信仰与生命。
她几乎是他赖以生存的精神支柱。
所以艾伦只要莉莉丝没有感情这个可能信，心里就开始慌，从灵魂深处诞生的恐惧。
心里仿佛有什么坚固的东西在悄然崩塌，然他不安狂躁内心充充满负面情绪。
到底是进去还是不进去！
只要他踏入大门之后就会拥有答案。
他就不会被弗兰克话语所干扰，也不会在跟莉莉丝每个相处的角落间隙里，内心深处阴暗。
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爱着。
怀疑她对自己到底有没有一星半点的真感情。
答案的诱惑力太大，尤其是对于以爱为食的金丝雀。
感情上的狂热与纯粹，却又促使他往黑暗中追寻。
哪怕结果可能不尽人意。
但是，万一呢！
万一莉莉丝真有感情呢！
敏感的金丝雀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
压抑不住对于真相的追求，时间一点点在他肩膀上凝固成阴影，将他感官都延长。
站的脚都发麻了。
艾伦终于从思绪的割据中挣扎出来，卑微求爱的欲-望占据了上风。
禁区的大门在他面前张开，趁着四周没有人。
艾伦站到僵硬的手微微颤动。
一下。
感觉喝下去的酒精也开始发酵，他像是刚刚从石化中苏醒的人。
碎屑一寸寸从他身上崩塌脱落，低垂的紫罗兰色的眼眸颤抖了下，然后缓慢而坚定踏出阴影。
纤长的手扶住了那扇沉甸甸的门扉。
跟恶鬼一样的狂热信徒。
他们被异界邪-神拥抱过，身上沾染了污秽混沌的力量，已经脱离了人的范围。
再加上被恶魔赐予黑暗力量所激化，直接让他们陷入癫狂。
跟恶犬一样，直接碾入了禁地深处。
艾伦扶着门扉上粗糙到刮手花纹，慢慢跨过大门踏入禁地深处。
脚步踩在华丽厚实地毯上，高昂的苍穹顶上绘满了神明的雕像，被永远都不熄灭扥的冷光照耀充满了圣洁的味道。
可是这份震撼人心的圣洁，这座被神明庇佑殿堂。
守卫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刚刚被杀的骑士身上还带着活着的体温。
倒在血泊里。
手上的长剑掉在地上，或者拄着手里还保持着死亡前的姿态。
被孤寂神殿光芒照耀，显得无比惨烈。
癫狂的信徒杀入神殿禁区，周围巡逻的骑士就会跟着他们追去击杀敌人。
所以艾伦只要避开，他们去的道路，就能畅通无阻。
被困在神殿里的经历，艾伦熟知路线。
这是他当初为了逃跑做的准备工作，这是还没来及排上的用场莉莉丝就回来了。
莉莉丝。
想到自己爱人。
想到那张尽在咫尺的脸，想着莉莉丝冰冷的手捧着自己脸颊时触感，夹杂着残忍的温柔。
艾伦感觉自己就像是被酒水熏醉了。
整个心揪在一起，却又软的一塌糊涂。
只是无论心里怎么想，他走向藏书库的脚步都没有停止。
异常坚定。
绕过的空无一人走廊，身上带着隐藏魔法，加上黑暗庇佑。
艾伦毫无意外站在藏书库的大门前面。
墙上手持长枪的骑士的雕像，穿着暗色调的铠甲，他们简直就像是高阶圣骑士的放大版翻版。
重型铠甲看不见脸，手上保持着进攻的姿势。
铠甲在冷光下散发着刺骨的寒意。
藏书库的大门比先前神殿禁区华丽的大门入口要小上很多。
殿宇雕塑也没有那里华丽，但是这里浮雕明显精致，而且到处充斥着柔和光。
仿佛有一种静谧的书卷味，让站门前的银发青年，手心里滑腻腻的。
仅仅只是在门口驻足了一秒随即就推开了门。
艾伦进来的时候，腰上别着匕首，手里一直掐着魔法。
他不知道藏书库里到底有没有人，所以进来的时候谨慎小心。
可惜年代久远的门扉，只要一推声音就很响。
在死寂静谧的书库里面，门扉“吱呀——”的声音堪称刺耳，回荡起来被扩散到静谧的空间里。
听起来像是鬼怪的恶作剧，阴森还隐隐带着点凄凉的味道。
陈旧经历历史的浸染，铺面而来书本气息带着宁静的味道，跟神殿外面圣洁凌然的装潢截然不同。
艾伦一路踏着鲜血杀戮和黑暗而来。
身上甚至还带着酒水微醺的味道。
只是踏入这个空间，艾伦躁动的内心，一路割据的心里路程都戛然而止。
三排连起来的巨大书架，被昏黄的灯光照耀着，充满了复古旧日割掉能抚平人心头的躁动。
墙壁上木质隔断上刻着繁复的花纹，偌大的藏书库中间伫立着一个白色展台。
就跟弗兰克所说圣书位置一样，艾伦要找的东西就在那上面。
找到了。
艾伦并不费力就踏入藏书库。
在静谧空间里巡视过四周之后，他慢慢停下了脚步。
心里躁动的思绪也停了。
有一种即将解释结果的淡然，仿佛直面利刃都会毫不犹豫刺入胸膛一样的坚定。
艾伦慢慢朝着发光的展台走过去，一点踏上铺着地毯高台。
在展台看到了一本满是残缺的书。
说是书并不准确，严格来说是残本。
表皮因为经历年岁腐坏，没有封面缺页少字。
上面很多文字是古文字，阅读得连猜带蒙，但是并大概意思保留的还是很完整。
而且虽然字迹已经腐朽，为了防止信息丢失，所以专门配有斑驳失色图画展示。
从第十二个恶魔开始倒述。
艾伦静静看着上面目狰狞的恶魔形态，看着圣书上图画他仿佛能结果神明的笔触，看到恶魔的真身。
那是一种震撼灵魂黑暗力量。
直接通过图画至极灵魂的威慑力，会刺穿皮囊直激灵魂，将人心中畏惧彻底勾出来。
畏惧恶魔狰狞的形态强大的力量。
即使艾伦待在莉莉丝身边，也跟恶魔本体拥抱过，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恶魔如此狂暴的力量。
没有任何掩饰狡辩的危险。
圣书是倒述的记载，从最弱的开始记录，一页页往前翻。
艾伦有些无法形容这种感觉。
让他站在圣书面前的时候，躁动满是爱恨纠葛的内心，就像是被接纳镇定了一样。
他整个人都平静了。
指尖下触感不太像是纸，轻薄的柔软更像是羊皮，捏起来时候柔软带着韧性。
地狱十二恶魔。
从最后开始记载排名越低的形态越庞大恐怖。
他们像是某些动物的集合体，长着獠牙和尖刺或者浑身爬满腐烂的蛇，又或者是具备鸟类的声音怪异。
等到翻过几个之后，恶魔的形态也就慢慢趋于人类。
变得完美。
直到倒数第三个。
地狱烈焰中的毒蔷薇。
莉莉丝的形象已经完美趋向于人类，她是盘踞在荆棘花丛的金色骷髅。
长着人类绝美面容。
半截身体是女性，半截身体是骷髅。
圣书上的莉莉丝无论是面容，赤红的长发色泽与弧度的都与他亲眼看到恶魔有着细微的差别。
艾伦不知道是因为圣书的年代久远颜色有点退却，还是因为经历了时间所以记载与恶魔本身指尖稍微有点变化。
但无论是哪种原因。
圣书上记载恶魔明显比艾伦看到更为赤-裸的危险。
那是毫无遮掩真身，赤-裸-裸的真相。
跟他眼里度了圣洁光明的恶魔形态截然不同。
羊皮卷上盘踞在荆棘中的恶魔，她身上每一朵绽放的蔷薇花下面，遮盖都是人头骷髅。
一半形态是骸骨，一截形态是人形，偏偏身上骸骨形态会随着光影变化。
但是即使如此，莉莉丝的脸依旧美艳。
她那双金色的眼睛里面永远藏着鎏光，仿佛金色河畔酝酿的梦乡深处，又像是满含宠溺与爱意。
只是片绚烂的金色上宠溺与爱意都是虚假的表象，深藏在深处的是无尽的冷漠与残忍。
她是坐在成堆骷髅山上面。
她身体下坐着是全都是猎物，被她引诱，欺骗的可怜虫。
她猩红的唇瓣里面微微张开，里面飘出来是全部都是心怀叵测的引诱，述说情话时候真真假假掺在一起特别动人。
但是唯独不经意漏出的舌尖，舔过嘴唇獠牙的时候，漏出血腥气息预试了她残忍。
圣书上记载形象，比艾伦亲眼看到要粗暴直白的多，仿佛撕碎了恶魔虚无表象接触了灵魂深处。
艾伦是第一次如此直视莉莉丝的真身。
或者不是第一次，应该是第二次。
圣书上描绘的形态，就是他和莉莉丝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高傲，残忍，充满了鄙夷的蔑视。
掌控色-欲的恶魔，隐藏操纵黑夜的恶魔
以美色与谎言的欺骗人类堕入深渊让人明明知道它们是没有心怪物，却依旧沉入旖旎的旋涡中
""世界诞生之初
神明诞生于光明，恶魔诞生地狱
天使没有性别，恶魔没有心
没有性别没有欲望，不会诞生爱情
而没有心就不诞生爱，纯粹的怪物
所以恶魔不会爱上任何人
无论是多么娇美的少女，又或是多么年轻英俊的少年，在魔鬼的眼里面没有任何分别
他们只会迷恋人类的灵魂，直到吞入腹中那一刻""
关于莉莉丝记载写了足足一页，艾路从看到那一刻开始沉默，一字一句看到后面的时候。
他整个人血液都凉了。
浑身骨头寸寸都冻成冰渣子，先是随便一敲就会碎掉一样。
掌控色-欲的恶魔，满嘴谎言喜欢用旖旎充满浪漫气息，隐藏自己利爪。
在即将达到高-潮那一刻，亲手终结猎物的生命。
骗子！
莉莉丝从来都不提及她是色-欲。
她直说是她是掌控黑暗的恶魔，是黑夜的掌控着，但事实上她是色-欲魔神。
被刻意忽略的恶魔特质，是她本性之一。
掌控色-欲的恶魔，特别会引诱骗人，又没有心。
这种怪物怎么可能会有爱情？
简直就是蠢得冒泡。
抓着圣书羊皮卷的手，依旧保持着翻书的姿势。
看进去字迹还没彻底理解，眼泪就已经先顺着紫罗兰色的眼睛落下来了。
一滴一滴一滴，清晰砸落在书页上。
将那双微微颤动紫罗兰色宝石里悲戚与沉重全部凝固。
骗局！
从头到尾都是骗局！
拥抱他不是因为怜悯与疼爱消失十一年回来找他也不是因为喜欢舍不得更不要说初见的时候，直接果断的将他脱出泥潭
他所以为的‘拯救’与疼爱，全部都是因为他胸口灵魂契约。
全部都是假的，虚幻的泡沫，没有未来的假象。
莉莉丝从来都没有爱过他。
他赖以生存爱意都是，游刃有余的谎言，因为他卑微的贪图温暖所以恶魔陪他演绎一场美梦。
掌控色-欲的恶魔，极其善于谎言。
无论他想要什么样的美梦，她都会帮他实现，然后在梦境深处中沉溺直至死亡。
"骗子。"
当真相在手下展开的时候。
艾伦心里一瞬间冷静极了，他并没有意料中暴怒与疯狂。
然而是异常的淡定，只是从灵魂深处一点点涌现的巨大悲伤，他仿佛赖以生存支柱轰然倒塌一样。
只剩下满地狼藉。
"骗子。"
“骗子。”
流不尽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抓着圣书的手微微攥紧。
艾伦慢慢撕下了圣书上关于莉莉丝记录的那一页，然后就那么静默的落着眼泪。
一点点撕碎。
然后一点点塞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