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没有准头的枪
刀疤脸自从跟了振国来到这军营便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什么事都感到非常新奇，在洞庭湖里散漫惯了，连要立正稍息都让他觉得有了另外一番风味，身上的衣服是新的，大家都是年轻人，穿着同样的一种衣服，打着一样高的绑腿，整齐划一，威风凛凛，原本刀疤脸非常还怕吃粮当兵，可是，现在他看来当兵比当湖匪快乐得多。
更让他自豪的是，自己差一点参加了振国那次被传为英雄的抗日活动，虽然自己阴错阳差没能成为英雄，但是，因为天天和英雄在一起的经历还是让他被战友们刮目相看。特别是有人聊发他讲湖里的故事的时候，那他更是口水飞溅，吐若悬河，仿佛他自己就是振国。不过，好在他自己在江湖上混乱那些年，对那些摸爬滚打，弹高跳远，射箭端枪他都是全能里手，加上在湖里炼出来的一身胆量给他加分不少。
振国回家只有几天时间，可是，居然让刀疤脸瞎猫碰到死老鼠，捡了个班长的空缺，这让他好不开心，每日里带些新兵蛋子，尽在那里瞄准射击，射击瞄准，早上一二一，傍晚一对一。
这天他正跟大伙训练枪法，他是东个说一下西个扶一下枪，忙得不亦乐乎。
本来战士们都知道刀疤脸是抗日英雄的朋友，可是，却没有人亲眼看见过刀疤脸自己使枪打靶，平时大家还只是在暗地里偷偷的怀疑刀疤脸的枪法是不是真的有他自己讲的那么神，并不敢当面和他讨教，因为那时候的在部队里，当官的那是有脾气的，动不动就被挨打了，所幸刀疤脸不太打人，大家还只是被他骂过几次像猪一样笨，这要是在长官特严厉的队伍里，如果有高自己一级的长官在场战士们是大气都不敢出的。
可是，只要是人，都有一个特性，你越是对人家凶，人家越是逆来顺受，如果你越对人家民主，人家就会找些办法爬到你的头上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当然，也有例外，那就是自己有一身过人的硬本事，那样倒也可以以技压人，让人口服心服。
既然刀疤脸不是那么凶巴巴的官长，那么，战士对他也就随便了许多，虽然还没有人爬上他的头顶，但也有人对他闷闷不服。
起初刀疤脸倒也无所谓，认为自己没有金刚钻是不会揽这瓷器活的，迟早大家会在战场上见到自己的真功夫，可是，总有战士等不了上战场就想让刀疤脸露上一手，认为他根本就没有能力骂人家是猪一样的家伙。
“报告长官，这枪没准头，我请求换一支。”
“自己不好好练，却怪枪没准头，真笨！”刀疤脸一边骂着一边走向那个开口要换枪的家伙。
“不信你来试试。”
“嗯？”刀疤脸听得有些不顺耳，站在那家伙面前瞪大眼睛盯着他脸，恨不得就是一拳扫了过去，但是，一想到当兵之前自己也是苦水里泡着的人，也就霸蛮忍了下来。
“不敢？不敢你在我面前啰嗦什么，嘁，真是的！”
“是啊，是啊，长官露一手给我们开开眼。”
“不知道是沾了谁的光，搞这么一个窝囊废来当我们的长官，真倒霉。”
“试试吧，试试吧。”一个人开腔，全体人附和，这让刀疤脸不好下台。
“好，拿你的枪来，告诉你，我看大家都是苦命人我才不打骂大家，今天既然大家都认为我窝囊，那么，我就用你这支没有准头的枪玩一玩给你看，玩不好，我滚蛋，玩得你们开心了，今天你就给老子跪在这里等天黑吧，谁敢送一滴水来老子一枪蹦了谁！集合，报数。”刀疤脸几天来受到的气一下子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
刚刚开口的那家伙见刀疤脸这么硬气，心里有些打起退堂鼓来，可是，看这架势，怕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自己后悔已经没有了办法，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心里飞快的请着菩萨，请菩萨保佑不让刀疤脸把这枪玩顺。
“你们自己指定目标，今天看老子给你们有点颜色。”
“那，那，那就打这个靶子吧。”有人提议。
“近了，目标大了。重新选。”
“那就对面山上那棵树上的鸟窝吧，不知长官看到没？”
刀疤脸顺着大家的手指看向对面的目标，原来是个五百米开外的一个小点点。
刀疤脸心里一笑，心想，这也亏他们想得出来。不过，他并没有马上瞄准。出这馊主意的家伙明显有些自鸣得意，斜眼看着刀疤脸说：“长官，是不是太远了点啊？”
“哈哈哈。。。。”大家发出一阵哄笑。
“你，出列！”刀疤脸指着那个跟他赌的家伙命令道。
“是！”那家伙更加心虚了，他已经看出了刀疤脸那种自信。
“去摇那颗树，不见鸟儿从那窝里飞起，你就别再回来，我会一枪把你送上西天的。去吧！”
那家伙虽然口里答应得干干脆脆，可是，脚底下却在磨磨蹭蹭的，他想，这下子是搞拐了，如果我走过去，那鸟早就飞走了，我该怎么办？如果我走过去，那窝里根本没有鸟，我又该怎么办？如果我刚刚开脚，这家伙在我背后蹦的一枪，来个一不做二不休怎么办？想着想着，他的腿开始发颤起来。
见那家伙磨磨蹭蹭，刀疤脸故意将枪栓摆弄了几下，发出啪啪啪的刺耳声，那家伙因为刀疤脸真的会在身后使黑，吓得向目标一路飞跑过去。
他的人还在半路上，那窝里的鸟儿便急忙飞了出来，不知是为了逃命呢还是出来侦查，谁想到，它还没有飞到五十米就被刀疤脸一枪打了下来。
那家伙还在半路上就听得一声枪响，心想，完了。眼前一黑，就扑倒在地。
这一幕刚好被前来送兵的营长一行看到，本来营长想制止这种无聊的比试的，但是，既然现在已经不可收拾，他也就索性停下脚步来想看看这刀疤脸的真本事。见刀疤脸刻意将难度提到了一个几乎没法完成的程度，营长着实为刀疤脸捏了一把汗，直到那鸟儿冲天一飞，又嘎然而落，营长的心还没有落下来，还是旁边的几个新兵蛋子的一通猛叫才将营长的思绪收了回来，他忘记了鼓掌，也忘记了自己官高几级，只顾得快步走进刀疤脸，猛的一拳朝刀疤脸的肩上打去，直把刀疤脸打得一声哎哟，差点一句粗话蹦出臭嘴。
当刀疤脸一转眼看见是营长时，慌得不知如何是好，记得把手中的枪往肩上一搭，慌乱地行了一个军礼：“报告营长，五连三排一班班长刀疤脸正在带队训练！”
“呵呵，好，好，好枪法。”营长直乐得连声叫好。
“谢谢营长夸奖！”刀疤脸大声回答道。
“嗯？你为什么不报大名？”
“报告营长，我已经不记得有什么大名了，请营长训示！”
“你是哪里人？”
“报告营长，益阳人。”
“听说你认识朱振国？”
“报告营长，是，我和他是生死兄弟。”
“嗯，不错，来，给你几个新兄弟，也是你们家乡的。去，向你们的班长报到。”营长对身后几个人指了一下，转身就要离开，刀疤脸刚要立正、敬礼，营长却又转过身来，微笑着的对刀疤脸说：“晚上来一趟营部。”
“是！”
“你们，自己介绍一下。”刀疤脸对新来的人简单滴说了个开场白。
“刘世东。”
“王二五。”
“朱老随。”
“什么什么？猪脑髓？怎么你这名字比我的刀疤脸还要难听啊？”队伍里突然发出一阵开心的大笑，笑声里，充满着对班长的信服！
营部的房子，刀疤脸一来就知道是在这个地方，因为自己好好的和振国来报国抗日，却差一点像是被人抓壮丁一样虏了进来，一个十分开心的意愿被他们搞得好像自己是被强迫来当兵一样，况且，一进来就是这间房子。
那座上的营长却已经不是那个营长，听说上一个营长在几天前的一次战斗中挂了，再也回不来坐这个交椅了，刀疤脸最佩服的就是打日本人的英雄，他为此相信，老营长已经进入了天堂，以前那种种的不快，都随着老营长的牺牲而化为了对日本人的愤怒，让他不时的想起自己亲眼看到的那些日本人的魔鬼行为。
他知道新营长姓王，因为是刚刚上任，他还没搞清楚他叫什么，但是，他知道王营长原来是老营长手下的一员猛将。刚才虽然没敢正眼看一下王营长，但营长脸上的那几颗麻子却让他过目不忘。
座上的正是王营长，刀疤脸走进房里报了告之后就将胸挺得笔直，像一根树桩一样一动不动，脸上的那道刀疤被他的紧张弄得十分抢眼，营长这才知道为什么他连自己的大名都可以忘记了，原来，大名别人要几次才能记住，而刀疤脸只要往那里一站，谁都会一辈子不会将他忘记。
“刀班长。”
“到。”
“莫紧张。”
“是。”刀疤脸脚板稍微挪了挪，身体却更加后仰了。
“呵呵，叫你莫紧张你就不要紧张，来，坐，等一下还有客人要来，你这个站法让人看了不怎么舒服，呵呵。”
“报告营长，新兵训练时，长官就是这样教的。”
“哟，王营长还在教导下属啊，呵呵。”
“师长好。”营长扑的一下从凳子上弹起来，向来人行了个军礼后就绕过办公桌走了出来。
“小伙子不错，振国，他就是你跟我说的刀疤脸？”师长看了看站得不敢正眼看人的刀疤脸问身后的振国。
“振国？振国！”刀疤脸听到振国两个字就像打了一剂救命的强心针，那种紧张的神态顿时跑得无影无踪了。
振国看着刀疤脸的样子，既感到好笑，有感到非常欣慰，因为，一个做惯了土匪的家伙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熟悉并遵守部队的纪律确实难得。
振国从舅舅的身后插了过去，一把逮住刀疤脸，亲热的拥抱在一起。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自从进入军营，振国就没有见过刀疤脸，虽然互相都很想念对方，可是，鬼子的刺刀却让他们无法靠近对方。
今天刚好舅舅要来这里点将出征缅甸，补充远征军的兵员，加上这个新上任的王营长又是舅舅从家里带来的那个王麻子，所以，舅舅就带上振国一起来拜访这个比他早到的老乡。
振国回家时收编的那几个自己的崇拜者，是他特意安排到这边来的，他知道刀疤脸这个时候很需要新的兵员，虽然他只是个小小的班长，但是打架还是亲兄弟，打仗还是父子兵啊，多几个能够在战场上勇猛的战士比什么赏赐都来得舒服，振国深深的知道这一点，为此，他特意跟舅舅说希望王营长亲自将他们送给刀疤脸。
战争的残酷随时都在变更着战局的变化，本来在4月份的时候卫立煌司令率领的中国国军53军（军长阙汉骞）与54军（军长周福成）共两万余人，在强渡怒江的战役中重挫了日军第56师团及53师团。该战役，中国军队成功地于缅甸北边建立桥头堡，56及53师团日军则在反攻无力下于7月中旬退守中缅边境之外的龙陵松山，中国军队消耗巨大，日军56师团主力21000人则几乎全灭。这一战役本来可以确保“驼峰航线”的畅通的，虽然我军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但是因为兵员损失十分惨重，因此守卫失而复得的战果的任务就显得更为艰巨起来，可是，芷江机场告急，“驼峰航线”告急，而缓解燃眉之急的唯一办法，只有不管风云如何变换，都必须增补“驼峰航线”守护胜利成果的兵员，死守分发物质的芷江机场，别无他法。
然而，自成立远征军以来有：
第6军新39师副师长洪行将军在云南龙陵牺牲。
第36师副师长兼政治部主任闽级廉将军在云南保山牺牲。
第5军96师副师长吴一彬将军在缅甸埋通牺牲。
第200师师长戴安澜将军在缅甸茅邦村牺牲。
第96师288团团长、腊戌警备副司令林泽明将军在缅甸平满纳会战牺牲。
还有柳树人将军、李著林将军、陈凡将军、张健洪将军、李懿将军、覃子彬将军、等很多团师级长官相继牺牲在保卫“驼峰航线”的战斗中。几十万英勇的中国军民为祖国的独立长眠在那片荒凉而恐怖的森林里！
于是，战局就随之必须进行调整。今天一早，熊致远师长就得到命令，必须在两天之内，从各部队抽调精兵强将，既要有丰富的山地作战经验，又要有一定文化的带头人，组成新的远征部队，开扑重庆进行短期强化训练，不日由熊致远带领增援中国远征军！
晚上，熊师长根本无法入睡，他一会儿看看地图，一会儿点燃香烟狠狠地吸上几口，还没抽到一半就在桌上的烟灰缸里掐掉，如此翻来翻去，睡意全无，索性，他打开他的抗战日志，在原有文字下面，又沙沙地写了起来：
“中国之抗战，至今已经历时逾六年，虽敌军骁勇，然战线过长，后援奇缺，本是强弩之末，何堪一击？奈我国力早竭，幸军民同仇敌忾，得士气愈张，愈战愈勇，国虽沧桑不已，然魂还在，骨气还在！中华之大幸也。今常德之战，箭在弦上，日军所欲，芷江也，今我方情报尚未知其主攻何方，石门？慈利？此军家之忌也，俗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此言何能仅局于口舌？但不管来犯之敌若何，必将送葬在不义之战的泥潭中，不可否认，对我军来说，此战必为血战，悲涕鬼神。今汉寿一带，虽有我军虎踞，应仅作驰援准备，必非敌之主攻向。
抗日至今，功于驼峰，大西洋之军需货物尽经此入华，为战之魂。今虽战况逆转，利于我方，然为驼峰运输，我却伤逝几十万军民，何止壮哉！为使战完胜，余受命克日启程，帅骁勇青年，驰援远征，我有浴血沙场之心，还望我军勇为常德奋战！凯旋之日，把酒庆功！”