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走吧，咱们回去交差。”敏幽看见她这副模样，不以为意道。
两人一路顺利回到冥界。敏幽先是领着她到了功德司。
功德司矗立于北阴山左侧陪云峰，是冥界沟通天地人间的地方。它是整个冥界资源、信息的来源，掌管着公文、情报与分配。
她们来时，主事功德童子已候立主殿门外。
童子眼神清澈，手持一柄玉如意，身处浑浊天地却气定神闲仿若青山隐士。
仿佛知晓他们的到来，稚嫩童声开口却给人一种慈祥感觉：“敏幽，你随我来。”
回身走了几步顿住，对着花令微微一笑道：“这位小施主，若累了可到偏殿用些茶。”
敏幽眼神示意她在此处等候，二人缓缓走入殿内。
功德童子走在前头，忽然提起：“你们此番出去遇上他了吧。”
敏幽答道：“在山神庙时猜到是他，但始终没有正面碰上。此次能顺利抓回嗜酒鬼也是因为有人在前头重伤了他。”
功德童子道：“嗜酒鬼做了不该做的事，也碰上了不该碰的人，没灰飞烟灭已是万幸。”
敏幽不解道：“天界惩罚历练之期早已过去，鬼帝回归冥界才不过百年，这百年间却是自己不断往人间跑。”
功德童子哀叹一声，道：“都道轮回苦海，哪比得上人间七情六欲之苦。他这个甩手掌柜当得不错，寻我来当这麻烦主事。”
他原是天界接引使座下童子，百年前转世轮回之际被叶鸣亲自寻回，只为替他接引一人，但那人迟迟未现身。后再入凡世，又遇叶鸣因被其精诚触动留在了冥界至今。
功德童子忆起往事，不时嗟叹，继而舒缓神色道：“不过，我让你来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处理另一件事。”
敏幽深有同感，她何尝不是遇上大小判官这俩甩手掌柜呢。
深吸一口气，问道：“是为了勾魂使被杀一事吗？”敏幽想起了手握北阴勾魂使束魂袋的那具干枯尸首。
功德童子点了点头，踱步至书案前，按下底下机关，走进了密室。里面有许多藏书，每一个木架子都整齐摞放着各种经书典籍，并以小木牌分类记名。
他停在了一个垂挂着“回阳禁术”牌子的木架子前，回头对敏幽说道：“我昨日巡查此处，发现这本禁书被窃取了。”
“供养殿的养元亦被偷去一些。”
敏幽疑惑道：“此事与勾魂使被杀有何干系？”
童子看了敏幽一眼，接着道：“你以为嗜酒鬼出逃大半日就有这般实力可捕猎一个黑色魂灵的勾魂使，敏幽，你何时变得如此天真。”
“那童子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帮助嗜酒鬼噬杀魂灵，所以他才在短时间实力大升。这个人你怀疑是冥界中人？”
童子轻轻摇了头道：“不，确实有人在不断制造麻烦，不过不是冥界的人。此人身上带有上古恶鬼荼业的气息。他不但在人间驯养恶灵，还知晓我闭关前来窃取养元与《回阳禁术》，似乎是想要培育傀儡。”
“而冥界有人在予他们方便。”童子将木牌捧在手心摩挲道。
敏幽打量着这位孩童模样的功德司主事，他掌管功德司亦不过百年，一出现却是不令而行的存在。
“童子这是确定何人所为了？”
童子再次摇头道：“这段时间捕捉的魂灵亦不要直接移交给鬼牢与无间狱，由我先做封存，再作移交。”
又吩咐道：“大小判官如今皆在人间历练，判官司由你代为主事，你可要看紧些。”
敏幽将装着嗜酒鬼的袋子交到童子手中，应声道：“是，童子。”
想起夜色已深，花令仍候在外。敏幽拜辞道：“童子若无别的事，我先带徒儿离开了。”
童子收下束魂袋，听闻此言忙道：“等等，此次功德你欲做何分配？”
敏幽回道：“全部算作她的吧。她虽无参与抓捕，可……鬼帝替她出了力的，我怕他归来时与我算账。”
就这么决定了，虽不知徒儿为何与鬼帝扯上干系，但鬼帝能出手相助，必然是熟识之人。
不然鬼帝回来就得塞些山高路远的任务折磨她了。有大小判官这不省心的主事已足够她头疼了，她可不想再招惹这位。
敏幽忽又记起什么，认真道：“至于那兑换的养元则待她开始修习后再来取，童子请记着！”
这位功德童子灵力如何不可知，毕竟是天界中人与他们魂灵修习的并不在一个体系。但是记性却是一等一的差，好几次将敏幽兑取的养元给了旁人却忘了此事以致每每有争论。
但冥界中人无人敢当面吐槽他的记性，因为自个修习的命脉全在他手上。除非是像那些已经不需要单靠养元，能御神兵异兽之人，又或者懂丹药道法的可自行再提升，但那都是红色级别以后的事了。
黑色魂灵突破至红色魂灵阶段是大多数普通魂灵修习时的瓶颈期，至少她都修习了数十年仍无长进。
待敏幽退至殿外，花令正捂着肚子面露难色地看着她：“师父，那茶也忒苦了，喝完我肚子难受得紧。”
敏幽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我不是示意过你在此等候吗。”
花令抹了下额间渗出的细汗，又言：“师父，这童子对我笑脸相迎，盛情难却嘛，哪曾想会是这般戏弄人。”
敏幽闻言解释了一番：“童子喜用各种奇怪东西制茶，说不定是某种树根，抑或某类昆翅。从来无人敢在功德司用茶，他不过看你新来哄你试茶罢了。”
花令憋得难受，想不到这孩童看似仙风道骨的，竟如此顽劣。这冥界还有没有些正常点的人。
想来是气不过，又开口道：“师父，这童子如此顽劣不堪，咱们还是以后少来此处！”
敏幽一副看戏的样子，调侃她：“你的功德养元都由他分配，你确定不来？”
这童子居然就是功德司主事，花令欲哭无泪，将口中苦涩津液吞咽下，问道：“师父，咱们现下去哪？”
“现已深夜，先安排你住处，稍作休息。明日一早便带你寻个趁手武器，之后再开始修习。”
花令蹭着敏幽臂膀，想起先前遇上的戌蒙、二长老、童子，甚至那隼，不由感慨道：“太好了师父，冥界里还是你最和善！”
敏幽怔了怔，噬魂鞭垂在地上，平日里并无一人称她“和善”，她朝着花令难得宠溺地笑道：“走吧，明日给你讨个好兵器。”
两人一路往下经过判官司后往上走，来到北阴山的右侧的伴月峰，冥界大部分鬼使、戍卫、侍从都居于此处。
这里还设有集市，名为集灵墟，是冥界唯一充满人间烟火的地方了，平日里都是供冥界众人消遣互换资源的地方。
伴月峰对面便是北冥山，两处以索桥相连。敏幽提及，每逢初一，北冥山魂灵亦可来此处集市逗留一天。
穿过灯火通明的集市，仿若重回人间。只是四周依旧黢黑幽森，红红的灯笼高挂着，今日两旁除了偶然几声嘹亮的叫卖声，大多是等待问价冷冰冰的一张脸。与她所期待的热闹不同，难免让人失落。
百花酒肆每日总有三两酒客对饮逗趣至深夜，她已习惯了热闹。
所幸，冥界有月。仰望长空，她便有与人间深夜时一般无二的思愁。
没有在此间逗留，花令跟随敏幽来到一处幽静院落，敏幽指着一处厢房告诉她尽早歇息，明日她再来寻她。
整日奔波加之童子戏弄使得花令一着床便沉沉睡去，梦里既无干枯的尸首，也没有狰狞的恶灵，反倒是不久前映入眼帘那张清隽的脸，花令呓语一句“骗子”，面露一丝笑容继续酣眠。
翌日，敏幽早早地叩了门，并候在门外。睡眼惺忪的花令依旧像人间那般简单梳洗后跟随敏幽出了门。
敏幽看她今日似乎有些许低落，凝视道：“怎么，人间已是长眠，到此处反而忧思得睡不好了。”
花令踢了踢路上的碎石，道：“没有，只是有些留恋不舍，毕竟半生心思都在人间。”
敏幽却道：“留恋是最矛盾的情感，有爱而不得的遗憾，有曾经拥有的依恋，有了却相思的幻想。可惜在冥界，留恋只意味着沉沦。”
随后重重一拍她的肩膀道：“有空在这悲春伤秋，还是赶快随我挑个合适的武器去吧！”
两人很快来到了妖冥司，与守卫打过招呼，敏幽径直走入了右殿，花令也快步跟上。
殿中间摆放着焚炉，周遭散落一地的刀剑，敏幽高喊道：“二长老，敏幽前来拜访。”
鹰图并未现身，浑厚的声音却传来：“平日倒是没见你那般客气有礼，又来我处寻啥。”
敏幽依旧不带情绪客气道：“无非是忧心长老伤势，得空前来探望。”
“得了，少说些门面话，你是来给徒弟讨兵器来的吧。”里间传来阵阵敲击的声音。
“戌蒙那小子还没醒，正在里院躺着呢，你也不瞧瞧。”自家徒弟对这冷面小妮子的心思他可瞧在眼里。
敏幽轻哼一声：“他自有长老看顾，料想定是无碍。”
“哼，左边架子瞧得上可取走，那个菊花钩爪花里胡哨的无甚用处一并送你了，赶紧走，莫打扰老子。”
花令听言看向那个菊花钩爪，看似一枝完整金黄色的菊花，握把处有机关，稍稍用力钩链便弹射而出，花蕊处是尖刺，迅猛锐利地扎入了眼前一个木箱子。
除去寻常攀爬之用，这兵器攻击力似乎尚可。
“师父，就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