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钻心腕骨
请原谅我的回忆录写的匆忙而零碎,因为最近的一段日子,我的精神似乎变得越来越恍惚脆弱。
1949年冬天,我停止了在圣芒戈的工作,独自住在爱丁堡的公寓里调养身体,我怀着汤姆的孩子,肚子越来越大。这次的怀孕和上次不同,我没有那么严重的反应,只是每天晚上都睡不好,不断地做着各种各样的噩梦。
我好害怕我会忘记我生命中的那些曾经给我美好与希望的点点滴滴,所以每一天,我都坐在那台结实的橡木写字台前,在一叠羊皮纸上不停地写、不停地写……倘若有一天,昼夜不再更替,四季不再冷暖,这一叠叠的回忆录至少还可以提醒我那些我曾经拥有过的东西。
弗朗西斯和汤姆都不和我联系,可是我不停地从《预言家日报》上读到让我胆战心惊的消息:“博金-博克商店被暂时吊销营业执照,其体员工都将接受魔法部黑魔法走私缉查小组的面审查”;“国际魔法合作司司长斯图亚特先生刺杀案被怀疑与史密斯谋杀案为一人所为,魔法部官员尚未透露嫌疑人姓名”……
我再也没有去过斯图亚特庄园,弗朗西斯的盛怒把我永远禁足在了庄园之外。
马路被冻得硬邦邦的,靴子踩在上面,脚底都被硌得生疼。我走到了大路尽头,穿过斑马线,沿着狭窄的人行道,回到了我的公寓。
我走到生着熊熊大火的壁炉前,伸出双手,烘烤着冻得没有知觉的手指。厨房里温暖舒适,壁炉旁摆着两只深红色的扶手椅,木头餐桌上点着蜡烛,隔着茶壶和一份今早的《预言家日报》。炉子上由魔法变出来的蓝色火苗正在舔着一只炖锅的锅底,锅里的牛肉炖菜冒着嘟嘟的水泡,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我在扶手椅上坐下,感觉昏昏欲睡,没过一会儿,我就开始打盹了。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汤姆正低头看着我,微微凌乱的黑发落在他的额头上,他乌黑冷峻的眼底带着一抹疲惫而又温暖的笑意。
我还以为我在做梦,于是我温柔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他在我的头发上亲了亲,摸了摸我高高隆起的肚子,说:“觉得我们的孩子可以叫什么?”
我歪着脑袋想了想,露出了一个调皮的笑容:“就叫莉齐吧。”
水壶烧开了,发出了尖利的声音,他挥了挥魔杖关掉了煤气。我渐渐清醒了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然后在我自己的手臂上掐了一下,一阵钻心的疼痛传了过来。我一下子站了起来,结果因为速度太快而一阵眩晕,我等着那一阵眩晕过去,语无伦次地说:“怎么——不该——魔法部的人不是在追吗?”
他的眼底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忧郁。他抱了抱我,说:“今晚我带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汤姆,究竟做了什么?”我问,“和弗朗西斯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那条蛇是不是放的?”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那张英俊而熟悉的脸上带着一种不可捉摸的表情:“伊丽莎白,跟我去一个地方就明白了。”
天地间一片灰蒙蒙。浓重的雾气从河谷的方向涌来,像鬼魂一样盘旋在墓地里。年久失修的灰黑色墓碑横七竖八地倒在肮脏的雪地里,一只乌鸦站在荨麻和醋栗丛中,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刺耳叫声,在雾气弥漫的寒冬里听起来格外凄厉可怕。
我穿着厚厚的毛皮斗篷,走过一条冻得硬邦邦的泥土小径,穿过重重的迷雾和墓碑,往墓地深处走去。
汤姆走在我前面。他的斗篷扫在地面上,发出沙沙的轻响。他走到一只看起来还算比较新的墓碑前,停下了脚步,沉默地看着前方,雾气缠绕在我们脚边,我连两米之外的东西都看不到。
汤姆拿出他的紫杉木魔杖轻轻一挥,墓碑上厚厚的雪花便自动消失了,露出了一行文字——
汤姆·里德尔
1905~1943
我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他把魔杖放回口袋,盯着前方,安静地说:“这就是我的父亲。”
从前上学的时候,每次我问起他的父母,他总是轻描淡写地说:“我是个孤儿。我父母早就死了,我不知道他们是谁。”
我的声音听起来磕磕绊绊:“汤姆……的父亲是1943年去世的。那一年我们已经五年级了。”
汤姆的表情依旧安静平淡。他低头看了我一眼,轻笑一声:“我知道。”
我惊讶地抬头看向他,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可是——可是这么多年来都是在——”
我没有说出“孤儿院”这个词。我知道这个字眼在过去无数的日日夜夜里,曾经给他带来过多少的耻辱和痛苦。我知道他有多么憎恨这个词。
他低垂着眼睛,声音暗哑地说:“我父亲去世的那个夏夜,我和他在一起。”说到这里,他突然抬起眼,乌黑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我,“那是八月份的一个夜晚。我来这里找到了我的父亲,我的外祖父和我的舅舅。”
雪花开始飘落了。我们互相注视着,他说话的时候,嘴里呼出的热气立刻变成一团白茫茫的雾气。墓地里安静得几乎听得到雪花飘落的声音。
“我从来都不知道有家人。”我说,声音又低又沙哑。
“是啊。”他说,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是啊,我也不知道,直到五年级的夏天,我才发现他们都好好地活着。我父亲是一个麻瓜,住在山坡上的里德尔府。我母亲的兄弟莫芬·冈特住在林子里的房子里,穷困潦倒。冈特一家,是萨拉查·斯莱特林的最后一直后代。”
“是萨拉查·斯莱特林的后代?”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感觉太阳穴上突突地生疼。这个消息太突然,也太令人震惊了。
“我找到我父亲的时候,我那亲爱的舅舅也找到了他。他杀死了我的父亲一家,把自己送进了阿兹卡班。”汤姆平静地告诉我。
他看着我,俯下身,把我拢在怀里,在我耳边温柔地说:“当然了,如果去找到魔法部法律执行司对莫芬·冈特的审判纪录,会看到我刚刚告诉的故事。不过,想成为除了我之外,第二个知道真相的人吗?”
我抬起头,看着他轮廓分明的英俊面容,点了点头。
他的嘴角往上扬起一道轻微的弧度,露出一丝我非常熟悉的笑容。
“我杀死了我的父亲一家,并且嫁祸给了我舅舅而且我不后悔。”
我怔怔地看着他。是啊,典型的“里德尔式”的手段,当年打开密室的时候,他就已经可以非常熟稔地嫁祸他人了。
他继续说了下去,声音听起来安静而坦然:“除此之外,我还杀死了史密斯家的那个老女人和她那愚蠢的外甥女,我偷走了史密斯的宝物,引起了他们家族巨大的财产纠纷。我还指引纳吉尼在魔法部袭击了丈夫。”
我沉默了片刻,等着一阵头晕目眩过去。接着,我深深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看着他说,平静地说:“现在我们去哪里?要不我们去欧洲大陆吧,去美国也行,英国已经不安了。”
听我说出“我们”这个词的时候,他原本波澜不惊的眼底轻轻震动了一下,好像平静的湖面被一颗石子猛地打破了,泛起了无数我看不懂的情感的波澜。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没有想到我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我看着他的脸上那一瞬间的温柔,心里划过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可是很快地,他眼底的温度骤然消失了,就好像风雨中的烛光,摇晃了一下,彻底熄灭了。他的嘴角一侧往上微微倾斜,露出了那个我不能再熟悉的里德尔式的微笑——英俊冷淡,深不可测。
“伊丽莎白,的愚蠢程度从来都没有让我失望过。我恨斯图亚特,难道不知道吗?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企图追查到我的把柄。自从嫁给他的那天起,也成为了一个我所痛恨的斯图亚特。”
说到这里,他松开了在雪地里摇摇欲坠的我,拿出魔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光滑的杖尖。他似乎在欣赏着我脸上的茫然和绝望,继续用调笑的语气说:“对于我来说,跟阿德莱德没有任何区别。从一开始,我接近就只是为了利用来要挟托尼·兰道尔。为了,那亲爱的哥哥成为了我最得力的助手之一。我在乎的只有权力,认为我会在乎和之间的那些可笑的感情吗?怎么,难道我的表演不是完美的吗?”
墓地外面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我听到了魔法部的傲罗们响亮的声音:“放下魔杖,停留在原地,不许动!”
我茫然而绝望地看着他,无声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我不相信,”我手足无措地说,“我不相信。”
他笑了笑,好像压根没有注意到墓园周围的魔法部官员,继续轻柔地说:“真的以为我想让给我生下这个孩子?给我生孩子,还不配。也许,惩罚是我报复丈夫最后可以做的一件事。”
“汤姆!”我往后面退了一步,结果绊倒在了一块横在路上的墓碑上。
他修长的手指攥住紫杉木魔杖,稳稳对准了我,脸上带着残忍的平静:“钻心剜骨。”
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传遍了我的身,我倒在了地上,脑袋重重地撞在了结了冰的碎石地面上,腹部紧跟着也传来了一阵剧痛。
傲罗射出的魔咒纷纷打在墓碑上,发出巨大的爆炸声。在我失去意识之前,我看到了一道黑色的烟雾腾空而起,汤姆消失在了茫茫雾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