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阿湘终究没能抵得过陈英的热情,去了王彤的院子里,整整待到了夜色正浓才回去。
一回院子她便借口想早些歇息,支开了红拂,随后一头钻进了衣柜,翻箱倒柜般地找寻颜色深些的衣裳。
今晚她要做一件大事!
只是寻来寻去,她只寻到了一套深蓝色的小襦裙。
若是爬墙的话,这衣裳似乎有些不方便,但衣柜里好像再没有比这件衣裳更深的颜色了。
思及此,她也只好将这件衣裳换了上去。
子时已过,一个黑色身影身形矫健地爬过了芙湘院的院墙。
为了躲避院中巡夜的奴仆,她一会儿躲进了假石山后,一会儿又钻进了耸起来的灌木丛中,好一会儿,她才敢再动一动。
侯府每晚都会有奴仆巡夜,每隔一个时辰便会换一批人,方才走过的奴仆,应该是近一个时辰内最后一批,若是要再遇上,便要等下个时辰了。
阿湘许久未曾使用这健步如飞的能力了,这还是楚舟没日没夜起早贪黑教她的。
好在她聪慧得很,没过两年便学会了。
阿湘趁机站了起来,理了理衣裳上的褶皱和脏东西,信步往住着两位郎君的客院东北角墙根走去。
白日里她看得十分清楚,客院围墙高,那东北角正好长了一棵歪脖子树,她可以从那里翻墙进去。
阿湘叹了口气,往陈氏与王彤院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往王信院子的方向看了一眼。
阿娘、阿姊、翁翁对不住了,她今晚暂时不能当贵女了,待到她确定好她猜测的事,明日她定乖乖地当一个王家贵女,再多识十几个字也可以!
“娘子,你这是在玩什么好玩的游戏吗?”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往树上一窜,王威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吓了她一跳。
侯府后院晚上都会在园子里的亭台楼阁、回廊等处点灯,此刻灯光昏昏暗暗的,恰好能看清眼前的两个人。
王威精神抖擞地站在那里,而一旁的王风却是揉搓着睡眼,两人穿着一身睡衣,一看便是没收拾,像是刚到不久。
阿湘立刻近前小声斥责道,“你们怎么来了?”
王威眨着那双明亮的眼睛道,“我瞧见娘子翻墙出来,便跟过来了。娘子这是在玩什么好玩的游戏啊?我把王风也带来了,人多更好玩!”
阿湘:……
“你怎么知晓是我的?”她已经穿成这样了,王威怎么还能一眼认出她来?难不成她那双眼珠子里有什么异常的东西不成?
王威指了指阿湘的衣裳,道,“这件衣裳是绿萼姊姊比着我的身子为娘子做的,可后来绿萼姊姊说不好看,便藏起来了。咦?娘子你从何处寻来的?”
阿湘:……
眼下这情况,若是好好同她们说道让她们离开,怕是时辰会不够,阿湘暗自咬牙,没办法了,只能拿出霸天寨那一套了!
她瞬间仿佛换了张脸,龇牙咧嘴摇摇晃晃地走到两人身边,双手分别搭上了她两人的肩,十足的一副匪相。
“我凶吗?”
王威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阿湘满意地点点头,又凶道,“此处并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你们若是再不走,信不信老子把你们丢出去喂狗?”
王威愣了愣,自家娘子这是在做什么过家家的游戏?她接下来该做出什么表情合适?
阿湘咬着牙,尽量仿着青面獠牙的样子,“还不走?”
王威将信将疑,默默地点了点头,小声问道,“娘子,我们去哪儿呀?”
阿湘不耐烦地推了她们一把,“哪儿来回哪儿去!不许再让我见着你们!”
王威恍然大悟,她明白了,娘子的意思应该是让她们躲起来,随后娘子过来找。
这个游戏她是熟悉的,前些日子她正与王风玩过。
思及此,王威立刻拉起王风往芙湘院跑,这回她绝对不会让娘子有机会寻着的!
两人终于走了,阿湘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今晚她可是想要做一件大事的,若是被旁人看见了,便不好了!
王威王风走后,她轻巧地爬上了那棵歪脖子树,趴在院墙上往里头望了望。
院子里的灯烛全都熄灭了,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好在白日里她特地数过,崔郎君的屋子是从左到右第二间。
确认好位置之后,她便轻巧地跳落在了院中。
客院的布局与芙湘院的很不一样,为了方便客人们的行动,院中除却景致与一池子芙蓉之外,便是来来回回的曲廊。
是以她刚刚在墙头数好了位置,再走了几条曲廊之后,竟一下认不清楚方向了。
时辰一点一滴流逝,她必须在奴仆再来巡视之前寻到楚舟!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蛋,阿湘!稳住!楚舟此刻定也在屋子里等着你呢!
直到脸蛋被她拍红了,她才继续往前头的曲廊走去。
好在曲廊虽多,也是能走到尽头的。
刚下曲廊,阿湘循着印象里的方向数着面前的屋子。
从左往右,第二间。
数完阿湘拔腿便往屋子后头的窗口跑去。
从屋子大门进,定是会被旁人发觉的!
阿湘就像是一条黑夜里深蓝色的泥鳅,一下便钻到了那间屋子的窗下,她正要学着布谷鸟叫引楚舟出来,却闻到了一股子香粉的味道。
这味道她只在自己沐浴的时候闻过。
难不成楚舟在洗澡吗?
看来楚舟同她一样没睡着,大半夜的还在洗澡清醒。
阿湘轻轻打开雕花窗的一个小口子,往里头望了望。
除了阵阵水声,里头几乎漆黑一片。
这么黑,怎么洗?
阿湘挠了挠头,罢了,瞧不见他那便只能先亮出身份了。
她冲里头的人喊了一声,“楚……”
“什么人?”
她还没喊完,一个水瓢从里头飞了出来,正正地落在了她的小脑袋上,砸得她有些措手不及。
好在那水瓢轻,倒是没伤着她,可她却有些气恼。
怎么滴?刚见面楚舟就动手打她?
气急攻心,阿湘也不再顾及,正想出拳揍他,谁想下一刻,一个沙包大的拳头从黑暗中袭来。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右眼便是一阵疼痛,下一刻她两脚一浮,一下倒在了地上。
晕倒之前,她趁着夜色看了一眼攻击她的人。
却见那人一头湿淋淋的长发披在胸前,身上只裹了一件早已被打湿的轻薄里衣,强健的体魄若隐若现地展现在夜色之中。
而那双如墨玉一般的眸子,此刻正透着夜色诧异地看着她。
阿湘暗自咬牙,她都快委屈哭了。
怎么是他呀!
阿湘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了一个非常阔气的屋子里。
说是阔气,实则算得上简约,除了几个非常实用的家具之外,再也没旁的什么了。
墙上还挂了一副画,画上似乎画着一位非常好看的美人。
她想再多看两眼,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满脸堆笑的白胡子老头,吓了她一跳。
竟是翁翁。
“囡囡醒了?”
一瞧见老头,阿湘心里的委屈就不打一出来,她猛地坐了起来,一把抓起他的胡子,质问道,“老头!你到底有没有帮我寻玉佩?”
王信疼得连连叫了起来,“哎哟哟哟,囡囡,快放了翁翁的胡子,翁翁这几日虽被圣人叫入宫中,但也在费心竭力替囡囡寻玉佩,不信你瞧那桌几上的锦盒,里头可全都是翁翁替你寻回来的。”
“当真?”
桌几上确实摆放着一只大大的锦盒。
“自是当真。”
王信趁机将胡子从阿湘手里挣脱出来,也不知他从何处掏出来一面小铜镜,对着那乱糟糟的胡子开始梳理了起来。
阿湘才懒得理他,连忙起身去开那大锦盒。
里头果然堆满了玉佩,大的、小的、圆的、扁的,甚至连环形的都有,但就是没有她映象里那个又圆又长的。
她泄了口气,耷拉着脑袋坐在了桌几旁。
都过了好些时日了,霸天寨的兄弟们都快过头七了,她还是没寻到解救的法子。
她实在不配做他们的当家。
王信不知何时已经理好了他的胡子,站起身来背着手立在她面前。
“那么接下来,咱们是不是该算算前日晚上的账了?”
“前日晚上我很乖。”阿湘眼神涣散,看着有些生无可恋。
“是吗?”王信将手里的小铜镜递给她,“那你眼眶上的伤从何处来的?”
他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阿湘顿时感到自己右眼有些疼。
她拿过铜镜往里头一瞧,好家伙!这里头右半边肿了一大块的怪物是谁?
“囡囡呀,你已经昏迷一日了。”王信跽坐了下来,“说吧,大晚上的去客院,是想看谁?”
阿湘撇了撇嘴,嘴硬道,“我只是路过。”
老头好歹也是个官儿,若是叫他知晓了霸天寨的事,他必定要去剿匪的,她才没那么蠢。
王信突然神色阴暗了几分,“你可知,此事已经传入圣人耳中?”
大约是身为匪类与生俱来的害怕,听老头说圣人知晓她的事,她不自觉地脊背一凉。
糟糕,圣人不会大怒,然后要派兵剿灭霸天寨吧?
完了,这都是她的错。
“身为贵女,竟如此不识体统,圣人特地下旨,要你年后去卢氏族学修习体统。”
大抵是王信说得太严肃了,阿湘被王信的气势吓得一愣一愣的,甚至委屈地落下了泪来。
她撇着嘴,委屈道,“我又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