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围困
西沱城是人口数万的一座大城，整座城镇围绕凌家庄而建，仅凌家庄便占去城镇的五分一。凌家庄由四面高墙围护，四面皆开了大门，宛若内城一般，墙内厅堂楼厢数百，还设有学堂、医馆，各类建筑鳞次栉比；假山、湖泊、草坪、广场等散布其中，风景极佳。凌家族人、丫鬟、仆役、武士等上千人居住其中。
然而，近日凌家庄内却是人心惶惶，气氛十分紧张。那“乌江龙王”的“讨凌檄文”和武陵诸多势力的声援“公告”，将凌家推到了风口浪尖，似乎整个武陵郡都将与凌家为敌。
风烈是凌家雇佣的青玉境武修之一，他平常主要参与凌家货物的押解、保卫工作，如今也被召回守卫凌家本部。据他所知，凌家雇佣的所有武修都已被召回凌家庄。
风烈自然知道龙王号召武陵郡各方势力讨伐凌家的事，他也知道“讨凌檄文”中所述的凌家罪状全都属实，甚至，还有很多恶行没有写上去。但他觉得，权贵们做这种事情都很正常。不做那些事情，哪来的银钱和权力；有了银钱和权力，不就该是拿来做那些事情的么。
所以风烈并不觉得自己是为虎作伥。只是，民间关于“乌江龙王”的传言确实令人害怕。那是一个或一群神出鬼没，实力强悍的人，连乌江巡逻军都被龙王打得不敢入江。凌家能应付得了？凌家家主凌统宽慰大家说，有世家大派高手前来助阵，让大家安心。
但风烈还是很担心。若真要打起来，自己这样实力不上不下的武修，极可能成为炮灰。凌家给的佣金固然丰厚，却远远买不起自己这条命。所以，他一直在仔细、谨慎地观望形势。
此时，风烈正带着一队普通武士巡逻西院，一边走一边分析各种消息，思量自己前程。
突然，院墙外“嗖嗖嗖”射进几枝响箭，有一枝正好从他头顶飞过。他腾身而起，一把抓住箭矢落回地面。风烈见那箭上裹了一张信笺，便撕下观看。
看完信笺内容，风烈脸上神色惊疑不定。随行武士好奇，也围拢过来观看，随后也是一片哗然。
信笺上如是写道：
“乌江龙王令——三日内，凌家庄许出不许进，出可携带财物。三日后，凌家庄许进不许出，庄内人皆听候龙王发落。凡有反抗者，主犯杀无赦，从犯流放矿山、工坊为奴；有愿为内应者，酌情嘉奖！”
……
当风烈来到凌家主院，将那信笺送到凌统手上后，凌统看得又惊又怒，一双肥腻的手使劲将信笺撕得粉碎。随后，又有数人先后赶到，持了同样的信笺，那是其它几个方向射入凌家庄的。
凌统喘着粗气坐回太师椅，胸口犹自起伏不定。半晌，他才挥挥手，对风烈等人道：
“赶紧让人备轿，我要去西院！”
风烈知道，西院最近确实住进了一批神秘的客人。如今见家主急着要去西院，想来果真是有世家大派的高手进驻，只是不知这些高手到底有多“高”，能不能压得住“龙王”。
风烈很好奇，希望能见到那些神秘高手，结果却被吩咐在院门外守候。不过，他与到西院门口迎接，并被凌统称为“左兄”的那人对视了一眼。那人眼神犀利、气势迫人，与他见过的首席客卿柳志的气势很像。
他估摸着，这人应该也是纯阳境的大高手。只是，这样的高手虽然很强，但一定护不住凌家。柳志不也在乌江的画舫上被人斩杀了么。不少人怀疑斩杀柳志那人便是龙王，或是龙王的同党。
但凌统来西院显然不是找这位“左兄”的，因为凌统还问了一句“长老可在？”，由此，风烈推定院里还有更高的高手，很可能是拳意境的宗师。
想到这里，风烈稍稍安了一些心。心想：有这样的高手在，应该不会让他那种人去无谓牺牲吧。
当风烈在门外胡思乱想时，西院堂屋内，凌统正与那位“长老”说话。
“那龙王实在欺人太甚！他盗窃了我凌家几座银库还不满足，现在是要来凌家刨根啊！”凌统激动地拍击着椅子扶手，对端坐上首的一位灰袍人道。
那灰袍人正是嵩山派长老柳易。他看起来只有四十出头，比左丘这位师侄还要年轻的样子。但他的实际年龄却已接近百岁。由于拳意境武修寿命可达两百岁，因而看起来便十分年轻。
柳易到武陵郡的主要目的是寻找那位杀害他侄子柳志的凶手，结果找了许久也不见其踪迹。后来又有龙王发出檄文要讨伐凌家，柳易便带了随行的门人一起到凌家支援。
“凌氏商号”在武陵购买的蛮兽材料，全都低价供应给嵩山派，对嵩山派发展十分重要。因此柳易不得不暂停寻找杀侄凶手，来此助拳。
柳易淡淡道：
“凌家主何必动怒。有我嵩山派和秦家为你撑腰，那些藏头露尾、大言不惭的宵小之辈，有何可怕！”
凌统叹气道：
“可是，秦家的人与我们关系不够紧密，而且现在还没来人，恐怕？”
柳易笑道：
“所谓官府封锁乌江，其实就是秦家封锁乌江，这开州可是秦家的地盘。如今龙王给了他们那么大一个‘耳光’，他们怎能接受？你放心，这些世家要面子得很，该出现时他们一定会出现！”
凌统又道：
“对方明知道凌家与嵩山和秦家关联很深，却依然如此，您说他是不是依仗着武陵那些声援他的势力？”
柳易不屑道：
“这乌江龙王与武陵城和二十连环寨的关系确实有些不清不楚的，但那又如何？这些都是武陵军撤离后鸠占鹊巢的江湖匪寇，‘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而已。那群匪寇人数众多，却拿不出几个高手。若那龙王真的以他们为倚仗，便离死期不远了！”
凌统点头道：
“柳长老说得是！只是，庄里其他人不知情况，一直有些人心惶惶。现在又有这信笺威胁，我怕不少人会想着离庄避祸。尤其是那些雇佣来的庄丁和武修，用他们处理平常事尚可，遇到凶险时却靠不住啊。您老要不要出面震慑一下，也给大家打打气？”
柳易冷笑道：
“这些人既然不可靠，要走便走了罢，留下何用？我若是出面，他们把消息传出去，岂不是给敌人泄了底？此事，正好可以考验下你庄里的人心。”
凌统见柳易不愿出面，只好作罢。其实，若柳易答应出面，他会建议柳易亲自出庄、再回庄，打破龙王“许出不许进”的威胁。若是龙王无法阻止柳易进庄，庄里人都会放心很多，自己也会放心很多。
若是柳易被龙王阻止，甚至斩杀，那自己就赶紧带了钱财走人。如今却只能在此冒险固守了。
至于柳易说的“考验人心”，凌统心中却是十分不屑：人心岂是经得起考验的？
此时，阿秀却在凌家庄外一栋小楼内，眼巴巴等着庄里出来一位拳意境高手向自己挑战。他想着：若能单挑一战解决问题，倒可以省掉不少麻烦，众目睽睽下作表演实在太难为情。
阿秀并没有偷听到凌统与柳易的谈话，他的神识主要集中在凌家庄的四扇大门处，其余则散布自身周围警戒。
阴阳师的神识探查不是万能的。警戒的时候，需要分出很多屡细微的神识在周围，这些神识不能将覆盖范围内所有一切“明察秋毫”，只能在覆盖范围内出现异常时发出反应，而后才能集中神识去探查其细微处。
若要同时对多处进行细微探查，就需要很强的神识才能做到，而且消耗很大。所以，阴阳师对外探查时，通常是先确定目标，再集中神识去探查；或者先进行覆盖式的“浏览”，发现异常时再集中神识进行细微探查。
就如人的眼睛，人们放眼望去，似乎万千事物都收入了眼中，但真正能看到的，却可能只有引起你注意的某块石头。
若真是同时将万千事物都瞧得分明了，心神中反而会成为一团混沌——什么都见到了，也就什么也见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