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王彤方才正处于李十一郎可能被显贵谋杀的震惊之中。
在她得知李十一郎死讯之时，她也是不信的，可又亲眼见谢三郎寻出真凶，她只将信将疑。
如今她几乎肯定，定是背后有人不愿李家与王家联姻。
李十一郎死得太冤了。
“多谢兰娘子告知真相，小女感激不尽。”
王彤收拾好情绪，近前扶起兰馨儿，“若是小女有什么地方能帮到兰娘子的，请娘子尽管开口。”
兰馨儿也不同她客气，连忙道，“此事说来话长，还请诸位移步。”
说着她转身往院中的那些帐篷走去。
阿湘紧紧跟在王彤身边，生怕错漏过一处细节，她还等着她们完事好向这兰娘子询问玉章一事呢。
此刻的院中早已乱成一团，众人见兰娘子带着几个贵人过来了，都纷纷主动散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大气都不敢出。
地上躺着的便是方才一直求兰馨儿救孙儿的老者，而帐篷中那个孩子此刻已经一动不动了。
兰馨儿叫了几个人，将老者抬了下去，再领着众人来到那孩子面前。
一行人不知她要做什么，只是抿唇屏息在一旁看着。
兰馨儿面目表情地蹲下|身，在孩子身上探了探，随后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盒子。
也不知她触动了那盒子哪里的开关，咔嚓一声，盒子便打开了。
里头放着好些又细又长的银针，还有几把非常精巧却形状各异的小匕首。
她又燃了一根蜡烛，从里头挑了一把轻巧的匕首架在了烛台上，随后又抽了一枚银针，再顺手拿了只空的碗放置一旁。
紧接着，她提起那孩子的手，用银针在他的小手指上轻轻一扎。
不过是一个非常细小的口子，谁想小孩的血仿佛像开了闸，竟如涌泉般地往外冒。
常人的血可不会像如此这般流！
很快，兰馨儿将那把被烧红的匕首拿了起来，往孩子手指上的伤口按了下去。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好在兰馨儿的手段很是沉稳，孩子伤口里的血也由此止住了，只是落下了一块细小的烫疤。
兰馨儿将东西简单收拾了一番，再将那碗捧了起来，递了过去。
“原先我还以为是普通的黄疸，便给这孩子用了好些治疗黄疸的方子，可惜一直都不见好，普通人的血，凝固得很快，而这孩子的血几乎难以凝固，跟水一样，所以，我只能用这法子给他止住伤口。”
兰馨儿看着碗里的血，实在很是心疼那孩子，但若不这般做，她又怕贵人们不信。
“所以我猜测是这孩子的血液出现了问题。”
她渐渐变得有些窘迫，但还是说出了口，“如今我只剩下最后一剂药方可试，只是这剂药方有一味广木香与一味赤芍很是难得，王娘子是侯府贵女，又是千金娘子，所以小女这才斗胆想请王娘子帮一帮。”
一行人都以为兰馨儿所求之事只为她己身，可没想到她竟是为了这素不相识又病重的孩子。
王珏与王玝无不觉得有些羞愧，就连阿湘都觉着自己方才有些对她恶意揣度了。
这位兰娘子，当真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好医士啊！
王彤也被她的诉求所感动，她点头道，“好，此忙我定会帮！”
“王娘子莫要着急，这广木香京都城药店里虽有，但价格十分昂贵，而那赤芍……”
“昂贵又能值多少钱？”王玝道，“兰娘子不必忧心钱财之事，这寻药之事，便交给我吧。”
“郎君误会了，广木香虽昂贵，但也是能买得到的，然那赤芍……”
她道，“赤芍乃是赤色芍药的根部，根须越赤效果越好，然则赤根芍药在京都城甚至整个大瑞都不多见……”
王珏点点头，“兰娘子所说的赤芍在京都城确实不多见，但并不代表没有。”
王玝追问：“在何处？”
王珏面色稍紧，但依旧答道：“圣人的汤泉宫里，便就长着那么一两株。”
话音刚落，在场众人几乎都沉默了。
那是圣人的汤泉宫，且不说普通人能否进去，就算是问圣人求恩典，眼前这孩子也不过一介草民，何德何能？
王珏想了想，问道，“这孩子还能撑几日？”
兰馨儿道，“若是每日精心护着，大概还能支撑两三个月，只是小女手头也没有太多的药了。”
王珏顿了顿，将腰间的荷包拿了出来递给她，“这些银两你先拿着，其余的事，我们尽量想想法子。”
王玝与王彤见状，也将身上的银两拿了出来递给她。
谁想兰馨儿却连连摆手，“小女丢了医牌过所，而今我就算有钱，也无处买药啊。”
没有过所任何人都无法入京都城，看来她便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这般大费周章地将他们引到这里来。
阿湘一直躲在王彤身后看着兰馨儿的一举一动，楚舟和大当家都曾同她说过，若想要知道一个人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首先得要看那人的眼睛是否清澈。
方才兰馨儿说话时，那双眼睛就像是新雨后的空山，十分干净清澈，又十分真诚。
阿湘疑惑了，就这般善良的小娘子为何要偷她的东西呢？
思及此，她站了出来，清脆地问了一句，“没了过所重新做一个不就成了吗？”
王玝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细心地解释道，“小八有所不知，这过所必须是由专门之人写并盖上户部专门制的章印才能起效，一般人可写不了，再者，京都城外之人，只有拥有过所才有资格入城，而补办过所之处，正在京都城内，并且办理过所必须要本人到场，是以兰娘子这过所一事，还是有些难办的。”
“不如这样，还是先让兰娘子在城外待着，兰娘子若是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差人通知我们，我们定给兰娘子悉数送过来。”
王珏道，“我看这里除了那孩子之外，也有许多病人。回府之后，我也会尽量派些人过来给兰娘子帮忙。”
兰馨儿解释道，“这些人也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难民，有的来自明州，有的来自昌州，还有的来自沂州，他们初来乍到染了些病症，恰好我有会治，便让他们过来了。”
王珏点点头，“兰娘子慈悲。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兰娘子尽管放心，所求之事，我们尽量会帮你做到。”
兰馨儿跪了下来，“那小女多谢王家郎君与王家娘子了。”
那些躲在帐篷中的百姓见状，也纷纷跟着兰娘子跪倒在地，口中喊着多谢。
兰馨儿领着几人出了镇子，他们刚要上马，兰馨儿突然想起了什么，便道，“几位，也不知小女的私章可还有旁的用处？”
她有些为难，“眼下小女能证明身份的也只有这么一枚私章了。”
几人蹙眉，纷纷看向已经被王珏拎上马背的阿湘。
阿湘更是心里一紧，牢牢护住了被她放在怀里的私章。
王珏道，“小八，把私章还给兰娘子。”
阿湘紧了紧手里的动作，这可是楚舟给她的东西！这是她整个霸天寨兄弟们的命啊！她不能送出去啊！
王彤柔声劝道，“小八，阿姊知道你喜欢玉，可这是旁人的私章，你若当真喜欢，阿姊的私章给你好不好？”
阿湘微微一愣，似乎察觉了什么，“阿姊也有这个？”
王彤从怀中的贴身荷包里拿出了一枚玉章，无论做工还是上头的雕刻，都比兰馨儿的那枚好上许多。
相同的是，两枚私章的形状都是又长又圆的。
阿湘有些懵了。
若楚舟给她的那个又圆又长的玉佩不是兰馨儿的私章，那到底是什么？
“小八乖，将兰娘子的玉章还过来。”
王彤温柔地向她伸出手，阿湘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将兰馨儿的私章交了出去。
回府之后，兄妹四人各怀心思。
王珏心里想着如何向圣人求恩典，刺一株赤芍给那孩子救命；王玝则是抱着那鲁班盒研究了许久，他实在想不到这精巧的鲁班盒，竟是出自一位小医娘之手。
王彤则是对李十一郎被杀一案耿耿于怀，她虽表面上表现得无所谓，但心中还是挂念的，毕竟她曾对李十一郎的才华心动过，如今依旧心动着。
而阿湘，自回府之后便一直把玩着王彤给她的私章，她越看越觉着这私章便是楚舟给她的那个。
可是红拂说，一般一些需要证明自己身份的人，都会制一枚私章以显身份。
兰娘子是个医者，医者开方救人时，总不能回回都抱着医牌以证那方子出自她手，是以需要一枚私章方便证明身份；
而贵人们要在各个场合交际，兴许还要留下什么笔墨，也需要私章。
阿湘有些闷闷不乐，“红拂姊姊，私章都是长这样的吗？”
“私章有很多种样式的，”红拂给她备了些点心，“咱们府上的娘子郎君们都有自己的私章。娘子若也想要个私章，婢子命人做一个？”
“不必了。”
阿湘有些失望，即便再做一个新的也不是楚舟给她的那个啊。
见她撇着嘴生闷气，红拂掩嘴一笑，“娘子是只想要兰娘子的那枚玉章？”
阿湘想了想，摇了摇头。
“既如此，娘子又有何不高兴的呢？”红拂温柔地跪坐在她身边，似是在帮她排解当下的忧愁。
阿湘又想了想，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自那回翻墙偷看郎君事件之后，为了免得红拂与其他人再次受罚，她尽量将心中所想以及想要做的事同她们说。
可眼下这件事，她却是不能说的。
唉，这么憋着好难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