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096章
灵感的狂热从躯壳深处涌动倾泻出来。
在低矮满是灰尘血腥味的画室里,尼克混乱视线深处像是开出了绚烂花。
他的眼睛里反复出现兰迪的脸。
杀人的快感,禁忌的刺激,以及久久回荡在心间的扭曲感。
让他嚎叫,想撕裂胸膛,想放肆的摧毁一切。
他神经质一样抓过订好画布的画板。
恶魔从背后拥抱着他,拥簇着他,苍白粗粝的利爪握住尼克的指尖。
画吧!
无形喷洒在耳际上蛊惑。
嗜杀欲久久占据在躯壳上挥散不去的战栗,人的思绪会变的混乱黑暗,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茫然。
道德枷锁全部崩塌。
画吧!
随意抓起掉落在笔盒里的碳笔,气喘吁吁扑在铺开的画布上,描绘了许多刺的仿品。
从没有如此顺利。
带着死亡的气息,伪装出纯粹的姿态,带着血色与哀鸣的画作。
描绘出‘少女’的优雅颓靡。
穿透满是浓艳的色彩画风背后,赤裸裸展露出凶手肮脏令人作呕的欲望,黑暗与污秽中哭泣着血泪的灵魂。
逍遥法外癫狂张扬的行凶者。
被钉在耻辱柱上,吞下烙铁用钢针缝起嘴唇,最后被活埋的受害者。
看不到未来,没有希望,逃不出泥潭的灵魂。
在黑暗与绝望中直至彻底疯狂。
无法复仇的绝望。
最终会化作刺向自己心脏的利刃。
在无尽的哀嚎中,亲手撕烂了自己脸。
残忍暴力冷血的行凶者,以及被封印在血腥画卷上,积蓄着无尽恨意的恶灵。
互相敌对。
恨不得杀死对方,生食血肉。
这才赋予了作品独一无二的魅力。
血腥的油画被恶魔诅咒的艺术品。
卢克接连失败。
只是因为他的阅历不够,眼界不够,不够残忍,软弱卑劣且无能。
当然他还保持着那稀少脆弱的道德之心。
不过
他现在自由了。
道德的枷锁崩塌了。
尼克癫狂的嗤笑着看着灰白的画布。
他笔下的人影越来越清晰,眉眼越来越精致,透过那张苍白弥漫着死亡与圣洁气息的脸。
他仿佛看到了濒临死去金丝雀的亡魂,看到在月下弹琴的‘少女’。
每一寸皮肤都在发光。
失去庇佑的金丝雀。
悲惨被践踏过往,苍白美丽的皮囊,单薄到脆弱的身影。
像是路旁无人庇硕沉甸甸的果树。
弱小到任何人都可以伸出手轻易攀折枝条。
人性中的恶劣在羔羊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时刻吸引着,觊觎者,获利者,心怀叵测的人,又或着是跟创造者拥有一样嗜好的同类。
一波又一波。
无穷无尽。
诅咒的蝴蝶羽翼轻轻煽动,会为所有被禁忌油画引诱人,打上最恶毒的诅咒。
他们所有人都有罪!
恶魔平等的诅咒所有人!
像他,像科尔,像那些偷盗油画的家伙。
像那些看着惨案发生却袖手旁观的贵族像那些潜藏助纣为虐的人们
以及在黑暗中找不到的犯罪者。
卢克浑浑噩噩之中,意外打开了自己隐藏的第三只眼。
从癫狂的精神世界中领悟了很多世界的真相。
他感觉恶魔握住了他的手,在执笔描绘血腥油画,他无法停止也无法抗拒。
透过那只苍白粗粝的手,清楚感知到自己被诅咒了。
但是卢克已经收不了手了。
他杀了兰迪。
释放出了心中最深的恶意,就无法再披着人皮,混迹在人群里。
杀人是会上瘾的。
尤其是在窥探到血腥禁忌的艺术殿堂之后。
每一个毛孔都在灵魂升华。
笔下的人物越来越完美,美的惊心动魄。
他仿佛透过画卷上看到了少女的脸,又好像笔下描绘在画卷上的是死去兰迪。
现实与噩梦交错,血腥与梦幻交织。
配上屋外夜景烂漫的多兰尔瑟河畔,歌姬渐渐高昂的歌声,钢琴曲渐渐鸣奏的旋律。
一切罪恶都被危险幽深的夜色掩埋。
跟黑金交谈之后。
艾伦清楚的知道。
被黑暗操纵的傀儡无法靠近圣光逼人的神殿中心,即使是十二恶魔中的莉莉丝也无法越过光明的中心地。
但是黑暗赤诚的信徒,依旧是毫不犹豫的取走了普娜丝女巫的心脏。
傀儡不可以,但是他可以。
因为他不是被沉沦在莉莉丝的黑暗力量下操纵的傀儡,也不是没有神智嗜杀的疯狂者。
他是莉莉丝圈养的笼中鸟。
是她的爱人。
会不惜一切办法,除掉污秽圣光神殿里的天使雕像。
诅咒的蝴蝶在黑暗中孵化破茧成蝶,轻而易举飞过多兰尔瑟冰冷的湖面。
诅咒刻入黑暗的灵魂。
圣洁的帝都之上短暂的光明被影遁,黑暗悄无声息的蔓延开,远在永境城堡中的莉莉丝坐在荆棘王座上。
也闻到了人类与血腥味的贪欲。
比她煽动的黑暗更隐秘更危险,这是源自命运收割的镰刀。
“不!我不信!”
慌乱到六神无主的伊妮德,教养良好的贵族女士,站在多兰尔瑟河畔护卫厅。
她的手重重拍在桌案上。
穿着一身皱的看不出形状的墨绿色长裙,伊妮德整个人透出一种近乎崩溃的苍白。
仿佛是没有灵魂的鬼魂。
兰迪!
她唯一的儿子!
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接受,兰迪已经死亡的事实。
从丈夫死在战场上之后,伊妮德的世界里就只剩下兰迪。
她唯一的儿子。
那个孩子陪伴了她九年,不可能就这么消无声息的死去。
“这对不是事实!”
努力捶着胸口,伊妮德带着脆弱的苍白的脸,泛红的眼眶大颗大颗的掉泪。
保养得宜的贵妇人,面色肉眼可见的憔悴。
发髻散乱,眼尾带有细纹。
因为悲伤整晚整晚睡不着到,大把大把掉头发,有点风吹草动都会产生幻觉。
生怕错过关于兰迪的任何一点消息。
“兰迪不是还没找到吗?”
哽咽着辩驳的伊妮德,抓着蕾丝手帕擦掉了垂落脸颊的泪。
她悲伤的靠在女仆身上,摇摇欲坠的如同秋日落叶。
“只要没找到,我儿子兰迪就没死。”
“他是奥康纳家族继承人,我丈夫的亡灵会在天堂保佑他。”
作为母亲。
伊妮德始终无法面对儿子的死亡。
那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抱在怀里嗷嗷哭闹的婴儿,到现在渐渐长成了仪态优雅出众的孩子。
明明那么优秀,明明那么年轻。
却在多兰尔瑟湖畔失踪,到现在为止已经一个月时间。
伊妮德在每日无止尽的悲伤与忧愁中。
既没有收到绑架的信件,也没有找到兰迪丝毫踪迹。
自从上次兰迪失踪崩溃自后,跟那年轻俊俏的画师尼克喝过酒哭诉之后。
伊妮德就一直待在奥康纳的城堡里,等着帝都守卫搜寻的消息,等着城堡中的仆人出去搜寻的消息。
焦躁的等待。
她在等兰迪回家的消息。
伊妮德从来没有如此懊悔,她为什么喜欢来多兰尔瑟河畔的风景。
这里虽然是帝都出了名热闹的夜市区域,但是也帝都出了名贫民窟。
在多兰尔瑟河畔浪漫的风景之下。
潜藏着无数阴沟里的老鼠,以及穷凶极恶的赌徒。
低矮的棚户区圈在桥梁之下,石柱地基被多兰瑟尔河水侵蚀,到处弥漫着阴暗潮湿的气息。
她可怜的兰迪,她无辜的兰迪
失踪那天侍卫稍微离他远了点。
那孩子一向乖巧,从来不会私自行动,唯独那天稍微离开了视线一下。
结果偏偏就是短短几分钟没看见。
人丢了。
“伊妮德女士我很理解的你的心情。”
“但是兰迪少爷失踪这么久,一直都没有消息。”
坐在办公桌后面,摊着手的护卫队长。
“但是兰迪少爷失踪这么久,一直都没有消息。”
“我建议您,还是做好最坏的心里准备。”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绑票勒索要见钱没有例外”
“兰迪少爷这个年纪不可能私奔,但是到现在为止什么消息都没有。”
“基本上就是死。”
“每年多兰瑟尔河畔失踪的人都有,不是卖掉就是被杀或者意外坠河。”
“如果你觉得兰迪少爷不可能是自己走丢的话,那么我建议您去问问您在这附近的熟人。”
“因为大概率的是熟人作案。”
这是护卫队长的原话,伊妮德在兰迪丢失的时候,第一时间找到了亚伯拉罕。
有钱能使鬼推磨。
奥康纳家族不光有钱,还有权利,所以想让护卫队出动并不难。
亚伯拉罕拿钱办事。
他问了周围□□,在周围大张旗鼓搜寻了一个月的时间。
但是直到现在消失的兰迪依旧没有踪迹,护卫队长亚伯拉罕出于职业敏锐,还是跟伊妮德吐露了真相。
却遭到了这个悲伤的母亲的坚定反对。
丈夫早已死去,唯独剩下一个儿子,的脆弱女士
顿时如同被闪电击中一样,她苍白的脸颊上全是悲伤,通红的眼眶渗出的眼泪。
仿佛永远流不尽,让人不敢再刺激她。
亚伯拉罕事实住嘴。
但是他的话语,依旧还是陷入无尽悲伤伊妮德。
被悲伤占据,哭到神经抽痛的脑袋旋转动。
想到兰迪有可能是被熟人带走的,伊妮德回想她在多兰瑟尔河畔的熟人。
她在这个地方认识谁呢?
再这个地方,唯一算的上是熟人,就只有称得上贫困的年轻画家尼克。
那是一个不算新奇的老套故事。
在浪漫多情的多兰瑟尔河畔秀丽春日景色中,多金寂寞的贵族少妇撑着小阳伞,撞见站在河边采风的年轻画师。
美貌多金俏寡妇x浪荡风流年轻画师。
这个是充满粉红气息的浪漫故事。
初见的那一天,穿着一身宽□□布上衣,迎风而立的英俊男人身姿颀长面容英俊。
尼克拥有一头柔软亚麻色卷发。
转过脸来的时候。
一双浅色的眼眸像是浪漫多情的多兰瑟尔河水。
他的声音像是多兰瑟尔河潺潺水流沁人心脾。
就像是命运的安排。
宿命的指引。
说道熟人,伊妮德第一时间想到就是尼克。
但是,但是,怎么可能是他呢?
伊妮德很快就在心里否认这个事情。
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那个年轻画家会对兰迪下手。
尼克虽然浪荡风流,但是性格敏感软弱,他连宰割鸡都不敢,被房东恶意克扣房租撵出去的时候。
连个窗户都不敢砸的人。
怎么会对兰迪下手呢!
没有理由啊!
关在画室里整整一个月没有出门的尼克,终于在期限最后一秒内画完成了他的作品。
在昏暗满是肮脏垃圾的画室。
乱糟糟一个月没有认真洗漱的尼克,英俊的面貌透出颓靡的潦草。
英俊削瘦的下颚长出胡须,浪漫多情浅色眼眸中黑暗蔓延,与那伊妮德记忆力那个浪漫多情画师的模样已经不同。
被护卫队长亚伯拉罕提醒了一句,思考再三的伊妮德。
最终还是敲响了尼克画室大门。
"尼克!"
这个时候丢下画笔耗尽精力的画家,尼克眼睛里那个猩红的世界还没有完全褪去。
他会在梦境中间隙里,反复见到去杀死兰迪的场景。
人类的大脑会无暇复盘,他生命中重要的事情,尤其是执念与阴影。
会一遍遍的重复播放,会一遍遍重复提醒。
从一开始慌乱,到后面的习惯麻木,到现在的沉迷。
也不过就是这样的感觉!
尼克一直等着护卫队的人找上门。
可是在画室里沉浸在创作氛围中的他一直都没有被捕。
直到今天,伊妮德敲响他在最边角的画室大门。
简简单单一声尼克。
让年轻贫穷的画师颓败的坐在地上,浅色的眼眸不由自主颤动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