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绝路
遭遇刺杀的当天夜里，阿秀考虑了很多。
据左老头说，那“鬼影堂”是不弱于四大武修家族的、遍布天下的势力。若对方如此强大，自然不能让白先生介入进来，否则对方死缠不休，自己和白先生最终都难活命。
显然，自己独立应对接下来的刺杀才是最好的选择。他是一个阴阳师，在对手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底牌时，躲过三次刺杀还是极有可能。但最好不要暴露阴阳双修的身份。若不得不暴露身份的话，罢了，活着当然最重要。
事关生死大计，阿秀强自静下心来推敲。“鬼影堂”下次会派什么境界的人来？第三次又会派什么人来？自己以什么手段应对剩下这两次刺杀？
阿秀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大早，铁牛便找到在院中静静站立的阿秀，很严肃地说道：
“阿秀，我想了一夜，觉得你应该立刻逃走，逃进山里藏起来，等武功大成了再出山。”
阿秀笑了笑，道：
“放心吧，我已经想好应对策略了。我打算出城，把他们引到山林中，利用我最熟悉的地形狙杀他们。我也不说没危险，但胜算很大。你也别说跟去帮我的话，那样的话，我们两人都得死。”
铁牛点头，沉默以对，显然依然非常担心。一时，院中的气氛都显得压抑起来，清晨的薄雾似乎都被这种压抑的情绪凝结成了水珠，慢慢湿润二人的衣衫。
良久，阿秀开口叮嘱后续一些事情。
阿秀拿出自己这几个月挣来的三十多万两银票交给铁牛保管，说是万一他回不来，就让铁牛自行买房娶妻，也想办法给石保寨的光棍汉买些女人。还有就是帮忙找到业城东门外市的小武，给他谋个好出路。
然后，阿秀便回屋里收拾行囊，缚成包裹。正当阿秀准备离开时，左老头却带来了一位陌生老者进入院子，这老者行如水、立如山，一举一动都给阿秀一种强大压迫感。阿秀神识强大，感应敏锐，察觉到这老者身上隐约有某种强大的力量萦绕，有种莫名熟悉感觉的力量。这是他从没见过的强者。“拳意境！”阿秀心中隐隐猜到了对方身份。
果然，左老头率先介绍了对方身份：
“阿秀，这位大人便是郡公府大总管房龄大人。”
阿秀连忙上前，行了军礼。
那老者见阿秀背着包裹，会心一笑道：
“看来，你也做出了最明智的决定。不过，我今天一早专程来见你，也想再给你说个通透。毕竟你是我武陵军的军士。”
“大人请讲。”阿秀拱手道。
房龄道：
“你应该也知道，郡公府没法保你。可以说，鬼影堂要杀的人，天下没几家势力能保住。如果鬼影堂要杀我，可能也只能我独自应对。这个你可明白？”
“明白。”阿秀道。
“可你若被刺杀在武陵郡城，整个武陵军都抬不起头来。所以，你需要离开武陵城。看来你正打算这样做？”
“是的。”阿秀答道。
“但是，你就这样离去的话，必死无疑。所以，我专门来找你，给你指个路，到蛮长城，去到蛮荒山脉。那里的强大蛮兽或许能阻挡鬼影堂的追杀。如果你死在那边，武陵军会说你是为抵御蛮兽而死，你会成为英雄。我知道你没有亲人，但你的朋友们都能得到照拂。这是你最好的去处，也是唯一的生机所在。”
“谨遵命！”阿秀听房龄如此一说，也觉得那是个更好的去处。
“你有什么具体要求？”房龄问道。
阿秀认真想了好一会儿才道：
“总管大人能不能帮铁牛找个媳妇，最好是富家小姐、名门闺秀之类的。”
房龄一愣，随即满是笑意地看了看站在阿秀旁边满脸通红的铁牛，笑着对阿秀说：
“你知道我们武陵军娶妻有多难。富家小姐和名门闺秀之类，娶不来的，也不合适。但一些小的武修家族的小姐倒是可以，我觉也得更适合。你说呢？”
阿秀想了想，突然摸摸自己的脑袋，笑道：
“还是房大人睿智，下官想得太浅薄了。就听大人的！”
房龄又道：
“放心去吧！我专门派了位高手护送你出东城门，还给你带了匹好马。”
阿秀听了房龄这话，心里腹诽不已：这老头看着挺稳重的，怎么说话这么不着调，什么“放心去吧”？这话在市井和乡下都是说给已死之人听的。还有这个“护送”，明摆着是“押送”好吧。
虽作此想，但阿秀还是不露声色，顺从地跟随房龄、左老头一起出了镇守衙门。与铁牛也不再多说，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
阿秀一眼就知道那“护卫”是纯阳境高手。因为他正是上次领头追杀燕清的那名青衣人。
阿秀与青衣人一前一后，默默行走在清晨的街道上，两边贩卖各色早点的摊贩已经出摊，汤锅和蒸笼里热腾腾的白气冒出来，弥散在空气中，令人食欲大增。
阿秀灵机一动，对青衣人道：
“买些吃食再走行不？”
青衣人面无表情道：
“城里危险，还是不要耽搁的好！”
阿秀不搭理，随即翻身下马，买了两笼葱肉馅儿包子打包。他身上也带了些银两以备不时之需的。
青衣人一言不发，脸色比衣服还青。
阿秀浑不在意，再度越上战马，一边啃着包子，一边摇晃着身子，还连说“好吃！好吃！”，却完全不搭理青衣人，连问他“要不要也尝一个”的客套话都懒得讲。
阿秀心里想：小样儿！纯阳境了不起啊，还不是得给小爷当“护卫”。以后定要把这事说给燕姐姐听一听，她肯定会很高兴。
到了城门，阿秀猛夹马腹，如剑矢一般冲了出去，冲到宽敞、笔直的官道上。那是直通蛮长城的百里战道。是武陵城守备军支援蛮长城，以及为蛮长城运送军械物资的大通道。
武陵郡城通往蛮长城的战道宽约二十丈，全是秘法浇筑的板实夯土，十分平整结实。战道两边，是一望无际的空旷平地，长了些低矮的绿草。极远处，树木山林隐约可见。战道两旁的开阔平地，据说本是茂密丛林，都是被前朝及本朝的边境守军们砍伐掉的。
行出数里远，两旁平地中开始出现延绵不绝的军营，那是城备军的营地。营地中隐约传出马蹄声和军阵刺杀训练的怒吼声，杀气凌然。
忽然，阿秀见到前方有三匹骏马缓缓而行，背影十分熟悉。阿秀的快马很快追了上去，在策马而过时，阿秀扭头看去，却正是昨日挑战自己的华山辛紫及其师傅、师弟三人。
“咿！小财迷！你去哪里？”辛紫也认出了阿秀，于是兴奋喊道。
阿秀勒停战马，调转马头，对辛紫笑哈哈笑道：
“辛女侠！我这是被人追杀，逃命去呢！你们又是去哪里啊？”
辛紫道：
“我们去蛮长城游玩、历练啊！不到长城非豪杰嘛！你真的被追杀啊？”
阿秀神态轻松，笑道：
“当然。辛女侠的宝剑和剑法很厉害，我要是能活着回来，再向女侠讨教。嗯，不收钱的。”
辛紫大声道：
“那是你向我讨教耶，该我收钱才对。不过，我不收你钱，你喊我师姐我就让你讨教！”
“一言为定！”阿秀策马转身快速离去，然后向辛紫抛出两块银锭，高声道：
“还你的银子，别再喊我‘小财迷’了。我是‘阿秀飞刀’，记住这个名字！”
辛紫接过银子，高兴地在揣入怀中，对身边老者说：
“师傅，这人还挺爽快的！你说他真是被人追杀么？”
“应该是真的。”老者道。
“啊？这种隐秘的大事，他为何要告诉我？”辛紫奇道。
“他喜欢你呗！”旁边小胖子师弟常风接口道。
辛紫扭头瞪了常风一眼。常风咧嘴一笑，不敢再说。
“因为他跟我们不熟啊。”老者道。
“不熟还说？”辛紫更是奇怪。
老者呵呵一笑，温言道：
“因为不熟，所以告诉我们真相也无所谓。我们不会为他担忧、伤心，也不会去加害他。这种情况，你既然问了他，他也懒得撒谎，顺便告诉你也无妨。”
“这样啊。”辛紫有些小伤感：“我还以为我们算朋友了呢，江湖真是无情。”
老者笑道：“江湖本就如此，阿紫真有悟性。”
辛紫向老者轻轻一笑，有些意兴阑珊。她心想：那小财迷凭什么就认定我不会为他担忧了？我这不是就已经为他担忧了么！自以为是的家伙！师傅也是，江湖上的萍水相逢就真的那样不值一提的话，那还行走江湖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